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物归原主
秦来睁开眼睛，抬高一边的眉梢端视她，“所以您的意思是，只是因为爷的脸，才对我动心的咯？”
“害，谁又不是呢。”宴清收回手，两臂抱在一起看向窗边，“我要是不漂亮，你当初能多看我一眼么？”
窗外渐渐有了点云开雾散的意思，透过厚重云层的间隙，她已经能窥见那块深蓝色的幕布。
她看了会，转回头，发现秦来在静静凝视她。
嬉皮笑脸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到严肃的神韵，在他俊美的脸上绽放着。
他唇线抿得很直，眼底映着她的脸，各种情绪在他眼睛里泼开，融合在一起，让她想起自己被绑在木桩上，大雨瓢泼，当那辆车在空旷的野地上咆哮着，叫嚣着要向她奔来，要将她从地面撞飞的时候，他向她走过来的场景。
那种义无反顾的，毫不停驻的，专心致志的模样。
不用说话，只是看着彼此，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
宴清不是个喜欢煽情的人，她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有些不自在。
她深吸了口气，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以后别那样了。”
秦来转动了下眼珠，他没有她的狐狸眼，却比她更狡黠：“哪样？”
宴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秦来勾起唇角，他摸过宴清的一只手，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轻轻摩挲着。
“我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从此死皮赖脸地追求她，好不容易，我熬到她离婚，使了点心机才让她能留在我身边，后来，她愿意喜欢我了，把所有感情都交付到我身上，当她遇到了不好的事，我又在她能看到的地方，你说，如果因为危险，我选择了只站在一旁看着她，你觉得她会伤心吗？”
“她不会。”
宴清笃定地说：“她可不想让你被拖下水，也跟她身处同样的险境中，她只希望你安全。”
秦来只是笑，“那假如位置调换，是我身处险境，她站在一边，你觉得她会过来吗？”
宴清语塞。
秦来冲她得意地挑眉，宴清板起脸，“我不喜欢这种假设。”
“那我不说了。”秦来凑近她，离她更近一些，手臂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无论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总有一个人会跟她站在一块儿，哪怕一起死——她因此就不会觉得孤独。”
“呸呸，别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你太夸张了。”宴清鼻头微微发酸，她没有表露出脆弱的情绪，语气故意带着轻松，“刚刚那些话，我就当你是完成今日份的表白了。”
“你说对了。”秦来笑嘻嘻放开她，给她倒水，“饿不饿？医院发的晚餐我刚尝了，味道还行，我给你拿去。”
“哎。”
宴清把站起来的他又薅到她身边，“不急，我现在也不饿，就想喝点水。”
她一口气，将杯里的水喝个精光，见秦来仍望着她，唇角牵着特别温柔的笑。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疯批脸上还挺蛊人的。
她心头涌起奇怪的感觉，放下水杯，“你不对劲，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
秦来抬手捏了捏后颈“嗯”了声，“我确实有件事儿得告诉你。”
“什么事？”
秦来的手在后颈上搭了会，慢慢放下来。
他抬眸与她对视，笑意从轻佻到庄肃，并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他说：“手手来了。”
宴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听完后她愣了下，看向秦来的眼里充满疑惑，但很快她意识到什么，手，放到平坦的腹部，“……她，来了？”
秦来点了点头。
她呆住。
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最先跳出来的，是梦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孩子的身影。
秦来告诉她，她怀孕了。
她要当妈妈了？
她想起母亲的脸，现实里，那个拼死拼活竭力要生下弟弟的母亲。
母亲厌恶地望着她，站在低矮的土屋里，看到她伸出两只黑到都洗不干净的手里，出现一颗小小的鸡蛋。
母亲拿了鸡蛋，在她大而渴望的眼神的注视下，指向外面，让她今晚继续在棚子里睡觉不要进来。
棚子里的阴冷在二十多年后仍旧袭遍她的全身，她一下觉得冷，无措地环住胳膊。
秦来见状把她抱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抚拍她的后背。
“秦来。”
“嗯？”
“我……我害怕。”
“怕什么？”
“我做不好母亲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孩子相处。”
宴清的声音闷在他怀里，轻轻地颤。
从女人到母亲的身份转换只是一瞬间的事，接受起来却没这么容易，她觉得她没还准备好，在不久前她刚离婚时没想过再谈恋爱，在一两个月前她不曾想要步入婚姻的围城，在最近，她对小孩的厌恶感才一点点被憧憬取代。
而现在，她突然之间，居然有了孩子。
“我知道。”
他蹭了蹭她的脑袋，大掌温柔按住她蓬松的发顶，他身上的衣服尽管干了，还携带着雨水冲刷过的潮湿感，那股清淡的茉莉花香少了许多，但仍存在。
“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呢。”他郑重说出那两个字，轻声细语地哄她，“我也害怕，但是茉茉，怀孕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谁不是第一次当父母啊，有的父母做得很烂，就像咱俩的父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们一定跟他们不一样。”
“咱们得高兴点，得让这个刚萌芽的孩子知道，我们有多希望他（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抱了宴清一会儿，感觉到她的情绪平复下来，慢慢放开她，和她的手一起，贴在她的肚子上。
“等手手出生了，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受宠爱的公主。”他说。
宴清提出异议：“你为什么就那么笃定，这个孩子是女孩呢？”
