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冷轩辕的秘密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看见邢东进来，冷轩辕挣扎着从铺满谷草的地上起身，手脚上的镣铐发出阵阵叮当之声。
邢东将灯笼插在墙上的石缝之中，走到冷轩辕面前席地而坐，从食盒里取出一壶好酒，以及两个酒杯。
他将酒杯斟满，做了个“请”的动作。
冷轩辕扯着嘴角一笑，再次坐到地上，与邢东面对着面。
“我本不想再见你。”
“我知道”，冷轩辕举起酒杯，向邢东敬道:“可你还是来了。”
“作为曾经的朋友，是应该来送送你。”邢东端起酒杯，并没有与他碰杯，直接一饮而尽。
冷轩辕点了点头，同样将酒饮尽。
邢东举起酒壶向空杯斟酒，液体触碰玉器发出的叮咚之声，打破这昏暗的囚牢之中略显瘆人的静谧。
“是雪蔓让你来的？”
邢东闻言，玉壶悬在半空。
良久，他抬头问道:“你知道她是谁？”
冷轩辕摇了摇头，缓缓道:“不太清楚，不过现在想来，她接近我定然是抱有其他的目的。”
邢东微微颔首，冷轩辕这样的聪明人，很快便能从繁杂的情形之中理清头绪。
“虽然她从未表露，但自从她接近我之后，总是若有若无的试探有关我父亲战死的情况，我猜她接近我的目的，多半和这有关。”
冷轩辕的这番话，让邢东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那位怡红楼的花魁，或许真的就是梁旭尧的后人！
他内心巨浪翻滚，表面上却风平浪静，又问道:“你没告诉她？”
“哈哈哈哈…”
冷轩辕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地牢里面不断回响。
邢东听得出来，冷轩辕的狂笑似乎在做生命终结前最后的宣泄，其中夹杂有愤怒，有不甘，有留恋，还有一丝后悔。
只是邢东参悟不透，冷轩辕这一丝的悔意，到底来自于自己的罪恶行径，还是轻信了雪蔓导致阴谋败露，落得如此田地。
许久，冷轩辕停止了笑。
“我不是没有告诉她，而是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告诉她。”
冷轩辕道:“说到底，我对雪蔓并没有太多男女之情，我肩上的担子真的太重了，根本没有功夫贪恋儿女之情。”
“无论是参加采花斗，还是后来将她留在身边，不过是想利用她的才名作为晋升仕途的资本。直到后来她对我坦诚了身份，我才知道她竟然是江湖风云榜上大名鼎鼎的“刺枭”，起初我还并不相信…”
“即便雪蔓待我极为真诚，甚至将这样重大的秘密告知于我，以博取我的信任，但当时我就有种异样的感觉，雪蔓接近我的目的并不单纯。那也无所谓，反正我对她也是一样。”
“只是我确实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你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将我出卖！她伪装得实在太好了…”
“你有没有想过，雪蔓是来找你寻仇的？”
邢东的这句话，让冷轩辕愣住了。
他本以为，雪蔓或许是朝廷某一方势力的探子，想要借他父亲冷衡的陈年旧案来达到某种目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多半都有这样的双重身份，得知雪蔓乃是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四的强者，他更是坚信自己的判断。
何况，自己又哪有什么仇家呢？无论如何也靠不到寻仇上面去，最不济那也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看着邢东冷漠的眼神，本就迷茫的他此时更加想不明白。
这种感觉如同刀片刮骨，逐渐深入骨髓，直到思虑无法承受，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全部的判断。
他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当真信不得任何人！”
邢东同样作陪一杯，冷笑道:“你这话，我也受教了，当真信不得任何人。”
冷轩辕闻言，目光柔和下来。
他很清楚，邢东口中信不得的人，指的正是他自己。
“我并没有想过要杀你…”
有关这个问题，邢东早就清楚，冷轩辕在凶案现场留下十鬼剑，不过是想将崇德居中出现的猛鬼与当年岳家庄发生的异事关联到一起。
真正放火杀害自己的乃是温和，这件事情，温和已经招人了，所以杀死胡大爷的真凶应该算是温和，冷轩辕只能算作帮凶。
