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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葫芦镇新任城隍

小说:止境作者:陈长安字数:3118更新时间 : 2020-10-10 17:04:32
阿木绕开这个话题,话痨的性子顿时又尽显无疑:“死啦死啦,你有没有发现最近镇子又有了许多变化?那些个外乡人几乎不留一人,似乎镇子里有什么瘟疫重病,吓得他们连夜就跑光了,还有就是镇子头顶那朵乌云,徘徊不散好些天了反而还有厚积薄发之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落到镇子里头来。”

陈长柏的眉头深深锁起,其实阿木所说的这些他通通都有看在眼里,陈震亲口说过有人因为某些利益牵涉的缘故,想让小镇这座放逐之地灰飞烟灭,而如今小镇的种种迹象似乎都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思。

思绪无根,陈长柏不愿再去多想,他深信只要有那个男人在,小镇的天就塌不了。

阿木揉着下巴又道:“还有那黎马也不知是抽了哪条筋,昨天财神客栈来了位龙虎山的老道士,穿得缝缝补补一点神仙风范都没有,可黎马那家伙非得要让我拜那家伙为师,还要我跟他回龙虎山潜心修学,为此我还特地试探了一回那老道,给他斟茶的时候提了壶刚烧开的茶,装作一不留神就洒在他的手上,谁知他根本就来不及躲开,反而还抓住茶杯一动不动,直至我将茶倒满,依我看啊那家伙就是个老神棍半吊子,哪里有什么真本事,还是在苏生巷跟着陈叔叔学剑来得痛快。”

陈长柏惊讶不已道:“龙虎山?”

阿木点了点头道:“光听着名字就俗气。”

陈长柏捂住额头为阿木感到头疼,他虽不知龙虎山家底斤两如何,能否与陈震从前的师门髻霞山相提并论,但他在老夫子那有过一些耳闻,老夫子在讲学时曾有提及,龙虎山是道教巨擎之一,算得上声名遐迩的宗门大派。

正是如此巍巍山门,到了阿木嘴里却变得一文不值,一看就知道阿木没有用心去听讲,不过阿木说得没错,神仙就在隔壁不求大老远去求佛,傻子才会干的蠢事,去那龙虎山还真就不如在陈震身边学剑,至少陈震会真心实意倾囊相授。

陈长柏提醒了阿木一句:“你瞧那秋水镇的鬼见愁,穿得光鲜亮丽名声赫赫,手段又如何?”

阿木愣了一下,如梦初醒。

夜幕愈发深沉。

豆腐铺子的门半敞着。

陈震一如既往地坐在桌前小酌,却不知何故没了往日那种戏态人生的态度,而是一脸平静无波无涟。

葫芦镇方圆百里阴气冲天,犹如黄河之水天上来滚滚荡荡,即将淹没这座微弱蝼蚁的城镇。

风暴悄然将至。

受铺天阴晦压迫的缘故,城隍庙内那尊泥塑金身逐渐呈现崩裂之象,金箔漆泥层层剥落。

在如瓷碗崩裂的泥塑金身中走出一个黄袍人影,金身崩碎在即他却毫无凝重之感,反而满脸轻松笑意,须知金身一旦破碎,神祇亦将灰飞烟灭。

在同一时间,苦海河面亦有个少年浮出水面,周身衣物为水幕所织,波光粼粼,玄妙奇幻。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些什么,猛然抬头朝城隍庙望去,甚至要挣脱河水的束缚冲向镇头的城隍庙,只是双脚生根如陷泥泽,根本离不开水面半步。

城隍爷李英俊神意微动有所洞察,他嘴角含笑就像先生看待得意门生如出一辙,可他并没有去安抚那位忐忑不安的少年,身形飘忽如一缕青烟窜上屋顶。

赤目岩羊四蹄翻腾,目色极其凝重地眺望向小镇之外,奇怪的是它头顶那对如弯月镰刀般的菱觧不知去向,使它看起来显得有些滑稽古怪,如那刚出生嗷嗷待哺的稚幼羊羔。

黄袍男子负手而立,脸色从容平静,淡淡地看向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漫天阴风吹动他的发鬓,却颇有读书人意气风发的神韵,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气息,终其一生亦难以抹去。

岩羊徐徐回过头,目光如风中残盏明灭不定:“决定了?”

黄袍男子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

岩羊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如遭受某种难以承受的打击:“可从今往后小镇该如何是好?”

