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你在这里，我走不远的
<p>偶尔听见几个和尚边播种边耳语道:“原来妖不只是容颜貌美，还是这般心慈面善。从此对妖精的看法大大改观。”叶瓣用了一句老的掉牙的话收的尾。“原本就是这样，人有好人恶人，妖也是一样的。”</p>
<p>雨水过后，三更方丈将寺中僧侣分为两半，一半务农一半帮助阿布盖房子，阿布就是那对年轻夫妇其中的丈夫。</p>
<p>而叶瓣，已经有好几天没遇到午回和子让了。搭房子有她帮忙真是搭的又快又结实，有时她也会变出沙弥的样子去帮忙务农。在一片欢声笑语，玩笑打闹，赞美恭维的环境里她忙碌的乐不思蜀。这种充实是她做妖以来从未感受过得，没想到她在妖界是绿叶陪衬，在凡间却大放光彩。她无暇再想到什么午回啊子让啊，情劫，飞升，她只希望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永远不要停。</p>
<p>至于她来此的目的早都抛到九霄云外去。至于那个人，她以为是他不想遇到她所以……也许都是不经意的错过了。</p>
<p>一想到他，她甚至都开心不起来，错综的脑仁疼。感情自是有一些，却不是有助渡情劫的感情， 只是有一些逗趣而已。</p>
<p>她望着夕阳一声轻叹，勉强做一件事真的很累。难道和午回欢好让她很勉强吗？要不是她舍不得升仙的路，就不会如此心中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透不过气。</p>
<p>夜刚刚来临，她以一片书签的身份躺在他时常看的那本佛经里。他这阵子总是不知忙什么，明明离得很近却总是瞧不见。躺在案子上闻着刚点燃的香，等着等着就睡了一个好觉。</p>
<p>最近她总是时不时的就靠在哪里睡着，想来是劳累的缘故。说是帮忙盖房子搭草屋，帮忙务农，其实无非是施法术减少一些他们的辛劳，让他们多一些时间打趣胡闹，即便完不成也无后顾之忧。</p>
<p>起初传给夜追两百年以为没什么，不想连着救了两个人元气有些虚，又舍出去两枚叶魄，这段日子接连不断的施大法术小法术，哪能光靠睡觉就补的回来的！睡觉这么有用，凡人又何必吃饭喝水，所幸她不必靠吃人来增强法力。</p>
<p>看来她要去一些悬崖峭壁无人之巅寻一些疗伤进补的圣药，吃一吃解解馋。</p>
<p>醒来时，香的味道已经换成许多解馋的美味佳肴的味道，难道他是忙着破戒！</p>
<p>他挖了一坛子什么回来？满手的泥，叶瓣深深一嗅，味道直钻进骨头里，酒！</p>
<p>果然忙着破戒；</p>
<p>他弄干净了酒坛子和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摆在桌子上，端坐在一旁似乎在等谁……</p>
<p>这么大的阵仗，不会是在等方丈吧？</p>
<p>等了一会儿，无果。他又跪在那张简单的藤床上，将窗子全部敞开伸着脖子向外看好远。“走了吗？”他自问一句，有些失落。</p>
<p>怎么看都不像是等方丈。</p>
<p>“真的离开了？”他冲出门，全力追了一段，停下后暮离得盯着远方那几朵乌青乌青挂在天边的铁云。“看得到却追不到，罢了。”</p>
<p>“想追谁我帮你追，你追不上的我肯定追的上。”她虽然很累，但还要硬撑着为他操心，真是上辈子欠他的。</p>
<p>午回吸了一口又长又远的气，竟忘记呼出，呛的有些咳嗽。耳后忽然的声音真是让他又惊又喜。</p>
<p>叶瓣有气无力却撑着笑容。“就算是要追也踪我也帮你追，虽然他整天嚷着要收了我，但毕竟是你师兄，凡事我都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的。”</p>
<p>“知道我找你多久了吗？”他抬手想拉着她，却又本能的攥拳收回。</p>
<p>“知道。”她眨眨眼。</p>
