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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谁在棋盘

小说:寄侠心作者:叹息苍白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5-22 03:18:57
马车内是一位身着素绿长衫如山中翠竹一般笔直坐立的须发灰白的老人,此刻他正在闭目养神,并不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看上去更像是假寝一样,因为他呼吸起伏都极有规律,面额上的皱纹也极为松弛就像一条一条的小沟壑一样。

        四周开始变得安静,很安静……

        似乎街上没有了谈论那白色花瓣和春风细雨间的绝美景致,也没有了高谈阔论,为博阁楼上小窗内红颜一笑的士子吟游,就像所有的生灵都消失了一样,只剩下最为纯粹的自然之声。

        老人身前也渐渐出现如水面波纹荡漾的涟漪,他依旧端正的坐着,但四周的景物却正在快速变幻,仿佛新世界的出现一样。

        百年梨树下两个老家伙正对坐在一方石桌前,春风不急,树梢上的白色花瓣沾着早些时候的雨水缓缓下坠,落在桌上、地上、两人的肩头和灰白发间。

        道家有飞升一说,而翰文儒生则有成圣之言,文以丹心养浩然之气,囊括天下,有早闻、治功、谏言、诛心、解惑、象达之论,而此处正是两位境界高深的读书人布置的一处文境。

        境之一字,可以是分隔一地的界线,自然这里也不是平日的梨花镇,一袭白衫的老人苏回朝石桌挥了挥衣袖,像是扫去桌上花瓣一样的动作,只是桌上聚集的丝丝缕缕金色浩然之气,卷起白色梨花化作一张棋盘,而那白色花瓣化为一枚又一枚的白棋。

        素绿长衫的老者缓缓睁开眼睛,朝苏回笑了笑,随后道:“山上的那个老家伙,就这样放任我们在这里耍这些没用的小把戏,看来是全然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哈哈!”

        苏回看着金芒横竖交错未落一子的棋盘,声音平静的道:“那老牛鼻子还不知道背地里在谋划些什么呢,此次那小家伙下山,关乎着百年之前的那场占天大仪,我们这些老家伙自然不好插手其中,他能否走到那一步也要看自身有没有走到那一步的实力,其实都是身埋半截黄土的人了,又何须靠一个晚辈去争取什么,吕竹枝啊,你还是老老实实陪我下完这盘棋吧。”

        如山风摇动竹叶而竹未动,坐姿端正笔直的吕竹枝,充满皱纹的脸上笑意很浅,听着昔年老友的话,来时他心中对某些事情执念在此刻消散了一些,长叹了一口气后:“是啊,又何须靠一个晚辈呢,文宫中三十位先圣也是一步一步靠着自己足下所行之路,遍识各地文籍以赤诚丹心一腔浩然去触摸那一道道头顶的桎梏,只是可惜啊……你我二人的身体也各有旧疾,恐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只是有一天想到谁走在前头,就少了一个多年来把酒言欢,畅谈大小事、执黑白而行的挚友难免会觉得不是滋味,还有陆铭那臭小子天赋秉性都算得上不错,怕就怕在他脾气太好,要是我走了,学宫那群老家伙会秋后算账。”

        其实做人哪来那么多后顾之忧,苏回最为不喜的就是挚友的这一点,就像自己的弟子在小时候除了教书本上的道理、说自己的见解外,其余的一律不管,以后他们能走多远会不会惦念他的好也从不理会,只不过啊人上了年纪后也是挺喜欢缅怀年轻时的自己的,他摇了摇头道:“如果你先走了,我就当还去当年的酒水情,你的弟子如果被赶了出来,定当尽力而为,只要我在世一日他就不会受人辱没,好了赶快下棋吧老家伙。”

        两人穆然相视一笑,吕竹枝抬手一挥有河岸青石化作黑棋翩然落于他的身侧,两人对弈皆是落子迅速,毫无顾忌完全没有举棋不定的样子,一如当年在中州皇朝浩土上于一间边境寒楼共饮烈酒花去了所有盘缠的寒士子弟,拍桌兴起,大喊道:“往圣已去,然礼法固在。若有一日皇榜提名,尽叫一腔浩然直冲天穹,四海之内万兽听礼,边外妖蛮难踏我国土寸步,普天黎民遍闻吾名无不敬佩以之为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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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头岭外,几辆华贵的马车在马蹄和车轮溅起的泥浆中缓缓而行,走在最中间的马车厢内一名衣着素雅的儒雅中年人和一位发髻插青玉簪蓄有山羊胡的红光满面的老人正对坐在一方小檀木桌前。

