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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爱情在左,生活在右

小说:温凉如许作者:文心z.字数:4100更新时间 : 2020-06-28 17:00:00
  我与陈子墨都来自南方的一座梅雨小城,他一直叫我老乡。

  事实上,很多女生对他着迷,可陈子墨同学对风花雪月并不感冒,他用会计理论算了一笔账:交个女朋友,请吃饭,买礼物,陪她逛街,哄她高兴,四年下来,直接成本间接成本最少要有两万块,机会成本呢,那就更大了。

  假如我耗费大量时间谈情说爱,那就可能导致考不上注册会计师,以后按每个月少挣两千块,工作三十年,保守估计就是七十二万。

  陈子墨的这番高论,将那些原本对他有好感的女生吓得掉头就跑。

  谁愿意跟一个天天计算感情成本的小会计谈恋爱呢。

  四年时间白驹过隙,一毕业,陈子墨和我们的境遇就大不相同了。我们手忙脚乱在人才市场分发简历时,陈子墨握着注册会计师证书,从从容容和一家知名会计师事务所签了约。

  我们在为房租涨价工资不发愁眉不展时,陈子墨因为业绩可观在公司得到重用,提成和奖金多得让我们高山仰止。

  时不时地,陈子墨会给我发短信,问,老乡,你好吗?我答,好。除此,再不多言。

  我是个内心敏感的女孩子,不喜欢在别人的锦缎上添花,也不喜欢将自己的破衣褴褛展现给那些穿了华服的人看。

  我与陈子墨毕竟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其实,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我和男友为了爱情选择留居,像两只寒号鸟,笨手笨脚,哆哆嗦嗦地在这个城市里垒窝。

  因为贫贱,我们争吵,相互伤害,并感到事事悲哀,这些,我从不对别人讲。

  终于,再一次争执之后,男友摔了杯子砸了镜子,扬长而去,他的父母早已为他铺好了去韩国的路。

  站在一地碎片中间,我茫然发呆,陈子墨的短信就在那时来了,还是那句话,老乡,你好吗?我不好,一点儿都不好。

  回信息时,我的泪大滴大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十分钟后,陈子墨赶过来,拉起我的手就往外走。

  因为激动,他白皙的脸涨得通红,他第一次当面喊我的名字,小艾,忘记过去的一切,忘记那个不能给你幸福的混蛋男人。

  我就那样,木偶一般,被他塞进出租车,跟他上楼,被他推进一间有落地窗的大卧室,他说,以后,你住这里,我住客厅。

  卧室面南,洒满了阳光,银白的纱帘在暖风里轻轻摆动,我揉揉眼睛,泪水已经干了,原来爱和伤痛都没有想象中那样轰轰烈烈。

  我渐渐发现了陈子墨的诸多优点,他生活有条理、爱干净,还能做一手好菜。

  尤其是厨艺,真的是“点菜成金”,那些面目普通的蔬菜,被他掌控着在油盐酱醋里打个滚,便脱胎换骨,成就一桌活色生香的佳肴。

  大约是在我住进来一个月之后吧,系着白围裙的陈子墨,在烹调间隙,回头说,小艾,你要么学会做菜,要么找个会做菜的男人,这辈子不能亏了自己的胃。

  我说,听起来后者更容易操作。

  他红了脸说,你看我行吗?就这样,陈子墨笼络了我的胃,又笼络了我的心。

  确定恋爱关系后,陈子墨将一个崭新的账簿摊在我面前,说,这是我工作半年来的收支情况,既然是一家人,那就用一个账簿,以后你的收支也要入账,我每个月做一次汇总。

  翻着那本中规中矩的流水账,我的嘴巴张成半圆半天才合上,我说,买一支笔你也要记上啊?

