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弄心弦（1）
因着昨夜灼芙药性上涌，半夜又闹了一回。如此一来，至清晨，安檀与姝玉越发难醒，日上三杆，两人才懒懒起来梳洗。在殿外守着的宫女听见殿中的动静便问道：“主子与容小主可醒了吗？皇上来了呢。”
安檀与姝玉一惊，忙揽衣起身迎驾，但见奕澈笑吟吟进门，安檀与姝玉一并请了安才道：“外面的宫女好不懂规矩，皇上来了竟也不通传，真是该打。”
原是奕澈知晓灼芙高热，清晨便忙不迭赶来昭阳殿，奕澈扶了安檀起身道：“朕看你睡着，不忍心叫你，灼芙可好些了吗？”说罢看了姝玉，亦含了笑意，“容贵人也在。”
姝玉含笑盈盈起身：“臣妾也很担心如意帝姬，故而前来帮衬姐姐。”
安檀笑道：“辰时乳母来报高热已是褪了，亏得昨夜有容妹妹在，否则臣妾要一夜无眠了，臣妾私心想着谢她一谢，只都拿不出手，唯有请皇上给个恩典罢了，也最是隆重，皇上说是不是？”
奕澈颔首笑道：“容卿的贵人还是去年封的，想一想倒确实是朕疏忽了，既然元妃都说赏你，你的位分合该晋一晋才是。”
姝玉面露喜色，只是细想片刻，复摇摇头稳稳跪下身去，道：“请皇上莫要因此事晋臣妾的位分。”
连安檀也不由诧异，奕澈亦奇道：“旁人若是晋位，早欢喜着跪下谢恩了，容卿这是何意？”
姝玉忙笑道：“姐姐向皇上进言，可见姐姐看重，臣妾感激。皇上要晋臣妾的位分，臣妾自然欢喜。只是因照拂帝姬晋位不妥，请皇上与姐姐明察。”言罢一顿，才续道，“头先成嫔姐姐晋位便是熙妃娘娘请求所得，今日若有臣妾一事，难免让宫中嫔妃以为只要尽心照料皇嗣、巴结为母嫔妃便可步步高升。照拂皇嗣原是分所应当，不该与位分恩宠相连，使得嫔妃照料皇嗣并非出自真心，这是头一件不妥。二来，若是关怀皇子帝姬并非出自本心，皇嗣金玉之躯，又因母凭子贵、子凭母贵，难免会使心术不正之人生出许多腌臜事来，如此一来更是有机可乘，皇上断不能容此事发生。虽是因熙妃娘娘为成嫔求情开了例，却也不便循例下去，使后宫难安，请皇上听臣妾一言，收回旨意罢。”
姝玉所言字字在理，特意重提熙妃为成嫔求恩一事，此话落在奕澈耳中倒是疑惑起傅清浅的用心，不由面带异色，安檀偷眼看着奕澈，忙扶起姝玉温笑道：“我竟不曾想的这样深远，往常人道你温宽识体，我们日日相处竟不觉得，如今你说的这番话，我才真真信了，可见是你为人处世的好处。”
奕澈闻得安檀这样说，亦颔首道：“这‘容’字用在你身上当真是甚妙，若非容卿直言，当日竟不觉有不妥之处。容卿既有此心，这一份恩典朕先欠着，待到合适的时机再赏。”
几句规劝，便让奕澈对傅清浅所图生疑，姝玉不由含笑。安檀亦知姝玉心思，忙笑着接过奕澈的话茬道：“妹妹这样识礼，今日既欠下，少不得日后要多偿些，皇上定不许赖的。”
奕澈笑着去捏安檀的脸颊道：“只你促狭，朕说的话何时赖过？”
姝玉见二人亲昵，也不好再留，便道：“皇上与姐姐给臣妾扣了这样一顶识大体的高帽，臣妾再留下去便是没眼色了，请皇上与姐姐容臣妾告退。”
奕澈自是允了，安檀虽有不舍，姝玉却朝她使眼色，少不得按捺下来，姝玉自出了昭阳殿便要回复香轩去。
春柔服侍着姝玉缓缓回去，口中不免抱怨道：“小主也太谨慎些，即是元妃娘娘为小主所求，即便皇上疑惑也疑不到小主身上去，小主平白推了，再到皇上想起来，又不知何时了。眼见人人都高升，偏小主仍在贵人之位。平日里与小姐好的，元妃娘娘自是尊贵无比不消细说，华小主如今也已是容华，小主竟不急吗？”
姝玉不由笑道：“这事原是急不来的，姐姐尊贵如斯，仍有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烦心事，更何况是我？若是我受了皇上的赏，不知后宫多少人要因此说嘴，羡我妒我倒也罢了，牵扯上如意帝姬又要谤我装模作样巴结姐姐，她们口中又是那样不堪，我自不愿听的。”
春柔见姝玉想的这样多，忙道：“由着她们说罢，元妃娘娘与小姐是什么情分，自不会相信。”
姝玉笑道：“你独想到姐姐，可想到旁人没有？姐姐自然不信，但未必旁人不信。今日若我晋封，他日却被旁人诽谤，皇上若有疑心，我便止于此位再无可晋，今日我虽推却，但日后皇上忆起我今日所言，必然在心底赞我，到那时，这点位分又何须放在眼中？”
