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意难平（3）
如玉笑道：“娘娘为此事操了这许多的心，算算日子竟是近在眼前了，真是可喜可贺。”
安檀托腮笑道：“大哥哥成亲时却也未见这般欢喜，只到了书崇便喜不自胜，日后窈儿不知嫁与何等夫婿，倒也好办，竟是一一有了着落，本宫也安心。”
如玉不语，只是垂眸颔首不知思忖何事，安檀瞥见她神色，握起她的手笑道：“如玉，我知道你一心记挂着萧凌风，我亦有心成全，只是我身边尚且离不得你，再过些时日，过些时日好不好？”
安檀所言恳切，如玉也再不顾僭越，反握住安檀的手，动容道：“奴婢侍奉小姐多年，小姐如何对待奴婢奴婢岂会不知？且不说这么多年有小姐的，便少不得奴婢的，过的像半个主子，单说入了宫小姐亦不曾给奴婢半分委屈。莫说是要再过些时日，就是让奴婢终身侍奉小姐，奴婢也没有半分怨言。”
“这可是浑话了，”安檀笑道，“你若是家中那起子老妈妈的年岁，说这话也便罢了，偏生是个年在妙龄的姑娘，又有了心上人，岂有不嫁的。你放心，过些日子，我就向皇上请旨，替你赐婚。”
“又要为谁赐婚？且说来与朕听听。”
奕澈骤然来访，安檀与如玉一惊，忙起身行礼道：“皇上长乐未央。”
行过礼安檀才笑道：“檀儿正和如玉说着体己话，瞧着她年岁也大了，不愿委屈于她，忖度着替她操办了婚事呢。”
奕澈笑道：“原是你们二人的体己话，朕是听不得的。如玉的年岁原同你一样，如今你有了孩子，她却还未嫁，确有些失了体统，但终究不算晚，你若疼她，朕便将她指了朝臣，做个名正言顺的官家夫人，你说可好？”
安檀笑着轻搡奕澈一把道：“檀儿与如玉的几分小九九是澈郎不知道的？如玉的婚事在檀儿心下自是极要紧的，澈郎既听见了，只好劳烦澈郎一同费心了。只是万事要随如玉的意才好，檀儿不敢做十分的主。”说罢便又对如玉道，“去把今年新酿的梨花酿取来。”
奕澈刮刮安檀的脸颊宠溺道：“依你吧，日日这些小事，竟都是你操心了去的。改日朕将贞慎与熙妃协理六宫的权分你一半才好。”
安檀轻轻一缩，顺势依在奕澈怀中道：“檀儿可做不来，由着夫人与熙姐姐管吧。”说罢又转言道：“才歇了午睡，这个时辰澈郎怎么巴巴儿跑来？”
奕澈揽了安檀入怀，替她褪去鞋履，与她倚在暖阁中，才道：“午后歇的不安稳，来寻你说说话儿。”
安檀见奕澈眉宇有愁色，不由疑心，正欲询问，只见如玉正端了两碗梨花酿上前，梨花清香与酒香细细，令人食指大动，奕澈一手端过，自饮了一口，又舀了一勺递入安檀口中问道：“好香！这梨花酿今年怎的又有了？”
奕澈岔开话题反让安檀不好发问，遂一口抿了笑道：“原是得空做了些，并未有去岁那样多的，只得了这么些，澈郎若是吃得惯，檀儿这就命人给澈郎悉数送去。”
奕澈笑道：“你的手艺自是吃得惯的，只是不必遣人送了，朕多来昭阳殿几次便也罢了，何须这般费事。”
安檀心头一暖，如此说着两人同饮一碗，正这时，宋义进殿回禀道：“娘娘，明瑟琴已是修好了，娘娘可要试一试？”
安檀眸子一亮不由喜道：“快拿进来。”
奕澈思忖片刻亦笑道：“檀儿倒是有心，只是这琴宫中无人能修的，如何这些时日便修好了？”
宋义捧了琴，身后两个小内监抬了琴架放在安檀身前，安檀微微起身，端正了姿势，轻轻撩拨琴弦，如流水般清越动听，安檀一笑道：“修得好！”说罢又笑对奕澈道：“宫中确实无人可修，原是城南有一位已卸任的工匠章氏，特特儿命宋义与他一试，竟不知他做的这样好。”
奕澈偏头想一想，便点头道：“原是他呢，朕倒有些印象，只知他卸任之后不再侍弄乐器，如今竟也肯，”说罢指一指侍立一旁的宋义对安檀道，“竟是宋义的功劳了，到底是你会*。”
宋义忙在一旁接口道：“皇上谬赞，奴才不敢居功，他原不肯的，奴才说是明瑟琴他才收了，奴才笨嘴拙舌，实在没有什么功劳。”
安檀笑道：“皇上开了金口赞你，就是你当差当得好了，不枉你白往城南去一趟，去找如玉支领些赏银吧。”
“是，谢娘娘赏。”宋义欢欢喜喜打了千去了。提及城南，安檀心头莫名一紧，不知从何而来，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拨着琴弦，奕澈道：“一味的调音无趣，檀儿，许久不听你抚琴，今日得闲，你随意一曲即可。”新世界小说
安檀抿唇一笑应了，收回心神，随手续续弹一曲《鹊桥仙》，原是熟稔了的曲，也不必倾身思索，只是手指繁复撩拨，便有沉郁悠长的琴声响起。曲调悠悠，只闻其中情丝缠绵之意愈盛，奕澈在身边，熟悉的龙涎香的气味入鼻，安檀心中竟平白添了一层酸涩，原本无意，只是心中蓦然想起秦观之词。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许久，一曲将毕，安檀已暗自垂泪，奕澈已闻曲中伤怀，不由动容从身后揽住安檀，问道：“檀儿，朕带你入宫，你是否很辛苦？”
安檀的身子一颤，缓缓收了曲，用额头去触奕澈的面颊，轻声道：“澈郎不带檀儿入宫，檀儿又该去向何处呢？比之澈郎远在锦州之时，檀儿已是满足。”
