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三）
乔治同男爵夫人过了不多的一会儿便回来了，才进包厢，就被查尔斯叫住。金发青年掏出手巾在冰桶里沾了沾，才起身到朋友伸手，替他拍掉身上沾着的东西，用湿润的手巾擦了擦。
“怎么了？”乔治有些莫名地侧头去看自己身后。
“上尉，你什么时候警惕性这么低，被人撞到也没有反应？”
“嗯？”乔治闻言，干脆脱下外套看了一眼，伸手将残留的那点儿水渍抹了，否认了对方说的话，“没有撞到谁，布朗洛夫人在外面遇到了几位太太，或许是她们谈天时，我为了给她们让开道儿，靠碰在了什么地方。”
“过道里都是红色的法兰绒墙纸，”查尔斯道，“前厅的墙漆也是金色，你从哪儿沾到的一身白粉？”
乔治微微皱眉，他将外套搭在椅背上，拉起查尔斯的手腕，后者手套上还残存着一点儿灰白色结晶状的细小颗粒，他捻下几颗来对着室内亮起来的白炽灯泡看了看，是半透明的。
“挺眼熟的。”查尔斯突然说。
“阁下什么时候在科学上也有所长进了？记得当初在校内，这不是你的短板吗。”乔治说着，用指尖压了压那些颗粒，不知作何想法，将那些东西送入口中抿了一下。
“……”
查尔斯一把将手抽了回来，匆匆转身倒了酒，找来了包厢内用来盛口嚼烟草的瓷杯：“漱漱口吧，什么东西值得你用舌头去尝？”
“苦咸，有点刺激性。”乔治吐掉了红酒，擦了擦嘴角，“加上结晶颗粒的形状，我认为是硝石。”
“硝石吗，那还算是有点价值。”
“怎么？”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从尤利西斯号下来，有人撞到我吗？当时披风上沾到的，也是这种带着颗粒体的粉末，”查尔斯说到，“我当时并未细想，但后来隐隐约约总觉得那儿有些不对劲，听你这么说，倒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乔治，”他问，“你还记得先前在船上，那些商人同我们说，那一趟运送了些什么货物吗？”
“茶叶，香料，棉花。”红发上尉的记忆里显然不容小嘘，听长官少一提及，便回忆了起来。
“是的，那个人看穿着像是船上的帮工，却沾了一身货单中并未提及的货品粉尘。”
“你认为‘尤利西斯号’存在走私硝酸钾的可能性？”乔治问道。
“这东西是军火材料，英格兰全靠进口，近期价格上涨了将近百分之十，有人把主意打到它头上不足为奇……但我提到那码头工人倒不是为了谈及走私。我想说的是，这可不是什么用来装潢剧院的材料。”
“说不定是研究院或者军火商聘请的化学家身上的粉末碰在了墙上。”
“若由你来做些实验，会把自己弄得像是从矿箱堆里打了个滚一样狼狈吗？”查尔斯立刻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如果是随意贴靠墙壁都能碰着这么一大片灰，他身上显然是风尘仆仆。”
“比如说码头工人？”
“比如说码头或者火药制造厂的工人，”查尔斯说着忍不住抿住了下唇，“但西区中心的戏剧院门票可不是一个工人负担得起的，他们大多缺乏礼仪，更不会被这家处处彰显奢侈格调的剧院聘为侍者……奇怪了。”
“什么奇怪了？”
夏洛特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侍从，端上了好些糖果和各类饼干甜点，盛装在精细考究的玻璃盘中。她示意那些人将东西安置在桌几之上，没什么愉悦的表现，只是礼节性地推荐二人尝尝。
“父亲听说贝奈特伯爵府的查尔斯少爷同我在一处包厢，令人送来的。”她说。
“您心情不佳？”查尔斯见人神情，便问道。
“餐点，总是包含着厨师或者寄送之人心意的东西，”紫色眼眸的小姐闻言笑了笑，“如果想到其后有什么殷切的期望，总会有些负担过重。但如果符合阁下的口味，倒也没有白被送来。”
查尔斯也不喜甜，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颗糖渍葡萄。倒是乔治在一旁多看了夏洛特一眼，接过话尾，客套的感谢了斯宾塞先生的好意。
夏洛特颔首回礼，收整起裙摆落座，偏头问道：“您二位先前讨论了些什么，是找到能证实‘查尔斯探长’的推测吗？”
