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还未脱下
迟中丞问道:“那岳飞自称找到瀑布后的李王厝乃是意外，可实际上却早有准备的带着一把长伞，你又如何解释？”
邢东面色冷静，并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他将岳飞扶起，才缓缓答道:“当晚在李王厝中，他身穿一袭夜行衣，衣上沾湿，不断滴水，而他用来击打冷轩辕的雨伞却是干的，说明此伞并没有打开过。他带伞的目的，也就并非是为穿过瀑布而做的准备。”
何谦质问道:“那他带伞，又是为何？”
“你们难道忘了后半夜的雷雨轰鸣？”
“你是说，岳飞带伞，乃是预测到当日夜晚有雨？”翎玥恍然大悟。
“一位立志要做将军的栋梁之才，怎么能不识天文？”
邢东看过岳飞寝房中的文章，其中有好几个细节，都能看出此人曾研究过天象。他与岳飞相视而笑，点头道:“古人有云，‘月晕午时风，日晕三更雨’，我说得没错吧？”
岳飞哈哈笑道:“想不到小三爷也懂这些俗语，正当如此！”
将这个迷题破解之后，此案便再无让人纠结的地方，于情于理，皆能证明岳飞是清白的，而杀人盗宝者，正是早已死掉的岳家管事，桑图！
衙堂外，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声，霎时间，数百观审之的百姓云集响应。
“岳公子无罪！凶手是桑图！”
“对，岳公子无罪！”
……
何谦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桑图画像，又迫于衙堂外百姓此起彼伏的呼喊所带来的压力，他面如土灰的坐了许久，最终不得不当堂宣布，岳飞无罪释放。
只不过，他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不久之后，民间便传开这位刑部侍郎差点误斩良民的故事，而邢东却被塑造成艺高人胆大，拼死救贤人的英雄。
退堂之后，何谦在百姓的谩骂声中灰溜溜的逃离。见岳飞安然无恙，百姓们皆称大快人心，心满意足的陆续离场。
“咳咳…”
此时，邢东见翎玥公主不断咳嗽，显然是感染风寒，甚是让他心疼，急忙上前问候，翎玥则回以甜甜的笑意。
美人一笑倾城，直让邢东看得眼睛发直。
本想与公主多聊两句，哪知岳飞却不懂察言观色，在配合刑察卫将岳家的工匠们劝回之后径直走了过来，面向公主和邢东跪地正拜，以谢二人救命之恩。
邢东赶紧将他扶起，他了受不住这位民族英雄行此大礼，反而对岳飞多为恭敬，倒让翎玥摸不清头脑。
毕竟，邢东乃是宰相公子，岳飞仅仅是个平民，地位悬殊可以称得上天壤之别。
公主道:“按理说，三司主持的三堂会审，我并无理由过问太多，此事已然逾矩，好在结果是值得的。”
她咳了数声，指向不远处的王初音对岳飞说道:“你们还要多多感谢王司正，是她派人入宫通传，若非皇宫离开封府不远，否则我便是插上翅膀，也不能及时赶到。”
“对了，她还向本宫言明曾对你滥用私刑之事，按她的性格，定然会主动呈报，自贬三级，还望你不要太过责怪，她也是破案心切。”
邢东在旁听的明白，公主这番话，是在帮王初音刑讯逼供的事情开脱，岳飞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再说当时那种情况之下，任谁来经手此案，都会将他认为是凶手。
他向公主抱拳点头，表示理解。
邢东内心里面，对王初音也有了和起初截然不同的看法。此女虽是那恶徒王刚的姐姐，却和王刚完全不是一类人，她为人光明磊落，敢作敢当，更有一腔公正之心。
邢东微微一笑，自此对她再无半分偏见。
公主起驾离开之后，堂内便只余下岳飞和邢东二人。
“岳兄，你这是…”
岳飞突然再次向邢东跪道:“岳某自小遭受桑图恶贼胁迫，因此极难轻信于人。今日承蒙小三爷义举，保住我一条贱命。从今往后，小三爷的事，便是我岳某之事，若违此言，天诛地灭！”说完，倒头便拜。
被熟知的大英雄这番叩拜，邢东顿时诚惶诚恐，赶紧将岳飞扶起。
自从二人在李王厝中初见，岳飞明显能够感觉到，邢东对他的热情似乎与旁人不同，再加上之后舍命相救，更让他狐疑不定。
岳飞皱眉问道:“小三爷，你我从前…可否见过？”
邢东暗道，我的确是见过你，还是在历史书的画像上面。说真的，那画像和本人天差地别，也不知是从哪个狗头画师处传出来的。