春柔细想想放恍然大悟道：“果然小主虑的极是。只是奴婢只替小主不值，眼见人人都越了小主去，旁人不说，成嫔小主又是哪一个台面上的人，门第相貌自是不如小主的，如今巴结着熙妃娘娘竟也做到了嫔。”
姝玉飞快的扫了一眼四周，仍面含笑温言道：“成嫔是哪个台面的人不由你我说，只是你也觉得她是巴结着熙妃上位，焉知旁人眼中我不是巴结着元妃上位呢？”说罢，又嗔怪的看了春柔一眼道：“你再这样顾前不顾后的说话，仔细我拧你的嘴！”亲亲小说
“奴婢失言。”春柔一低头，不敢再应声，姝玉偏有这样的粉面含春亦带威的本事，让春柔忌惮，虽知姝玉不会薄待于她，却仍会畏惧。
姝玉轻轻一笑道：“姐姐出阁时我便听闻她的夫君待她极好，虽是侧室，却是雍亲王府中第一人，我犹自不信。入宫这一年来我冷眼看着，果真并非讹传。”姝玉一顿，垂眸续道，“旁人不知皇上待姐姐何等情深义重，我却看得清。”
春柔咬一咬唇，不由对姝玉道，“小姐…本不输于元妃娘娘的……”
姝玉听出春柔的弦外之音，不由微笑摇头道：“我对你说这样的话并非意在争宠，只是告诉你，皇上专情于一人，旁的女子，定要恭谦礼让、温和聪慧，方能长久。”
春柔咬一咬下唇，面含不甘道，“小姐，奴婢不懂，明明小姐样样都是拔尖的，可为什么偏偏皇上眼中没有小姐，小姐就甘于隐在元妃娘娘身后，过的这样辛苦吗？”
姝玉停下脚步，见四下无人，方握住春柔的双手道，“这宫里何人不辛苦？纵然檀儿姐姐宠冠六宫，她也有她的辛苦。皇上心中本没有我，既入宫来，我所谋所求并非只为一个‘情’字，我既知情爱无望，便要保全自身与江氏全族，若能一并保全柳氏，便是我的造化了。”姝玉的眼底含一缕似有若无的寥落与痛楚，“终究，我步入的宫门那一刻，便没有了姐姐那样的福气。”
春柔细细听着姝玉的话，闻及后话已然一惊，牢牢看住姝玉的双眼，姝玉双眼中的泪仿如雾气，似有若无，春柔这才明白，原来小姐从未放下，不由暗自一叹，低头扶住姝玉的手臂道：“小主，奴婢陪您回宫吧。”
姝玉已觉失态，轻吐出胸口的一缕浊气与不甘，方温声道：“好。”。
翊坤宫近在眼前，姝玉的心头愈发蒙上一层阴陟，伴随着方才的情思凝滞了脚步，春柔见状道：“小姐再忍耐些时日，二公子成亲之期将近，元妃娘娘忙碌之余，少不得要请小姐去陪伴。到那时诸事已定，小姐只消对娘娘提及一二，便可离了这一处。”
姝玉面色暗舒，方颔首与春柔一并回复香轩歇息不提。
外头的艳阳明晃晃的，万物似被嵌了琉璃瓦，直往人眼里冲，韦娉之正靠在暖阁的贵妃塌上打扇，眯着眼看见江姝玉入宫回殿，描画精致的眉一蹙，又是嘴角含笑，问道：“这个时辰，江氏打哪儿回来的？”
且行服侍这韦娉之用冰碗，偏头细想片刻道：“回娘娘，奴婢想着，大约是宓秀宫了。”
“是吗？”韦娉之冷笑一声，手中的团扇仍是缓缓的扇着，“她倒是有心亲近元妃，那元妃是否有心亲近江氏呢？”
且行道：“素日元妃与容贵人便走的近些，娘娘可还记得……杜衡一事……”
韦娉之凌厉的眼风狠狠刮过且行的面容，杜衡一事本是且行之失，当日韦娉之为来及计较，今日想来，自然是胸口平白一阵怒气上涌，心口化出一口冷凝的恨意：“难怪呢，料想单凭江氏，也没有那样大的本事。”
且行见韦娉之不追究，心底暗舒一口气，思忖片刻道：“奴婢心底有一个猜测，娘娘素与元妃不睦，容贵人不愿与娘娘威武，反而亲近元妃，这倒也便罢了。只是容贵人身在翊坤宫，元妃却肯诚心与容贵人相处，会否容贵人本就与元妃亲近，而非…”
“而非她们二人有心盘算本宫，故而亲近。”不等且行说罢，韦娉之已接过话头，心头闪过一抹凌厉，兀自发狠，“否则，江氏也未必敢当面给本宫难堪。”
且行心知韦娉之已晓得，含笑垂眸道：“容贵人那样不顾与娘娘同住一宫的情分，反而去亲近元妃，想必是情谊匪浅，既如此，元妃对容贵人自然同是了。”
韦娉之眼眸中精光一现，唇角含笑：“现下这两人不足为虑，暂且搁着吧。说起宓秀宫，本宫倒是想着刘氏回来了，本宫这个旧主，也该去会一会，毕竟是故人呢。”
且行道：“昨儿个刘氏才回宫，娘娘今日便去，是否太过心急？”