包厢门口一阵喧哗挥别的声响过后，布朗洛夫人也走了进来，捕到了夏洛特说话的尾音，绒软的丝质扇边在胸口抚了又抚：“夏洛特，我的天使，你就不要像坏小子们一样，拿这种荒唐事开玩笑了。”
年轻小姐笑着要男爵夫人在自己身旁坐下，推过点心来赔上歉意。“抱歉夫人，”她说道，“我以为您的父亲作为大法官，家中总会讨论些刑事，这些小事，您都不会怎么往心里去。”
“正因如此我才不感兴趣……”布朗洛夫人神看着一桌糕点，并未留神道，“这送来的太多了，小查尔斯不是不喜欢甜食吗，怕是要浪费了。”
“原来不合少将阁下的口味。”夏洛特微微低头，看不太出表情。
“如果夏洛特小姐不介意的话，我倒是有个提议。”查尔斯笑着坐在对方右手侧，“正好把两件事一同解决了。”
不等他再仔细说明，夏洛特便会意，叫来包厢内还没有离开的侍者，要他们将多余的点心给林惇公爵身边的那位女士送去，就说是……她看向查尔斯。
“就说是贝奈特伯爵的长子送的好了，”乔治同样也将视线落在查尔斯身上，他开口建议道，“老伯爵在议会也是有头脸的人物，何况约翰最近的表现也十分出彩，公爵也理应有所耳闻，不算师出无名。”
查尔斯立即想到了从印度回伦敦，在府邸与家人用的第一顿餐。
那天约翰还说认识公爵家的私人医生，要叫人来给兄长查看精神类的疾病——后来散步时查尔斯还同乔治转述，讽刺了约翰在伯爵面前口无遮拦的言辞，倒没料到自己的朋友竟连这一细节也记在心里，此时还能借着这点儿关系搭上了机会。
不多一会儿，他们便看到公爵包厢内的二人，顺着侍者所指的方向看了过来。穿湖绿色裙子的女士遥遥起身致谢，林惇公爵也举起了酒杯，同查尔斯对视了一眼。
“阁下，公爵先生请您到他们包厢去小坐。”从对面包厢回来的侍者鞠躬道。
查尔斯毫不意外地起身，夏洛特祝福他探案顺利，又引发了男爵夫人不满的抱怨，匆匆将屋子里的两个青年支使了出去。
“看来约翰少爷确实年少有为。”乔治同他一块儿往公爵所在的那一侧看台走，说话声音很低，见查尔斯回头看他，便弯起温润的绿眼睛笑笑，“我都挨了一枪，替你借他名声用用，也没事吧？就当收了点利息。”
“那你可亏大了。”查尔斯那顶朱斯提提亚的天平明显向着自己的红发朋友倾斜，不赞成说道，“但既然老师教他的时候，他不肯学，现在又还得看父亲面子上叫我一声兄长，那起码怎么他自己欠下了些什么账目，我迟早会仔仔细细教给他。”
“查尔斯。”
乔治敛住笑意，出言制止了金发年轻人即将蹙起的眉头——就好像先提出那夜险情、又使得朋友烦躁的人不是自己似的。或许是无意之举，又或许是他诚心试探，见查尔斯的反应并不出他所料，于是他松弛有度地，又拽住了狮子的口枷：“等会儿还要见公爵。”
“知道了，乔治，你没必要连同如何待人接物再提醒我一遍。”
查尔斯轻轻呼了一口气，请引路的侍者叩开包厢大门，精致细长的眉上扬，神情中流露出一些欣然，几步走了进去：“林惇公爵，在下查尔斯·弗朗西斯·贝奈特，刚回伦敦不久，尚未来得及拜访，约翰承蒙您关照了。”
林惇公爵毫无起身的意思，不过示意查尔斯在一旁落座，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银质烟匣，递去一支掺有鸦片的卷烟，并替他点着了火：“你的兄弟在议会里很活跃，是个优秀的年轻人。”
“这位是？”查尔斯望向湖绿色裙装的沉默女人，眼神中恰到好处地好奇。
“我的女伴，”公爵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有所深究，也全无将人介绍给查尔斯的意思，他靠回椅背里，看着从自己口中吐出的螺旋状的烟气上升，“查尔斯，我记得你来我的庄园住过吧？”
“是的，”查尔斯手中的纸烟除了最开始点燃时含了一下，在没动过，静静在他指间灼烧着，“可惜我运气并不算好，并未受感。”
公爵差不多近半百，却形容精神，目光如炬地将注意力从面前的伯爵少爷身上转移到了他背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乔治。
“我的副官，乔治·奥斯丁上尉，他倒是个体能智慧样样出众的受感者。”红发青年随着查尔斯的引荐，适时地欠身鞠躬。