不由抿唇一笑，举起帕子拭去余泪：“檀儿竟是糊涂了，这曲子不好，换一支吧。”
奕澈用唇触碰她的额头，沉稳而温柔的声线滑入安檀耳中：“你的情谊我一直都知道，你放心，我不会再离你远去。”
这是入宫以来，奕澈第一次用你我相称，以帝王之尊，其中情谊已是明了，安檀心头的暖意几乎让她再次落泪，美目中盈盈含泪，却是笑道：“周禁宫唯有这样大，纵是远离，澈郎能去何处呢？”
正是情浓，安檀一语便让奕澈忍俊不禁，奕澈爱怜的刮刮安檀的鼻头，笑道：“你知道朕说的不是这个。”
安檀含羞低笑不语，奕澈揽了安檀入怀，嗅着安檀身上舒适温和的百合香，不禁有些意乱神迷，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前些日子朕去怜星居，沅芷曾言并未见过太平行宫景致，想来朕登基后还未打点太平行宫，既沅芷提起，今年也可打点起来了，檀儿，你可想去瞧瞧？若你想去，朕这便安排人去收拾，不过几日便可启程。”
安檀忖一忖摇摇头笑道：“苏婕妤那样沉静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却逾矩了？若是去行宫避暑，除去皇上愿带的人，有孕的嫔妃自然要带上，皇子帝姬也要随驾，再添上伺候的宫人，林林总总，单来往行宫这一遭，银子便流水样的花出去。檀儿却并非心疼银子，只是皇上登基岁余，国库尚不足，如此靡费着实不妥。还有…”
安檀直起身子，目光含忧看着奕澈，咬着嘴唇转了话头道：“皇后娘娘身子不好，不宜远行。”
奕澈心知安檀欲言并非皇后，思忖面色面色微沉，握着安檀的手道：“朕知道你是担心亦浣之事，也罢，今年到底不安生，明年再说吧。”
安檀微微一笑，仍觉得疑惑，沉下心来深思苏沅芷的目的，苏沅芷性情清淡，不喜奢靡，如今提及太平行宫实在可疑，凝思片刻试探着问奕澈道：“皇上怎么与苏婕妤提起这个来，可是苏婕妤在宫中住着不舒适吗？”
“倒也不是，”奕澈道，“是沅芷与朕玩笑，数一数上京周遭的行宫，偶然提起罢了。”
安檀忍俊不禁，掩唇笑道：“这有什么难数？东西南北四角齐全，以北太平行宫最宜避暑、以东汤泉行宫供沐浴所用、以西御园是年年三月春猎的处所，以南……”安檀偏头思忖，竟一时想不起南方有什么行宫，只是心底蘧然一惊，笑容也缓缓沉了下去，方知方才提及城南时的异样感从何而来，不由面色凝重，心中整理着说辞，手因骤然明朗的神思轻轻颤抖。
奕澈见安檀神色异常，不由担心，抚她手道：“怎么了？”
安檀回过神来，忖度着着语句，缓缓对奕澈道，“檀儿突然想到，皇上寻遍周禁宫不见刘贵人下落，会否刘贵人根本不在宫中？”
奕澈愣一愣神，面容震惊，已蹙起眉头道：“檀儿是说，她在行宫？”
安檀摇头抿唇，细细说道：“行宫之中有宫人奉养洒扫，未必会在行宫。上京以南并无行宫，只有一座用以幽闭罪人的长门宫。那里最是偏僻，无人问津，若是刘贵人被囚禁于此，必然神不知鬼不觉。”
奕澈蹙眉，脸色十分难看，“长门宫并非人人都可动用，单凭韦氏一人无法将一个尚有封号的宫嫔移出宫去，亦不能打点长门宫上下，堵住悠悠众口。”
安檀垂首凝思，“长门宫荒废多年，若是肯使钱两，未必使唤不动那一处的奴才，至于将宫嫔移出宫去吗……”安檀冥想片刻，只似无头绪般摇头，“檀儿确想不出主意。此事也不过是揣测罢了。只是檀儿以为，但凡有十中之一的可能，澈郎也要派人去瞧一瞧，刘贵人已受苦太多。”
奕澈神色肃然颔首道：“自然要查。韦氏有些手段，但定然不会这样滴水不漏，能动用长门宫，背后必然还有人指使。”奕澈冷声笑道，“朕倒要看一看，是谁在背后兴风作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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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澈笑道：“原是你们二人的体己话，朕是听不得的。如玉的年岁原同你一样，如今你有了孩子，她却还未嫁，确有些失了体统，但终究不算晚，你若疼她，朕便将她指了朝臣，做个名正言顺的官家夫人，你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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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澈见安檀神色异常，不由担心，抚她手道：“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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