<p>原来是在找她！</p>
<p>急着找她，想让她去帮着追也踪？</p>
<p>落座后。“最近看你操劳许多，实在过意不去。如果觉得不可口就要怪也踪的画本鬼话连篇。”</p>
<p>原来……</p>
<p>叶瓣迫不及待的用眼睛爬了一遍桌上的食物。竟然都是疗伤增进的补药。灵芝扒油菜，孜然雪参，拔丝冬虫夏草，茯苓木瓜汤（是丰胸吗？）主食是枸杞银耳莲子粥……</p>
<p>什么都不用多说，她全懂了。</p>
<p>他这阵子是忙着采办这些仙草妙药，当然是从也踪的画本里偷师来的，也踪知道定被气死。</p>
<p>“一起吃。”她承让了一下。</p>
<p>“我怕有毒，先尝过了。都是你的。”</p>
<p>“看过妖怪吃东西吗？”</p>
<p>“画本里的算吗？”他天真的问。</p>
<p>叶瓣站起身，举起袖子从桌面上一扫一拂，刮碰到酒杯钉钉盏盏的响了几声，她不禁打了个饱嗝。看样子不用刷碗了。</p>
<p>来到凡间的第一顿饱饭。</p>
<p>她不好意思告诉午回，她最喜欢听他说的一句话就是那句:“都是你的。”</p>
<p>午回故作镇静的帮她满上一杯酒。这是他自己酿的，用的一些野果子，有时给师兄弟们拉拉馋。</p>
<p>“你的师兄弟一定经常找你讨酒喝吧，不怕方丈知道了怪你纵容破戒吗？”叶瓣决定酒，还是一杯一杯的喝吧。</p>
<p>午回莞尔一笑。“方丈也常来讨酒喝。”</p>
<p>就算是一杯一杯的喝，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喝，一坛子很快就见了底。</p>
<p>借着酒劲她告诉他。“其实你不用费力找我，除了这里我也没什么去处。无非就是躺在你的书里做书签，或者是哪个角落里的落叶🍂，你在这里，我走不远的。”</p>
<p>午回目光凝滞，心中不禁一漾。问心一句:“阿弥陀佛。”</p>
<p>有些话他听到后会由衷的欢心，却又害怕听到。眉头紧皱，如青莲聚拢，不知何时何故？</p>
<p>……</p>
<p>……</p>
<p>“人间并非你暂时看到的那般顺遂，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不堪比较，无公平可言。为什么有些女儿生来富贵享尽父母宠爱。有些女儿父母虽生了你，无论好坏，只要能苟延残喘活下来就得像稻草一样任人（包括父母）踩踏。还要感恩戴德，用自己薄如纸的人生回报父母大恩。”</p>
<p>“所以才有天道轮回因果报应，不过就是一世，想想也就想开了。”</p>
<p>“你还是不要留在这里趟凡间这汪浑水，回去做你的妖，好生修炼脱离生死轮回才是正道。”</p>
<p>叶瓣垂首钝笑。当她不想吗？好些路只能往前走，回不去了。从前的人从前的脚步，都锁起来了。</p>
<p>夜追伏在余辉树上。“你还要继续去追他吗？虽然走了有几日，要追还追的上。”</p>
<p>“多谢你叫醒我，否则还不知道要醉到何时。”</p>
<p>“这小和尚，从也踪的画本里学了不少，还知道冬不惹的汁子掺在酒里能留妖宿醉。”它仰了个身将肚皮和四肢亮出来，抻个懒腰。“奉劝你，小心他。”</p>
<p>她起身去追他时忽然觉得好孤单，好希望夜追能陪着她，不过看见它慵懒安逸的模样，哪里忍心将它拖进这无尽的疲乏之中。</p>
<p>叶瓣一个人独坐在水天月色下，拖着腮，感叹自己的命运。被妖甩，被人甩，她被甩顺手了。似乎也就昧着良心适应了。</p>
<p>方丈说子让辞别了他便远走了，却不告诉她远走去哪儿，显然是子让交代过得，因为他讨厌她，怕这个缠人的妖精耽误他清修。所以她厚着脸皮去找了也踪。果然，也踪逮到机会痛快的奚落教育她一番，而后并未告诉她子让的去处。还骄傲的扬着那两道粗的毛毛虫一样让叶瓣生畏的美貌说道:“你不必找他，你找不到的。因为我给了他一道消隐符，藏匿芸芸众生之中，妖神都掐算不到他的行踪，追寻不到他的气息。”他语调青云流水，口气骄满不屑。</p>