“贝奈特伯爵身边，倒是有许多青年才俊。”公爵淡淡地说道。
那只烟盒就摊在桌面上，公爵示意乔治替他自己取一根，却被上尉以查尔斯少将厌恶香烟的气味为由拒绝了。金发少将佯装生气地斥责自己的下属无理，林惇公爵倒无恼意，似乎对这个忠诚耿直的受感者下官颇有好感似的，甚至也捻灭了自己手中地纸烟。
“帝国少将军功赫赫，是国家至宝，”他说道，“这种小事说出来，我理应迁就的。”
查尔斯心下大体确认了，公爵对受感者的偏好确实并非空穴来风，虽说也算给了自己作为贵族以及少将的面子，但从语气中也可听出，对对方来说，比起查尔斯，伯爵家那个作为受感者的小少爷约翰、甚至乔治都显然更受他青睐。
而乔治则想到了更深一层。
同眼前这位林惇公爵持有相似理论的男人，自己不久之前也才刚刚见过——正是那名从济贫院侥幸逃脱，将疫病当做神赐洗礼，认为它可以淘汰劣质人等的皇家科学院医生，高尔顿。
第二幕戏剧即将开场，人们稀稀落落地结伴回到座位。舞台上传来不轻不重的道具搬弄，人员跑动的声响。
查尔斯正开口想说些什么，突如起来的巨大轰鸣声炸入礼堂，所有灯泡唰得一闪，便陷入了黑暗。整幢剧院似乎都随着这样的声响狠狠地晃了两下。
公爵带来的女士发出了一声惊呼，与之映衬的是剧院内此起彼伏的尖叫和起身的混乱动静。有人摔倒磕碰、斥责谩骂，甚至还又几声惊惧的抽泣，然而这一切，很快便被提着燃油灯跑进来的侍者安抚了下来。
剧院似乎早在每间包厢和底层座席便都设了普通的煤油灯，以作不时之需。
林惇公爵神色倒是不惊不恼，他仍然端坐在原位，看着剧场经理登上台发话称骚乱的诱因是发电机故障，并无大碍，稍后戏剧将按时出演。而查尔斯曲肘碰了碰乔治的身侧，眼神晦明不定。
他二人在印度战场上作战无数，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方才那动静，明明是火药爆炸的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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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里都是红色的法兰绒墙纸，”查尔斯道，“前厅的墙漆也是金色，你从哪儿沾到的一身白粉？”
乔治微微皱眉，他将外套搭在椅背上，拉起查尔斯的手腕，后者手套上还残存着一点儿灰白色结晶状的细小颗粒，他捻下几颗来对着室内亮起来的白炽灯泡看了看，是半透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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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什么时候在科学上也有所长进了？记得当初在校内，这不是你的短板吗。”乔治说着，用指尖压了压那些颗粒，不知作何想法，将那些东西送入口中抿了一下。
“……”
查尔斯一把将手抽了回来，匆匆转身倒了酒，找来了包厢内用来盛口嚼烟草的瓷杯：“漱漱口吧，什么东西值得你用舌头去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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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石吗，那还算是有点价值。”
“怎么？”
“你还记得那天我们从尤利西斯号下来，有人撞到我吗？当时披风上沾到的，也是这种带着颗粒体的粉末，”查尔斯说到，“我当时并未细想，但后来隐隐约约总觉得那儿有些不对劲，听你这么说，倒是想到了某种可能。”
“乔治，”他问，“你还记得先前在船上，那些商人同我们说，那一趟运送了些什么货物吗？”
“茶叶，香料，棉花。”红发上尉的记忆里显然不容小嘘，听长官少一提及，便回忆了起来。