可是，指使雪蔓动手，想要致邢东于死地，乃是他亲眼所见，冷轩辕绝对无法推脱！
保全自我和牺牲朋友这道选择题，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有你的选择，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邢东斟满第三杯酒，随后将壶中余酒尽数倒在地上。
冷轩辕知道，这是最后一杯酒了。
“我是冷家独子，从小便背负上了父亲极高的期望。在父亲出事之前的十余年，冷家风光无限，而我却没有半点松懈。”
“五年前，热河惨败的噩耗传回京都。虽然父亲所率的部曲全军覆没，但事后查明错不在他，且父亲他也已经战死，经过朝廷严苛的审查之后，最终认定父亲功过相抵，故而没有祸及家眷，冷家这才得以保全。”
冷轩辕摇了摇头，将玉杯端起，凝神望着杯中粼粼泛光的水酒，愁绪涌上心头。
“从那以后，冷家的声望急转直下，以往对父亲的歌功颂德全都变成了千夫所指，人言籍籍，父亲那些以往的好友全都换成了白眼，冷家衰败也就自然而然。”
停顿良久，他将杯中的酒仰头饮尽，目光灼灼，似乎又恢复了往昔坚毅的神采，接着诉说起来。
“荣光不在，恶语常闻。父亲乃是我心目中的榜样和英雄，我绝不容许他拼命得来的荣耀就这样付之东流！”
“我需要成长，而且是快速的成长，这四年来，夺取武魁便是我唯一的信念。与温和合作，也是我不得不选择的捷径，只有这样，我的理想才能得以实现，冷家才有机会重振声威！”
“不，你错了。”
邢东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父亲的荣光，乃是保卫大平边疆，守护百姓安宁，是正义之举，若你父亲泉下有知，绝不会容许你采取这般狠毒邪恶的手段来玷污他的荣光。”
“不！这都怪你！怪雪蔓那个贱人！”
冷轩辕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彻底的开始宣泄，“若没有你们，我怎么落到如此地步，一切都会按照我的计划进行，夺取武魁，列位军机省，将来出将入相，荣光无限！”
‘砰’！
邢东将玉杯摔在地上，酒溅了冷轩辕一脸，生生止住他的咆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即便没有我，没有雪蔓，你也绝不可能奸计得逞！”
邢东凛然道:“酒醇迟早面世，当世人都了解到这种能生成蓝色火焰的物质之后，你觉得你和温和的鬼把戏还能掩盖多久？”
“何况温和是什么人你心知肚明，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只会让你越陷越深，你可能想象不到，总有一天，你的恶行坑害的就不是自己一人，很可能害死冷家满门！”
冷轩辕颓然而坐，口中喃喃自语，听不清说的什么，随后双手抱头，似乎受到灭顶的打击。
邢东闭上眼，眼前这个人，可恨，可怜，他转身离去，悠悠留下一句话。
“你的理想信念，我又怎会不知。我本想助你夺取武魁，哪怕在考场上让你获胜又如何…”
冷轩辕性格刚强，从入狱至今，哪怕得知死期将近，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但当他听闻邢东最后的话，无穷的悔意涌上心头，终是泪流满面。
“等一等！”
在邢东的脚步逐渐远去，就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冷轩辕大喊了一句，“我父亲的死，的确有些蹊跷！”
…
…
刑察司，司正衙厅。
王初音屏退左右，与邢东在迎客桌旁分席而坐。
面前，青花白瓷的茶盏腾着热气，新开的龙井上下沉浮。
“你想看有关梁旭尧案的卷宗？”
王初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揭开盖子磕着沿儿，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露出鲜有的难色。
寻常的案卷，邢东若是想看，王初音也就大大方方的给了，只是这个案子，她却是无能为力。
因为，梁旭尧乃是二品高官，他的案子属于重大刑案，除了三司会审，案卷也必须交给负有审核职责的最高机构存档，也就是大理寺。
想要查阅这个案子，除非有皇上信谕，即使是宰相刑法天出面也只是白费力气。
与邢东打交道久了，王初音很清楚他的为人，若非确有必要，他绝不会提出这般请求，此刻她所焦虑并不是怎样推脱，而是尽力为邢东谋划，如何才能查阅到这个案卷。
邢东内心同样焦急，他有着必须要查阅梁旭尧案卷宗的理由。