        桌上有一鼎三足雕花香炉,细细的白烟从香炉中溢出带有淡淡的花与清香味,看上去出身不凡的儒雅中年人正面带愁苦之色,撩起金丝刺绣的锦缎帘子,看了一眼窗外的泥泞后道:“唉~此行见我家姐姐可如何交代啊,她身子已是不堪波折,此刻我那可怜的外甥女,又遭逢此劫。难道这贼老天真的要让我接连失去两位亲人吗……”

        坐在一旁不敢有任何逾矩行为却红光满面的老人,也同样露出痛苦之色,十分惋惜看上去心如死灰的说道:“此事老夫陈东楼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只是可惜了老爷和夫人的抬爱在府上做了二十年清闲差事,可惜此番没有替小姐避过此劫,回到云府后,老爷即便是要我一死或是送去官府,老夫都没有半句怨言,您要是太过自责,让老夫这心中的罪孽就更重一分啊。”

        儒雅中年人骤然长叹,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身前的老人,他也曾怀疑过只是从这老人来到府上,就派人一直探查了几日后一无所获,只不过又不能毫无证据就抓人去见官,况且要是真是冤枉了此人那又对不住自家姐姐、姐夫,毕竟他也是替他们府上操劳了好些年数,只是发誓此行回府哪怕散去所有家财也要那一伙贼子不得好死。

        陈东楼此刻内心简直是狂笑不止,只是不露声色,看着眼前的中年人是觉得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人,我暗中下手你的线索又从何而来,况且就凭那帮酒囊饭袋,又能查出些什么。

        想到一会儿那人仰马翻的场景,他此刻更加卑躬屈膝,要不是为了得到他们两位府上的某样东西,他一个气敛境界的小宗师又何须替别人做了二十年的看门狗。

        只不过前方忽然一道空气炸裂的声音轰然响起,整个车队的马匹嘶鸣不已、前蹄一顿,陈东楼眼睛一咪杀意已起,只不过不是对那中年人,而是对车外的来人。

        季玉苍站在车队之前,那伪装成马夫的健壮汉子接连从各个马车上下来,一共六人,领头的是一个身穿布衣的清癯老者,看了一眼对面不知敌友的年轻道人高喝一声:“小道长在此拦路所为何事?若是求财那我们林山派断然会出手阻拦,少不得要把你这道人手脚骨打折在交给官府,若是有事情要见我家老爷,那自然另当别论。”

        面对这老者聒噪无趣的威胁,季玉苍选择无视不咸不淡的说道:“叫陈东楼下来领死。”

        其中一位看上去脾气火爆手提一杆熟铁棍的青年有些不耐烦,不屑的冷哼一声道:“你这道士怕是脑子不太好,今天就让我敲开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大粪啊!”

        说完后,铁棍带着风声呼啸而来,看得出这青年人手脚沉稳应该是练了几年外家功夫,有一点内劲蕴含其中的练家子,季玉苍侧身一闪,那铁棍就这样笔直落下,青年人面色一改想变招以横扫之势让这道人,尝一下自己手中足有三十斤之重的铁棍重击在腹部的滋味。

        想到与山上几位师兄的切磋琢磨,就为眼前这些家伙自以为傲的武艺感到难堪,真是让人难以忍受,他突然抬脚猛烈的将那棍子踩在脚下,泥浆四溅而起,那青年人被铁棍一下带到在地,浑身沾满稀泥极为难看。

        那清癯老人刚想出手,就听季玉苍再次说道:“不想白白折损人手,就叫陈东楼出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对于刚刚那一瞬不知是怒气和杀意的东西惊到,清癯老人搭手赔了个不是道:“道长与那陈管事有何冤仇,你看能否大事化小坐下来喝杯水酒散去仇怨,我们这就去请他下来与你相谈。”

        少年道士没有搭话,松开了脚下的铁棍,就有几人连忙过来将这浑身泥渍的青年人扶起,清癯老人走到中间那辆马车前,与陈东楼谈了几句后,那儒雅中年人和陈东楼一起下车,缓缓走到了马车前。

        陈东楼覆手一礼,脸上笑意盈盈道:“老夫未曾见过道长,不知在何处得罪过小道长,还望指教,为何要取老夫这条朽命。”

        没想到眼前的老人掩饰得如此之好,如果要是登台唱戏他估计自己会忍不住拍手叫好,可是他这样暗中操盘,以几个匪徒掩盖自己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可真是有些城府颇深的感觉了,季玉苍不想追究过多语气依旧平淡道:“自己做过什么,心中总是有数的。你我并无仇怨,但是受人之托,想要你的脑袋,还有那四个贼匪在黄泉路上等着你呢。”