“是的，那个人看穿着像是船上的帮工，却沾了一身货单中并未提及的货品粉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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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东西是军火材料，英格兰全靠进口，近期价格上涨了将近百分之十，有人把主意打到它头上不足为奇……但我提到那码头工人倒不是为了谈及走私。我想说的是，这可不是什么用来装潢剧院的材料。”
“说不定是研究院或者军火商聘请的化学家身上的粉末碰在了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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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说码头或者火药制造厂的工人，”查尔斯说着忍不住抿住了下唇，“但西区中心的戏剧院门票可不是一个工人负担得起的，他们大多缺乏礼仪，更不会被这家处处彰显奢侈格调的剧院聘为侍者……奇怪了。”
“什么奇怪了？”
夏洛特正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位侍从，端上了好些糖果和各类饼干甜点，盛装在精细考究的玻璃盘中。她示意那些人将东西安置在桌几之上，没什么愉悦的表现，只是礼节性地推荐二人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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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心情不佳？”查尔斯见人神情，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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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小姐笑着要男爵夫人在自己身旁坐下，推过点心来赔上歉意。“抱歉夫人，”她说道，“我以为您的父亲作为大法官，家中总会讨论些刑事，这些小事，您都不会怎么往心里去。”
“正因如此我才不感兴趣……”布朗洛夫人神看着一桌糕点，并未留神道，“这送来的太多了，小查尔斯不是不喜欢甜食吗，怕是要浪费了。”
“原来不合少将阁下的口味。”夏洛特微微低头，看不太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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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再仔细说明，夏洛特便会意，叫来包厢内还没有离开的侍者，要他们将多余的点心给林惇公爵身边的那位女士送去，就说是……她看向查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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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尔斯立即想到了从印度回伦敦，在府邸与家人用的第一顿餐。
那天约翰还说认识公爵家的私人医生，要叫人来给兄长查看精神类的疾病——后来散步时查尔斯还同乔治转述，讽刺了约翰在伯爵面前口无遮拦的言辞，倒没料到自己的朋友竟连这一细节也记在心里，此时还能借着这点儿关系搭上了机会。
不多一会儿，他们便看到公爵包厢内的二人，顺着侍者所指的方向看了过来。穿湖绿色裙子的女士遥遥起身致谢，林惇公爵也举起了酒杯，同查尔斯对视了一眼。