“不会，”韦娉之一笑，已起了身道，“刘氏回来了，本宫才好行动，否则，太后娘娘怎么知道本宫所言不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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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檀与姝玉一惊，忙揽衣起身迎驾，但见奕澈笑吟吟进门，安檀与姝玉一并请了安才道：“外面的宫女好不懂规矩，皇上来了竟也不通传，真是该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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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柔见姝玉想的这样多，忙道：“由着她们说罢，元妃娘娘与小姐是什么情分，自不会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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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玉听出春柔的弦外之音，不由微笑摇头道：“我对你说这样的话并非意在争宠，只是告诉你，皇上专情于一人，旁的女子，定要恭谦礼让、温和聪慧，方能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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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柔细细听着姝玉的话，闻及后话已然一惊，牢牢看住姝玉的双眼，姝玉双眼中的泪仿如雾气，似有若无，春柔这才明白，原来小姐从未放下，不由暗自一叹，低头扶住姝玉的手臂道：“小主，奴婢陪您回宫吧。”
姝玉已觉失态，轻吐出胸口的一缕浊气与不甘，方温声道：“好。”。
翊坤宫近在眼前，姝玉的心头愈发蒙上一层阴陟，伴随着方才的情思凝滞了脚步，春柔见状道：“小姐再忍耐些时日，二公子成亲之期将近，元妃娘娘忙碌之余，少不得要请小姐去陪伴。到那时诸事已定，小姐只消对娘娘提及一二，便可离了这一处。”
姝玉面色暗舒，方颔首与春柔一并回复香轩歇息不提。
外头的艳阳明晃晃的，万物似被嵌了琉璃瓦，直往人眼里冲，韦娉之正靠在暖阁的贵妃塌上打扇，眯着眼看见江姝玉入宫回殿，描画精致的眉一蹙，又是嘴角含笑，问道：“这个时辰，江氏打哪儿回来的？”
且行服侍这韦娉之用冰碗，偏头细想片刻道：“回娘娘，奴婢想着，大约是宓秀宫了。”
“是吗？”韦娉之冷笑一声，手中的团扇仍是缓缓的扇着，“她倒是有心亲近元妃，那元妃是否有心亲近江氏呢？”
且行道：“素日元妃与容贵人便走的近些，娘娘可还记得……杜衡一事……”
韦娉之凌厉的眼风狠狠刮过且行的面容，杜衡一事本是且行之失，当日韦娉之为来及计较，今日想来，自然是胸口平白一阵怒气上涌，心口化出一口冷凝的恨意：“难怪呢，料想单凭江氏，也没有那样大的本事。”
且行见韦娉之不追究，心底暗舒一口气，思忖片刻道：“奴婢心底有一个猜测，娘娘素与元妃不睦，容贵人不愿与娘娘威武，反而亲近元妃，这倒也便罢了。只是容贵人身在翊坤宫，元妃却肯诚心与容贵人相处，会否容贵人本就与元妃亲近，而非…”
“而非她们二人有心盘算本宫，故而亲近。”不等且行说罢，韦娉之已接过话头，心头闪过一抹凌厉，兀自发狠，“否则，江氏也未必敢当面给本宫难堪。”
且行心知韦娉之已晓得，含笑垂眸道：“容贵人那样不顾与娘娘同住一宫的情分，反而去亲近元妃，想必是情谊匪浅，既如此，元妃对容贵人自然同是了。”
韦娉之眼眸中精光一现，唇角含笑：“现下这两人不足为虑，暂且搁着吧。说起宓秀宫，本宫倒是想着刘氏回来了，本宫这个旧主，也该去会一会，毕竟是故人呢。”
且行道：“昨儿个刘氏才回宫，娘娘今日便去，是否太过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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