        陈东楼脸色大变,脸上涌起丝丝阴毒的笑容就像毒蛇一样让人生寒道:“真是忍不住了,你看看这群蠢蛋有多可笑,就连让人耍得团团转还蒙在鼓里,不过那四个没用的废物没能拦住你,看来小子你有些本事,可别像这些狗屁门派让人失望。”

        先前的清癯老者,刚想出手就被陈东楼一拳打穿胸口,鲜血四溅、毫无还手之力,从那最后一辆马车里探头出来,看见这一幕的侍女脸色霎时苍白,迅速将身子缩回车内。

        儒雅中年人额头青筋暴起,胸口有一口气难以吐出,他一时间心头怒意大盛自然大过挫败之感,毕竟让人当猴耍可是一件……一件非常难堪的事情,即便向来是有儒士之风、松竹之雅的他也破口大骂道:“陈东楼你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枉我姐夫让你做了云府二十年的管事,你尽然行如此禽兽行径,老匹夫你简直该受那五马分尸之刑!!”

        陈东楼面色不变只是冷冷的笑道:“你这附庸风雅的凡夫俗子又懂什么,老夫替他们云家做了二十年管事,已经算是他们烧了高香。你可知天下有百万宗门,上有山上修仙问道的仙家圣地,中有人间十六学宫的儒家弟子,下者就是老夫这类的以武问天的武家门派,这为数众多刻求看一看那顶峰的人何其之多,而你们呢就只是一些为数众多的蚂蚁蚊子罢了,除了惹人烦躁之外,连一点利用的价值都没有,只有被人拍死或是仍人戏耍而已。”

        弱肉强食自古以来无论是朝代的变迁,还是氏族的崛起以及人族今日的领土或小到每家每户的人际地位,都在某种层次之中,在这个层次里无论是什么事情,站在高处实力越强的人,越容易获得那些低层渴望了一生都可能不可触及到的事物,而那些人也只能认命的仰望着至高处,所以这就是他陈东楼一直都奉行的无上大道。

        季玉苍扶了一下身后有些不平的伞,快速抽出手中的风停,他没有对于陈东楼的话做出反驳或是认同的说辞,不过对于这个世界又多了一些新的认知,而那儒雅中年人就目前来说对于他陈东楼还有些用处,也就放任他在原地。

        看了一眼对面的季玉苍,陈东楼甩了甩手上的鲜血,而那些自称林山派的人一看场面不对早就跑路了,那还管什么江湖道义、同生共死,毕竟这世界上那有比小命值钱的东西,陈东楼就像个老狐狸一样十分油滑,打趣道:“你看那些逃跑的武林人士我也放过了,不如道长此刻也远离此地,你我二人虽然可能一时难见高下,但是也好过落一个两败俱伤多不划算,不知意下如何?”

        对于这老狐狸耍的一手心理计策,季玉苍无动于衷,手中风停蕴含着一线紫气,从那空气中划出一道笔直的如丝线一样的细微剑气,陈东楼不敢大意,他丹田之内蕴养的真气通达四肢百骸,身形快速倒退,刹那间就见那紫线内有数道剑气横竖交错开来,将那四周围得水泄不通。

        斩微一剑看似软绵无力,但是一缕他运用自如的紫气化为剑气,就变得威力可观,陈东楼猜测若是他刚刚身中那一剑,自己就算不受重创但也要浑身被数道剑气割破,不过在这样的生死之战中可不是有威力极大的招式就行,还要用极为丰富的实战经验,能用最为简单的招式以最快的速度杀死对方,那才算称得上常胜之法。

        快速后退的陈东楼,脚跟落地后只见他双手握拳,腿腹稍稍弯曲瞬间就是蓄力一击想以气劲贯穿少年道士的身体,同样是一出手的杀招,季玉苍不敢大意,光是眼前之人出拳的气势就给人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和前面那些只是以力杀人的莽夫完全不同。

        嘭!空气中如退潮的海浪一般,瞬间被陈东楼的一拳硬生生推开,即便是毫无武学修为的儒雅中年也同样看到也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劲在推开他,只见季玉苍念起口诀:“魁魁地灵、奉我号令、起土成石、护我真形,南山地君、急急如律令!”

        同样是在瞬息之间,季玉苍祭起一道五行土石地君咒,左手在空气中极速画出敕令二字,一块重逾千斤的黄石从他身前的稀泥中轰然破土,陈东楼面色一沉人未到拳劲以至,那千斤黄石上开始寸寸龟裂,足可见陈东楼这一拳要是完全过来,必然是黄石尽碎。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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