方才在即将要离开地牢的时候，冷轩辕叫住了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出一个让他极为震惊的秘密。
这个秘密，若不是冷轩辕对邢东满怀愧疚，否则定会和他一起带进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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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邢东进来，冷轩辕挣扎着从铺满谷草的地上起身，手脚上的镣铐发出阵阵叮当之声。
邢东将灯笼插在墙上的石缝之中，走到冷轩辕面前席地而坐，从食盒里取出一壶好酒，以及两个酒杯。
他将酒杯斟满，做了个“请”的动作。
冷轩辕扯着嘴角一笑，再次坐到地上，与邢东面对着面。
“我本不想再见你。”
“我知道”，冷轩辕举起酒杯，向邢东敬道:“可你还是来了。”
“作为曾经的朋友，是应该来送送你。”邢东端起酒杯，并没有与他碰杯，直接一饮而尽。
冷轩辕点了点头，同样将酒饮尽。
邢东举起酒壶向空杯斟酒，液体触碰玉器发出的叮咚之声，打破这昏暗的囚牢之中略显瘆人的静谧。
“是雪蔓让你来的？”
邢东闻言，玉壶悬在半空。
良久，他抬头问道:“你知道她是谁？”
冷轩辕摇了摇头，缓缓道:“不太清楚，不过现在想来，她接近我定然是抱有其他的目的。”
邢东微微颔首，冷轩辕这样的聪明人，很快便能从繁杂的情形之中理清头绪。
“虽然她从未表露，但自从她接近我之后，总是若有若无的试探有关我父亲战死的情况，我猜她接近我的目的，多半和这有关。”
冷轩辕的这番话，让邢东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那位怡红楼的花魁，或许真的就是梁旭尧的后人！
他内心巨浪翻滚，表面上却风平浪静，又问道:“你没告诉她？”
“哈哈哈哈…”
冷轩辕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地牢里面不断回响。
邢东听得出来，冷轩辕的狂笑似乎在做生命终结前最后的宣泄，其中夹杂有愤怒，有不甘，有留恋，还有一丝后悔。
只是邢东参悟不透，冷轩辕这一丝的悔意，到底来自于自己的罪恶行径，还是轻信了雪蔓导致阴谋败露，落得如此田地。
许久，冷轩辕停止了笑。
“我不是没有告诉她，而是我并没有什么可以告诉她。”
冷轩辕道:“说到底，我对雪蔓并没有太多男女之情，我肩上的担子真的太重了，根本没有功夫贪恋儿女之情。”
“无论是参加采花斗，还是后来将她留在身边，不过是想利用她的才名作为晋升仕途的资本。直到后来她对我坦诚了身份，我才知道她竟然是江湖风云榜上大名鼎鼎的“刺枭”，起初我还并不相信…”
“即便雪蔓待我极为真诚，甚至将这样重大的秘密告知于我，以博取我的信任，但当时我就有种异样的感觉，雪蔓接近我的目的并不单纯。那也无所谓，反正我对她也是一样。”
“只是我确实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为你这样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将我出卖！她伪装得实在太好了…”
“你有没有想过，雪蔓是来找你寻仇的？”
邢东的这句话，让冷轩辕愣住了。
他本以为，雪蔓或许是朝廷某一方势力的探子，想要借他父亲冷衡的陈年旧案来达到某种目的，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多半都有这样的双重身份，得知雪蔓乃是江湖风云榜上排名第四的强者，他更是坚信自己的判断。
何况，自己又哪有什么仇家呢？无论如何也靠不到寻仇上面去，最不济那也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看着邢东冷漠的眼神，本就迷茫的他此时更加想不明白。
这种感觉如同刀片刮骨，逐渐深入骨髓，直到思虑无法承受，不知不觉中影响了全部的判断。
他再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当真信不得任何人！”
邢东同样作陪一杯，冷笑道:“你这话，我也受教了，当真信不得任何人。”
冷轩辕闻言，目光柔和下来。
他很清楚，邢东口中信不得的人，指的正是他自己。
“我并没有想过要杀你…”
有关这个问题，邢东早就清楚，冷轩辕在凶案现场留下十鬼剑，不过是想将崇德居中出现的猛鬼与当年岳家庄发生的异事关联到一起。
真正放火杀害自己的乃是温和，这件事情，温和已经招人了，所以杀死胡大爷的真凶应该算是温和，冷轩辕只能算作帮凶。