不过岳飞这个问题，自己却半晌答不出来。
自己到底为何会为了岳飞的案子如此拼命，又是顶撞高官，又是擅闯公堂，如今想来都让他感到后怕。
他甚至猜想，即便是翎玥公主后来出面相救，多半也不是为了岳飞，而是为了救自己。
“可能，是穿越之前披上的藏蓝制服，直到现在还没真正脱下吧…”
他只能做出这个解释。
——————
——————
三日之后，清明时分。蒙蒙细雨数日未停，如同缅怀之意连绵不绝。
岳飞的案子总算告一段落，太平院中，隆盛的匠神祭祀如期举行。
卯时，匠王谷内旌旗翻动，香烟缭绕，文政堂、演武堂以及匠造堂各堂学子穿着统一的祭服，分作男女方阵，列队站立在匠神庙外的广场上。
虽然匠神祭祀因先皇之命中断近十年，但太平院中这座雄伟的匠神庙，香火却从未断过。
毕竟，这里本是李匠神的故居。
“好困…”邢东打了个哈欠。
古代的人，由于夜生活不够丰富，几乎戌时便已入睡，第二天都起得很早。
比如官员“点卯”，相当于早上六点就得打卡上班；学子更是提倡闻鸡起舞，差不多早上五点就得起床学习，匠神祭祀这般隆重的祭奠，那就得起得更早了。
不到四点，邢东就被管理舍房的院吏强行从被窝里赶了出来，此时睡眼惺忪，站在人群里面直打瞌睡。
“平川，快睁开眼来！祭典上睡觉，可是犯了忌讳！”左侧的冷轩辕低声低声提醒道。
“季欢说得没错，若是被温院副发现，以他眼里容不得沙的脾气，定会被重重责罚！”旁边的岳飞也补充道。
“哎，为何不是王院正来主持， 他就不怎么管我…”
岳飞笑道:“王院正的好脾气，这是人尽皆知的，若不是他呀，像你这样天天迟到，早被温院副逐出太平院了。”
邢东尴尬笑了笑，暗道每天四五点起床，自己怎可能不迟到？这太平院的院副名叫温和，那简直同“温和”二字挂不上半分联系，看到他，就不自主的想起当年在刑警学院常年黑脸的教导处主任。
邢东心知他们说得没错，此人可不能得罪，于是用食指支了支上下打架的眼皮，有气无力的站在方阵之中。
号角响彻天际，不远处，平宁公主穿着雍容华贵的盛装，双手托着一块装有祭文和玉器的红木礼盘，在前呼后拥之下缓步走进匠神庙。
在她身后列着长队，分别呈上三牲、匕鬯、布帛、冥钱等祭祀用品。
按照祭祀礼仪，平宁公主、礼部尚书陈桷、院副温和等人按照尊卑之位依次敬献祭品，再对匠神金像叩拜上香，一时间号角长鸣，仿若在向神灵祈求庇佑。
院正王涣之由于患有心疾，受不得惊吓，因此没有在场。当看到取代其列席之人，邢东眼前一亮，不由笑了起来。
“那不是高老大吗？怎么他也来了！”
“你真是无理惯了，怎能直呼匠尊大人的名讳？冷轩辕赶紧制止道:“三十年多前，匠尊大人曾奉旨到太平院治学，担任过太平院的名誉院正，论资历来说，以他代王院正之席位极为恰当！”
此前，听邢瑾常唤“高老大”之名，竟不知这老头儿头衔挺多，又是皇帝钦封的匠造之尊，又是太平院的名誉院正，还是宫中那帮御匠的恩师，邢东大感人不可貌相，光看此人这身打扮，没把他当叫花子就已经不错了。
“也不知邢瑾有没有跟来，正好问问教他的阿拉伯数字学得怎样了？”
一声铁器碰撞的脆响打断他的沉思。
广场正中，巨大的青铜祭鼎突然冒起滚滚黑烟，一位身穿白衣、头戴牙环、面部涂满三色符文的蓬头老者围着祭鼎缓慢而行，手中拿着一把墨绿色的权杖。
“这是丐帮帮主？”
见他手里拿着的棒子，和金庸武侠里的“打狗棒”差不多，邢东不解问道。
“胡说什么！”
冷轩辕皱眉道:“此乃精通神语的大祭司，能够通达神意，传递福泽！”
“哈…呜摩…塔噜哈…”
白衣老者念着怪异的咒语，时而将权杖的圆球一端在祭鼎上敲击，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最为奇特的是，老者每敲一次祭鼎，鼎中的黑烟便消散少许，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白烟，引来观礼的学子阵阵惊呼。
“当黑烟尽数变白之时，意味着与上苍建立起某种特殊的联系，祭司便可凭借白烟与神灵沟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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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东面色冷静，并没有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他将岳飞扶起，才缓缓答道:“当晚在李王厝中，他身穿一袭夜行衣，衣上沾湿，不断滴水，而他用来击打冷轩辕的雨伞却是干的，说明此伞并没有打开过。他带伞的目的，也就并非是为穿过瀑布而做的准备。”