<p>冷静下来后叶瓣觉得自己也真是傻。</p>
<p>问不到，算不到，还猜不到吗？</p>
<p>她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猜到他去了哪里。以午回那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和尚一定是要去个人间疾苦的地方折磨自己才算对得起佛祖。如此看来，眼下他也只能前往杏杳村发挥一下佛光。</p>
<p>那小和尚别了方丈交代了也踪果真一路奔去杏杳村。一路上边采药，边赶路，边诵经祈福。</p>
<p>所幸这个时节，山间郁郁葱葱，草药野菜繁盛，他一路行来并不觉艰苦。只是雨季刚过山路泥泞崎岖污了鞋袜衣裳，此时已顾不得这些。</p>
<p>有一些药效顶好的都长在悬崖峭壁，他知道杏杳村急需这些药材，无论多困难也要去试一试。</p>
<p>手脚不停的试着寻找摸索可以攀爬的石头，手指不小心抠下来泥土砸到脸上，他眯起眼睛好半天才敢睁开，长睫毛上挂了几粒泥土灰尘似在与他调皮玩耍。他黏痒的夹了夹眼尾，眉目浅浅笑道:“皮一下就好啊！”</p>
<p>他眨了眨眼摇头甩去，这一晃足下一个不稳踩空跌落摔下去几步，倒也无妨，重新攀爬便是。他心中暗叹，只要别再跌下去就好，身下崖壁陡峭并无缓台只需一个踩空便一路到底粉身碎骨，他死不足惜只是无法去杏杳村布医施药苦了那里的村民。几滴汗珠由双鬓成股流下，途径一路顺滑汇聚下颚滴落足下。</p>
<p>虽然看上去险阻，一旦爬上来也并不觉得十分艰难，只是回头看山下时眼前不免恍惚晕眩心下忐忑。指尖传来刺痛他瞄了眼红肿擦破的指头，“阿弥陀佛。”继续前行。</p>
<p>到了涯半山腰的时候果然发现几株摘星草，摘星草是去瘟解毒的圣药，只因长在悬崖峭壁间一直无人采摘。他不禁松出一口气，没有白费力气。“阿弥陀佛功德圆满。”</p>
<p>他又抬头，听说涯顶有‘半缕魂’，顾名思义病者哪怕只剩半缕魂魄都只要服用此药都就得回，虽然是世人夸张却也是救命的药。</p>
<p>他又攀爬了许久，喘息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沉，缓了几口气，烈日当头不禁眼前有些模糊，脸上早已汗如雨下。足下有些软弱乏力，他停在原处让自己休息片刻。攀爬的手指已经麻木，蹬石的双脚亦不听使唤。他悬在半空之涯，四肢已有些挂不住。举头抬眼一望无际，低头却不知爬了多远，望不见涯底登山前的郁郁葱葱，只有漫天无延密密层层的云海和无情的山风，这里的风让他几近无法呼吸。若是此时放弃唯有死路一条。是以口中念了几句阿弥陀佛，千万不要晕倒，一定要清醒，要尽快恢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p>
<p>或许佛祖真的显灵，一缕清风拂面而过，小和尚倍感清爽，恢复了些体力，竟比之前还要充沛。又一股劲爬到了山顶果真发现了几株半缕魂，他小心翼翼的摘下后又看到上边还有几株更好的。</p>
<p>好吧，就当他是个贪得无厌的和尚！</p>
<p>难得上来一趟下次又不知何时才能再来，若能救得感染瘟疫的人便一切都值得。</p>
<p>有一株长的很魅惑的半缕魂离得较远，小和尚目测一眼距离 决定放弃。看这距离恐怕不是他的囊中之物。既与他无缘若有人从那边爬上来碰巧有幸摘下那株半缕魂才不枉此行。</p>
<p>今日就到这儿吧，还要继续赶路。一个晃神足下不稳，凌空跌落……“啊……”疾风速速眼见云层从自己的耳侧掠过，情急之下伸手去拉却如何能拉的住那轻薄如棉絮的云朵。“吾命休矣，呜呼哀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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