  陈子墨说,有借必有贷,发生了就得记上。

  我终于明白,做会计师陈子墨的女朋友,就得接受他精打细算的生活方式。

  不久,我任职的小公司倒闭了。我说,工作不好找,我想做全职太太。

  陈子墨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工作怎么成?你应该找份安稳的职业,我们的生活压力很大,要买房,存教育费……我真是听够了陈子墨对未来的规划。

  这个小会计,勤奋,理性,把日子过得滴水不漏,可是,他不懂得怎样爱一个人。

  其实,我不过想试探他一下,不过想听他说,小艾,我会养你一辈子。

  那样的情话,即使难以落实,起码现时听着也是甜蜜的。可是,陈子墨从来不说。

  带着一肚子怨气,我又开始找工作。专业早已荒废,确切地说,是一直荒废,幸亏以前在报上发过几篇小文,剪下来,可以马马虎虎去换取跟文字有关的工作。

  文员、编辑、广告策划,半年时间,我像只跳蚤,在几个行业间跳来跳去,不得安生。

  陈子墨严肃地跟我谈了若干次话,他说,人早晚都得安稳下来,何苦这样折腾?

  我存心跟他唱对台戏,我告诉他,生命在于运动,生活在于折腾。

  后来,听一个文友说,他写了本畅销书赚了不少钱,我豁然开朗,他能我为什么不能?反正工作也不如意,干脆辞职。

  陈子墨知道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以为他又要抱怨生活压力大,没料到他说出来的是,好好写吧,我支持你。

  我当然会好好写,我就是要折腾出点儿名堂给你陈子墨看看。三个月后,我完成了第一部长篇小说,内容不必赘述,世俗爱情,无非男女。

  陈子墨是第一个读者,他对小说大加赞赏,赞赏完毕,旧调重弹,说,写完了,好好休息一下,找个工作稳定下来吧。

  我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只要书卖得好,以后就是名利双收的大好前程,我还要找什么工作?

  很快,我就知道高估了自己的实力。联系了二十多家出版社,一听是无名作者,多数出版社张口就拒绝,也有网开一面的,走马观花看看作品,结果不是说情节不够曲折,就是说故事不够煽情。

  四处碰壁后,我心灰意冷,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这件事对我的打击比失恋严重得多。

  一个平凡女子,曾经认为写字是自己唯一的专长,好容易写出一部长篇,却被人全盘否定,好似被抽走骨骼一般,整个的人生价值体系都有崩溃的危险。

  这时候,陈子墨倒变得很贴心,他说,你写得很好,只是没找到有眼光的出版商,再等几天,一定会有好消息的。

  我在陈子墨并不宽厚的怀抱里哭了,全世界,只有他说我写得好,只有他认为我是即将发光的金子。

  陈子墨的预言很准,隔了一天,就有书商打电话来,说,我们决定出你的小说,两万块一次性买断版权。

  我幸福地提着裙摆在地板上不停转圈,一直转到昏眩。

  小说出版了,我的自信心大增,野心勃勃开始筹划第二部。我和陈子墨的矛盾再一次爆发,他说,写作只是个爱好,工作还是要安定下来。

  我的火气就上来了,我说,陈会计,我自己赚稿费又不用你养活,请不要干涉我的私人生活。

  陈子墨也火了,他说,你出了本书就很了不起吗?实在是“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说完,摔门出去了。

  在他回来之前,我将自己的零零碎碎装进皮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以后,我要边旅行边写作,再也不要听一个小会计师像打算盘一样噼里啪啦算计生活。

  两万块钱,其实经不起折腾,走到乌鲁木齐,写完第二本小说时,我已经山穷水尽了。

  急忙给出我第一本书的那个书商打电话,可是他说,现在不好办啊,女性情感小说泛滥成灾,卖不出去。

  我说,这本绝对比前一本好看,你一定要帮我出了。

  他支吾了一会儿又说,也不是不能出,买书号,国家一级出版社,一本两万五,最低价代收你两万。

  我的肺差点儿气炸了,我脑子有病啊,辛辛苦苦写书,倒贴钱找人出版。

  气头上,忍不住就骂了一句:有眼无珠。

  书商在电话那端冷笑,笑得很曲折,谁有眼无珠啊?要不是陈子墨花两万块钱,你能出书吗?

  我打陈子墨的电话,他带着哭腔说,你在哪里啊?手机也不开,我正到处找你呢。

  我说,你这个笨蛋,给书商两万、给我两万,这样赔本的买卖你也干啊?