黄袍男子松开双手踏前一步,大袖之中升起一道谱牒,金漆渡边云纹缠绕,乃当年那位天盛皇帝千里传旨,于黄泉忘川鬼门关外册封他为葫芦镇城隍之天命,名为山水谱牒内藏乾坤,就像老百姓出门随身携带的竹简照身帖,上边写有时辰八字出身来历,在通关游历之时能够验明正身畅通无阻,正是有了这道山水谱牒,他这位城隍爷才名正言顺。

黄袍男子伸手轻轻抚过,整张山水谱牒随之摊平。

失去菱觧的赤目岩羊不忍再往下看,有意无意地扭开了头,看向小镇之外的茫茫黑暗。

小镇方圆之外的阴晦洪流即将冲破小镇气运之际,黄袍男子倒是出奇闲淡,就像一口波澜不惊的古井。

当黄袍男子的指尖落在谱牒的末端,落款处的李英俊三字愈发模糊,最后随着男子的指尖一抹而过彻底了无痕迹。

这份让无数人间阴物不知耗费了多少光阴,望穿秋水梦寐以求的山水神祇谱牒,就此成为了一张无用废纸。

只不过黄袍男子并没有让那张名正言顺的山水谱牒灰飞烟灭,正如无重一身轻的赤目岩羊所言,他大可以事了拂衣去,但从今往后仍需一位顶梁柱撑起葫芦镇的天穹,而对于这位人选黄袍男子心中早就有了定夺。

于是黄袍男子以指尖作笔,于谱牒落款空白处写下那少年的名字。

当那个名字一笔一划现出雏形之时,整张山水谱牒剧颤难平,若非黄袍男子竭力扼住其念,早便一飞冲天难寻其踪。

黄袍男子一手凭空握住山水谱牒,一手负于身后,潇洒倜傥风流绝伦。

与此同时,葫芦镇方圆百里的凛冽阴气大行其道,狂风呼啸疾行,凄楚鬼嚎排山倒海,若非他试下布下障目大阵,镇子百姓得吓破肝胆。

他浑然不顾被风吹落的发束,仰天笑道:“葫芦镇城隍李英俊叩首,承蒙皇恩得城隍一职,以香火阴德偿还无数冤魂之英灵,得免投入六道受百折千劫之难,李英俊此世生为刘家臣,理当死作刘家鬼。”

在天盛大地某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内,衮服男子正坐在龙椅上闭目养神,尽管宫外暴雨灌顶泼头,丝毫没有影响他颐养气神的兴致。

忽然有道天雷横亘天际,将有些昏沉的宫殿映得透彻,在惊雷过后瞬息,衮服男人的眉头突然深深敛起。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那座城隍庙瓦顶上,黄袍男子意气风发:“忆当年三国大战,臣聚九州之铁难铸其错,如今在陛下的眼中,葫芦镇固然是微不足道,但于情于理臣都不愿再做那重蹈覆辙之错。”

黄袍男人躬身朝天做楫:“臣愿来世再当刘家鬼。”

龙椅之上的衮服男人脸色冷峻,双手紧握椅把青筋尽现。

城隍庙瓦顶上,黄袍男子缓缓挺直腰板:“陛下请尽管放心,臣此去必将这百里内心存不轨的邪崇歼灭荡空,告诉天下人这是陛下的旨意,亦好将这份功禄记在国运之上,臣愿道消法散为陛下北上扫荡六合推波助澜,只是臣有一不情之请,愿陛下看在臣往日鞠躬尽瘁的份上,准奏批允。”

尽管由始至终黄袍男子都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但他仍对着天穹一字一句毕恭毕敬:“臣去后为保葫芦镇四方太平,举荐一人受望葫芦镇城隍一职,葫芦镇人士翟一川,时年阴寿十六,家世清白,忠孝节义,乃葫芦镇新任城隍之不二人选。”

远在千里外的衮服男人脸色铁青,拳头紧握指甲深入皮肉,他开口只道了一字:“准。”

音瞬千里。

异象突起的山水谱牒瞬间风平浪静。

黄袍男人手托谱牒跪倒于瓦檐之上:“臣李英俊叩谢隆恩。”

        礼后黄袍男人朗声道:“奉天承运,迎葫芦镇新任城隍入阁。”

声若天雷响彻九霄,绵绵不绝于耳。

苦海河那头的少年呆若木鸡,身上的水幕如烟雾褪去,他终于摆脱了那条深不见底的河川束缚,缓缓拔高升离水面,周身萦绕着玄妙光辉。

黄袍高冠如出一辙,可比起那个肩头扛着山岳的黄袍男子,此刻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风华正茂。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此时立于城隍庙瓦顶的黄袍男子笑意温煦,他愿意当种树的那个人。

至此城隍庙内的泥塑金身彻底崩碎,神台之上空空如也,只余满地破碎泥瓷。

悬浮于苦海河面上的黄袍少年化作一束光,眨眼后便出现在城隍庙门前,满眼通红地望着屋顶上的黄袍男子,像是恳请又似乞求。

黄袍男人目光闪烁,微微点头示意,那张涤故更新的山水谱牒徐徐落在少年的跟前。

少年不肯接过,无言落泪。

已卸去葫芦镇城隍一职的黄袍男子恣意洒然,平静地对少年一楫到底:“往后葫芦镇的安宁就有劳你扛在肩上了。”

漆黑如墨的无边夜幕下,有束奇光冲天而起。

起于大地,光耀天空。

滚滚乌云一荡而空,鬼哭狼嚎戛然而止。

月色如水,星空斑驳,葫芦镇方圆百里纤尘不染河清海晏。

黄袍少年跪在城隍庙前,双目失神嘴里不断地念叨着师父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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