何谦质问道:“那他带伞，又是为何？”
“你们难道忘了后半夜的雷雨轰鸣？”
“你是说，岳飞带伞，乃是预测到当日夜晚有雨？”翎玥恍然大悟。
“一位立志要做将军的栋梁之才，怎么能不识天文？”
邢东看过岳飞寝房中的文章，其中有好几个细节，都能看出此人曾研究过天象。他与岳飞相视而笑，点头道:“古人有云，‘月晕午时风，日晕三更雨’，我说得没错吧？”
岳飞哈哈笑道:“想不到小三爷也懂这些俗语，正当如此！”
将这个迷题破解之后，此案便再无让人纠结的地方，于情于理，皆能证明岳飞是清白的，而杀人盗宝者，正是早已死掉的岳家管事，桑图！
衙堂外，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声，霎时间，数百观审之的百姓云集响应。
“岳公子无罪！凶手是桑图！”
“对，岳公子无罪！”
……
何谦看着手中栩栩如生的桑图画像，又迫于衙堂外百姓此起彼伏的呼喊所带来的压力，他面如土灰的坐了许久，最终不得不当堂宣布，岳飞无罪释放。
只不过，他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
不久之后，民间便传开这位刑部侍郎差点误斩良民的故事，而邢东却被塑造成艺高人胆大，拼死救贤人的英雄。
退堂之后，何谦在百姓的谩骂声中灰溜溜的逃离。见岳飞安然无恙，百姓们皆称大快人心，心满意足的陆续离场。
“咳咳…”
此时，邢东见翎玥公主不断咳嗽，显然是感染风寒，甚是让他心疼，急忙上前问候，翎玥则回以甜甜的笑意。
美人一笑倾城，直让邢东看得眼睛发直。
本想与公主多聊两句，哪知岳飞却不懂察言观色，在配合刑察卫将岳家的工匠们劝回之后径直走了过来，面向公主和邢东跪地正拜，以谢二人救命之恩。
邢东赶紧将他扶起，他了受不住这位民族英雄行此大礼，反而对岳飞多为恭敬，倒让翎玥摸不清头脑。
毕竟，邢东乃是宰相公子，岳飞仅仅是个平民，地位悬殊可以称得上天壤之别。
公主道:“按理说，三司主持的三堂会审，我并无理由过问太多，此事已然逾矩，好在结果是值得的。”
她咳了数声，指向不远处的王初音对岳飞说道:“你们还要多多感谢王司正，是她派人入宫通传，若非皇宫离开封府不远，否则我便是插上翅膀，也不能及时赶到。”
“对了，她还向本宫言明曾对你滥用私刑之事，按她的性格，定然会主动呈报，自贬三级，还望你不要太过责怪，她也是破案心切。”
邢东在旁听的明白，公主这番话，是在帮王初音刑讯逼供的事情开脱，岳飞也不是斤斤计较之人，再说当时那种情况之下，任谁来经手此案，都会将他认为是凶手。
他向公主抱拳点头，表示理解。
邢东内心里面，对王初音也有了和起初截然不同的看法。此女虽是那恶徒王刚的姐姐，却和王刚完全不是一类人，她为人光明磊落，敢作敢当，更有一腔公正之心。
邢东微微一笑，自此对她再无半分偏见。
公主起驾离开之后，堂内便只余下岳飞和邢东二人。
“岳兄，你这是…”
岳飞突然再次向邢东跪道:“岳某自小遭受桑图恶贼胁迫，因此极难轻信于人。今日承蒙小三爷义举，保住我一条贱命。从今往后，小三爷的事，便是我岳某之事，若违此言，天诛地灭！”说完，倒头便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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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二人在李王厝中初见，岳飞明显能够感觉到，邢东对他的热情似乎与旁人不同，再加上之后舍命相救，更让他狐疑不定。
岳飞皱眉问道:“小三爷，你我从前…可否见过？”
邢东暗道，我的确是见过你，还是在历史书的画像上面。说真的，那画像和本人天差地别，也不知是从哪个狗头画师处传出来的。