  陈子墨很没出息地说,再精明的会计也有犯糊涂的时候,只要他碰见爱情。

  又说,四万块算什么,从上大学开始我等了你那么多年,你算算,光是机会成本有多大啊!

  ~~~~~

  小老乡阿彦要结婚了。3个月前,她还没有男朋友。

  阿彦不是闪婚。未婚夫是阿彦以前的恋人,她的高中同学凯。

  阿彦和凯2002年大学毕业后,谈了两年多的恋爱,结果分手了,因为一个冰激凌。

  那是2004年的一个夏夜,约晚上9点半左右。

  阿彦说,我要吃冰激凌。凯说,超市商场9点关门,你让我到哪里买?

  阿彦说,我就要吃,我知道四站路以外的红绿灯附近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店。

  凯没有去,阿彦自己去了,吃完冰激凌,再也没有回到凯的身边。

  分手后,阿彦和凯沿着各自的轨迹,走了一大圈,都相了许多次亲,谈了一两次短暂的恋爱,但都没有结果。

  今年3月,阿彦一个外地同学来京,在北京的同学借机聚了一次,阿彦去了,见到了凯,才知道凯也还是单身。

  聚会结束时,凯说,我请你吃个冰激凌吧,阿彦就去了。

  阿彦吃了一个又一个,连吃了三个后,凯不忍心了,说吃不下就不要吃,如果你想吃,我天天买给你。

  阿彦的泪便流了出来。

  我见到阿彦时,她眼中早已没有了泪,挽着凯的胳膊,满眼满脸的幸福。

  我知道他们的事,便笑他们。

  阿彦嘻嘻笑,笑罢说,她感觉,恋爱其实分三种。

  阿彦说,其实,那次9点半要吃冰激凌,是自己故意找茬。

  因为此前,她听到凯的妈妈在电话里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接完电话,凯和阿彦的心就和北京的夏夜一样燥热烦闷,他们都根本没想过结婚的事,他们恋爱只是为彼此吸引。

  所以,当结婚这个词一出现,两人便找了冰激凌这么大的借口,逃避了。

  这种恋爱其实就像军事演习一样,只是一种对爱情的感受和体验,是“演恋”。

  阿彦说,这次与两年前比,她和凯工作没变,性格没变,收入也没变多少,变的,是他们的心理。

  毕业五年,在北京漂泊了五年,始终是无根的感觉,想成家了,心态发生了变化。

  这时,她再遇到凯,重新恋爱,心理准备已经成熟,恋爱的目的也比较明确,就是为了结婚,所以这种恋爱,叫“婚恋”。

  而与凯分手后,她相过十几次亲。

  中间,她也曾经谈过一次恋爱,但当对方提出结婚时,她还是退缩了。

  对方虽然做好了结婚的心理准备,但阿彦没有,所以对方是在“陪恋”,陪阿彦恋爱。

  现在我将心比心,感觉“陪恋”就像在陪一个人慢慢长大一样,一定很痛苦。

  所以,我一直对那男孩感到很抱歉。

  阿彦说得很郑重。

  她说,今天,我在网上看到了几个征集“陪恋”对象的帖子。

  我就将自己的经历写在后面,最后告诉发帖的楼主,最好不要招“陪恋”。

  因为往往到最后,“陪恋”都是要伤人的。

  多年以后,她有了另一个男友。

  走在左边的男子,在家庭的压力下早早地去了国外,长久的日子里没有联系。

  在后来的岁月里,像心底一根隐秘的倒刺,在不小心的时候还是牵扯出一些疼痛来,幸而并不经常。

  世界很小,某日在电视里看见他,和一群显贵出席盛大场面。

  新闻记者一路跟踪,他永远那么彬彬有礼,周到体贴,出门的时候,他亦始终走在某人的左边。

  那个某人,是业内泰斗,白发长者。

  原来对他来说,这只是一种礼貌的习惯,而她竟以为是爱的全部定义。

  她忽然落下泪来,过去种种,忽然就云淡风轻。

  同看电视的男友有些奇怪,她轻轻问:“为什么我们一起走路的时候,你始终走我的右边呢?”

  “因为这样你离我的心脏更近埃”他淡漠地回应。

  她曾经自以为是爱在左,而他原来以为爱在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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