“阁下，公爵先生请您到他们包厢去小坐。”从对面包厢回来的侍者鞠躬道。
查尔斯毫不意外地起身，夏洛特祝福他探案顺利，又引发了男爵夫人不满的抱怨，匆匆将屋子里的两个青年支使了出去。
“看来约翰少爷确实年少有为。”乔治同他一块儿往公爵所在的那一侧看台走，说话声音很低，见查尔斯回头看他，便弯起温润的绿眼睛笑笑，“我都挨了一枪，替你借他名声用用，也没事吧？就当收了点利息。”
“那你可亏大了。”查尔斯那顶朱斯提提亚的天平明显向着自己的红发朋友倾斜，不赞成说道，“但既然老师教他的时候，他不肯学，现在又还得看父亲面子上叫我一声兄长，那起码怎么他自己欠下了些什么账目，我迟早会仔仔细细教给他。”
“查尔斯。”
乔治敛住笑意，出言制止了金发年轻人即将蹙起的眉头——就好像先提出那夜险情、又使得朋友烦躁的人不是自己似的。或许是无意之举，又或许是他诚心试探，见查尔斯的反应并不出他所料，于是他松弛有度地，又拽住了狮子的口枷：“等会儿还要见公爵。”
“知道了，乔治，你没必要连同如何待人接物再提醒我一遍。”
查尔斯轻轻呼了一口气，请引路的侍者叩开包厢大门，精致细长的眉上扬，神情中流露出一些欣然，几步走了进去：“林惇公爵，在下查尔斯·弗朗西斯·贝奈特，刚回伦敦不久，尚未来得及拜访，约翰承蒙您关照了。”
林惇公爵毫无起身的意思，不过示意查尔斯在一旁落座，从怀中掏出了一只银质烟匣，递去一支掺有鸦片的卷烟，并替他点着了火：“你的兄弟在议会里很活跃，是个优秀的年轻人。”
“这位是？”查尔斯望向湖绿色裙装的沉默女人，眼神中恰到好处地好奇。
“我的女伴，”公爵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有所深究，也全无将人介绍给查尔斯的意思，他靠回椅背里，看着从自己口中吐出的螺旋状的烟气上升，“查尔斯，我记得你来我的庄园住过吧？”
“是的，”查尔斯手中的纸烟除了最开始点燃时含了一下，在没动过，静静在他指间灼烧着，“可惜我运气并不算好，并未受感。”
公爵差不多近半百，却形容精神，目光如炬地将注意力从面前的伯爵少爷身上转移到了他背后一直沉默不语的乔治。
“我的副官，乔治·奥斯丁上尉，他倒是个体能智慧样样出众的受感者。”红发青年随着查尔斯的引荐，适时地欠身鞠躬。
“贝奈特伯爵身边，倒是有许多青年才俊。”公爵淡淡地说道。
那只烟盒就摊在桌面上，公爵示意乔治替他自己取一根，却被上尉以查尔斯少将厌恶香烟的气味为由拒绝了。金发少将佯装生气地斥责自己的下属无理，林惇公爵倒无恼意，似乎对这个忠诚耿直的受感者下官颇有好感似的，甚至也捻灭了自己手中地纸烟。
“帝国少将军功赫赫，是国家至宝，”他说道，“这种小事说出来，我理应迁就的。”
查尔斯心下大体确认了，公爵对受感者的偏好确实并非空穴来风，虽说也算给了自己作为贵族以及少将的面子，但从语气中也可听出，对对方来说，比起查尔斯，伯爵家那个作为受感者的小少爷约翰、甚至乔治都显然更受他青睐。
而乔治则想到了更深一层。
同眼前这位林惇公爵持有相似理论的男人，自己不久之前也才刚刚见过——正是那名从济贫院侥幸逃脱，将疫病当做神赐洗礼，认为它可以淘汰劣质人等的皇家科学院医生，高尔顿。
第二幕戏剧即将开场，人们稀稀落落地结伴回到座位。舞台上传来不轻不重的道具搬弄，人员跑动的声响。
查尔斯正开口想说些什么，突如起来的巨大轰鸣声炸入礼堂，所有灯泡唰得一闪，便陷入了黑暗。整幢剧院似乎都随着这样的声响狠狠地晃了两下。
公爵带来的女士发出了一声惊呼，与之映衬的是剧院内此起彼伏的尖叫和起身的混乱动静。有人摔倒磕碰、斥责谩骂，甚至还又几声惊惧的抽泣，然而这一切，很快便被提着燃油灯跑进来的侍者安抚了下来。
剧院似乎早在每间包厢和底层座席便都设了普通的煤油灯，以作不时之需。
林惇公爵神色倒是不惊不恼，他仍然端坐在原位，看着剧场经理登上台发话称骚乱的诱因是发电机故障，并无大碍，稍后戏剧将按时出演。而查尔斯曲肘碰了碰乔治的身侧，眼神晦明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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