可是，指使雪蔓动手，想要致邢东于死地，乃是他亲眼所见，冷轩辕绝对无法推脱！
保全自我和牺牲朋友这道选择题，他已经给出了答案！
“你有你的选择，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邢东斟满第三杯酒，随后将壶中余酒尽数倒在地上。
冷轩辕知道，这是最后一杯酒了。
“我是冷家独子，从小便背负上了父亲极高的期望。在父亲出事之前的十余年，冷家风光无限，而我却没有半点松懈。”
“五年前，热河惨败的噩耗传回京都。虽然父亲所率的部曲全军覆没，但事后查明错不在他，且父亲他也已经战死，经过朝廷严苛的审查之后，最终认定父亲功过相抵，故而没有祸及家眷，冷家这才得以保全。”
冷轩辕摇了摇头，将玉杯端起，凝神望着杯中粼粼泛光的水酒，愁绪涌上心头。
“从那以后，冷家的声望急转直下，以往对父亲的歌功颂德全都变成了千夫所指，人言籍籍，父亲那些以往的好友全都换成了白眼，冷家衰败也就自然而然。”
停顿良久，他将杯中的酒仰头饮尽，目光灼灼，似乎又恢复了往昔坚毅的神采，接着诉说起来。
“荣光不在，恶语常闻。父亲乃是我心目中的榜样和英雄，我绝不容许他拼命得来的荣耀就这样付之东流！”
“我需要成长，而且是快速的成长，这四年来，夺取武魁便是我唯一的信念。与温和合作，也是我不得不选择的捷径，只有这样，我的理想才能得以实现，冷家才有机会重振声威！”
“不，你错了。”
邢东摇了摇头，叹息道:“你父亲的荣光，乃是保卫大平边疆，守护百姓安宁，是正义之举，若你父亲泉下有知，绝不会容许你采取这般狠毒邪恶的手段来玷污他的荣光。”
“不！这都怪你！怪雪蔓那个贱人！”
冷轩辕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彻底的开始宣泄，“若没有你们，我怎么落到如此地步，一切都会按照我的计划进行，夺取武魁，列位军机省，将来出将入相，荣光无限！”
‘砰’！
邢东将玉杯摔在地上，酒溅了冷轩辕一脸，生生止住他的咆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人在做，天在看，即便没有我，没有雪蔓，你也绝不可能奸计得逞！”
邢东凛然道:“酒醇迟早面世，当世人都了解到这种能生成蓝色火焰的物质之后，你觉得你和温和的鬼把戏还能掩盖多久？”
“何况温和是什么人你心知肚明，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只会让你越陷越深，你可能想象不到，总有一天，你的恶行坑害的就不是自己一人，很可能害死冷家满门！”
冷轩辕颓然而坐，口中喃喃自语，听不清说的什么，随后双手抱头，似乎受到灭顶的打击。
邢东闭上眼，眼前这个人，可恨，可怜，他转身离去，悠悠留下一句话。
“你的理想信念，我又怎会不知。我本想助你夺取武魁，哪怕在考场上让你获胜又如何…”
冷轩辕性格刚强，从入狱至今，哪怕得知死期将近，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但当他听闻邢东最后的话，无穷的悔意涌上心头，终是泪流满面。
“等一等！”
在邢东的脚步逐渐远去，就快要消失不见的时候，冷轩辕大喊了一句，“我父亲的死，的确有些蹊跷！”
…
…
刑察司，司正衙厅。
王初音屏退左右，与邢东在迎客桌旁分席而坐。
面前，青花白瓷的茶盏腾着热气，新开的龙井上下沉浮。
“你想看有关梁旭尧案的卷宗？”
王初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揭开盖子磕着沿儿，不断发出清脆的响声，脸上露出鲜有的难色。
寻常的案卷，邢东若是想看，王初音也就大大方方的给了，只是这个案子，她却是无能为力。
因为，梁旭尧乃是二品高官，他的案子属于重大刑案，除了三司会审，案卷也必须交给负有审核职责的最高机构存档，也就是大理寺。
想要查阅这个案子，除非有皇上信谕，即使是宰相刑法天出面也只是白费力气。
与邢东打交道久了，王初音很清楚他的为人，若非确有必要，他绝不会提出这般请求，此刻她所焦虑并不是怎样推脱，而是尽力为邢东谋划，如何才能查阅到这个案卷。
邢东内心同样焦急，他有着必须要查阅梁旭尧案卷宗的理由。
方才在即将要离开地牢的时候，冷轩辕叫住了他，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终于说出一个让他极为震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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