不过岳飞这个问题，自己却半晌答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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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穿越之前披上的藏蓝制服，直到现在还没真正脱下吧…”
他只能做出这个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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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之后，清明时分。蒙蒙细雨数日未停，如同缅怀之意连绵不绝。
岳飞的案子总算告一段落，太平院中，隆盛的匠神祭祀如期举行。
卯时，匠王谷内旌旗翻动，香烟缭绕，文政堂、演武堂以及匠造堂各堂学子穿着统一的祭服，分作男女方阵，列队站立在匠神庙外的广场上。
虽然匠神祭祀因先皇之命中断近十年，但太平院中这座雄伟的匠神庙，香火却从未断过。
毕竟，这里本是李匠神的故居。
“好困…”邢东打了个哈欠。
古代的人，由于夜生活不够丰富，几乎戌时便已入睡，第二天都起得很早。
比如官员“点卯”，相当于早上六点就得打卡上班；学子更是提倡闻鸡起舞，差不多早上五点就得起床学习，匠神祭祀这般隆重的祭奠，那就得起得更早了。
不到四点，邢东就被管理舍房的院吏强行从被窝里赶了出来，此时睡眼惺忪，站在人群里面直打瞌睡。
“平川，快睁开眼来！祭典上睡觉，可是犯了忌讳！”左侧的冷轩辕低声低声提醒道。
“季欢说得没错，若是被温院副发现，以他眼里容不得沙的脾气，定会被重重责罚！”旁边的岳飞也补充道。
“哎，为何不是王院正来主持， 他就不怎么管我…”
岳飞笑道:“王院正的好脾气，这是人尽皆知的，若不是他呀，像你这样天天迟到，早被温院副逐出太平院了。”
邢东尴尬笑了笑，暗道每天四五点起床，自己怎可能不迟到？这太平院的院副名叫温和，那简直同“温和”二字挂不上半分联系，看到他，就不自主的想起当年在刑警学院常年黑脸的教导处主任。
邢东心知他们说得没错，此人可不能得罪，于是用食指支了支上下打架的眼皮，有气无力的站在方阵之中。
号角响彻天际，不远处，平宁公主穿着雍容华贵的盛装，双手托着一块装有祭文和玉器的红木礼盘，在前呼后拥之下缓步走进匠神庙。
在她身后列着长队，分别呈上三牲、匕鬯、布帛、冥钱等祭祀用品。
按照祭祀礼仪，平宁公主、礼部尚书陈桷、院副温和等人按照尊卑之位依次敬献祭品，再对匠神金像叩拜上香，一时间号角长鸣，仿若在向神灵祈求庇佑。
院正王涣之由于患有心疾，受不得惊吓，因此没有在场。当看到取代其列席之人，邢东眼前一亮，不由笑了起来。
“那不是高老大吗？怎么他也来了！”
“你真是无理惯了，怎能直呼匠尊大人的名讳？冷轩辕赶紧制止道:“三十年多前，匠尊大人曾奉旨到太平院治学，担任过太平院的名誉院正，论资历来说，以他代王院正之席位极为恰当！”
此前，听邢瑾常唤“高老大”之名，竟不知这老头儿头衔挺多，又是皇帝钦封的匠造之尊，又是太平院的名誉院正，还是宫中那帮御匠的恩师，邢东大感人不可貌相，光看此人这身打扮，没把他当叫花子就已经不错了。
“也不知邢瑾有没有跟来，正好问问教他的阿拉伯数字学得怎样了？”
一声铁器碰撞的脆响打断他的沉思。
广场正中，巨大的青铜祭鼎突然冒起滚滚黑烟，一位身穿白衣、头戴牙环、面部涂满三色符文的蓬头老者围着祭鼎缓慢而行，手中拿着一把墨绿色的权杖。
“这是丐帮帮主？”
见他手里拿着的棒子，和金庸武侠里的“打狗棒”差不多，邢东不解问道。
“胡说什么！”
冷轩辕皱眉道:“此乃精通神语的大祭司，能够通达神意，传递福泽！”
“哈…呜摩…塔噜哈…”
白衣老者念着怪异的咒语，时而将权杖的圆球一端在祭鼎上敲击，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最为奇特的是，老者每敲一次祭鼎，鼎中的黑烟便消散少许，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白烟，引来观礼的学子阵阵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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