“而且。”宴清想起宴弋小时候熊孩子的模样，摇摇头，继续说：“当姐姐太辛苦了，手手还是当妹妹比较好。”
秦来眯起眼睛，他发现宴清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了什么，嘴角慢慢往上扬起，“你的意思是……虽然对当妈咪这件事儿挺害怕的，可要真想生，就会生不止一个？”
宴清这才反应过来，“我……”
“还是别了吧。”秦来正色道：“生小孩太辛苦了，一个就够呛，我不想你再生第二个遭罪。”
宴清驳他，“我干什么要分两次生小孩，我不能一下卸俩货出来，就像秦家的思乔思羽那样？”
提到霍思羽，秦来眼睛都弯起来，“诶，思羽，我记得那小姑娘，特别可爱，生在霍家可惜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抱着她的感觉呢，啧，可爱。”
宴清啐他，“我就问你，假如我生下来的是个小男孩儿，他也叫手手吗？”
“那不行的。”秦来特别严肃的摇头，“手手这样的小名儿，是专门给姑娘家起的，要真是男孩子……嗯，就叫，‘攀攀’吧。”
“攀攀？”
“对啊。”他张开双臂，“你看这个字儿，上面是个‘樊’，完全把‘手’笼罩于自己身下，这就意味着，哥哥生出来后，会为妹妹挡住所有风雨，让她一生都平安顺遂地活着。”
宴清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他，“你好偏心啊，那样哥哥岂不是很辛苦？”
秦来理所当然道：“这算什么辛苦？这世上的路，本就是男人更好走一些，男人当然该多吃点苦，因为女孩子，天生就是要被人宠爱着长大的，我说的，不对么？”
他歪门邪理那么多，宴清懒得与他争辩。
原本只有手手。
现在，又多了一个攀攀。
恐惧渐渐被不断上浮的喜悦所取代，她两只手都握住秦来的，冲他笑。
秦来由她捏着，低下头与她的额角轻轻磕在一起。
久违的温存还没有享受多久，他们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过来，帘子外，响起宴翎的声音，“姐夫，我姐醒了吗？”
他们不得不分开，秦来站起身拉开帘子，宴翎和高菲站在外面，她们看见宴清醒来，都松了口气，两个人走进来，秦来重新把帘子拉上。
宴翎坐下来握住宴清的手，宴清跟她们说话。
她们刚进来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她们脸色都不太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因此，没说几句，她便道：“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宴翎看了高菲一眼，她抿了抿唇，对宴清说：“姐，我知道，你可能现在，不想听到有关陆喋的任何消息。但是我们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陆喋已经做完手术出来，陆喋的哥哥求我们，想让我们问问你，你和姐夫，愿不愿意见他一面，他有话想跟你们说。”
秦来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她们看不见他的表情。
宴清沉凝片刻，问：“陆喋现在怎么样？”
高菲答：“不知道，全用绷带绷着，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个样子，肯定是要退出娱乐圈了，但能活下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宴清默然。
“请陆先生进来吧。”过了会，她开口说道。
宴翎和高菲出去找陆嘉明，秦来转过身，走到宴清身边，把床上一对枕头立起来，搁到她后背处，让她能踏踏实实地靠着松软的枕头半坐在床上。
他俯身为她调整角度，“这样舒服么？”
“嗯。”宴清朝他莞尔。
秦来也对她笑了，顷刻，他们听见宴翎隔着帘子轻轻地说：“姐，姐夫，陆先生来了，就在帘子外头，我们先出去了。”
秦来看了宴清一眼，他直起腰，在帘子前站定，默了两秒，抬起左手，拉开长帘。
帘后赫然出现陆嘉明苍白的脸，他本就肤色苍白，现在更是半点血色全无。
陆嘉明看见秦来左手上缀着小花的红绳，秦来的衣服经过雨水冲刷变得黯淡，几块钱的红绳颜色却仍旧鲜亮惹眼。
他稍微晃了下神，听见秦来喊了他一声“学长”，唇角挽起苦涩的弧度，向他们走过来。
宴清神情平静地坐在病床上，两只手握在一起，对他说：“陆先生。”
“宴小姐。”
他轻声回应，看看站在他旁边的秦来，又看看床上的宴清，晦暗的眼眸里没有光彩，“对不起，我是代我弟弟过来，向你们道歉的，如果他现在可以说话，我一定会让他亲自过来给你们赔罪。”
永远穿着正装，将西服熨烫得工工整整的男人，现在浑身上下都皱皱巴巴的，他修长的腿看上去有点发软，好像稍微脱力，膝盖就会弯曲，自上而下地跪下来。
在有这种苗头出现的时候，秦来及时扶了他一把，“嘉明哥，站稳点。”
陆嘉明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小喋喜欢上宴小姐，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我太溺爱他，放纵他，甚至，还出过主意帮助他，助长了他这种心思，直到今天酿成大祸，我负有绝大部分责任。”
“事到如今，他变成现在这样，我看着他一声不响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和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他薄如白纸的唇动了动，泪珠从眼里滴落下来，“虽然，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了别人。”
“只是养不教，父之过。长兄如父，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应当受到惩罚。”他抹了把眼睛，“或许现在这样就是惩罚。”
“秦先生。”
他看向秦来，“我恳求你，看在我们曾经是校友的份上，能不能，别对陆喋做什么？他已经这个样子，绝不会再伤害到宴小姐还有其他人了。”
“嘉明哥你别这样。”
秦来再次扶了下他，他冷静地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他已经是成年人，做任何事都要为自己负责。况且，他把茉茉带走后，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让她免于受难，恩怨相抵，我们以后只会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我不会对他做任何事，你放心。”
秦来露出罕见的脉脉温情一面，让陆嘉明非常吃惊，他不知道，是什么让秦来发生这种转变，或许是因为宴清，但无论如何，得到他的保证，他心头的石头也落下大半。
他转向宴清，“宴小姐，我能否代陆喋，向你请求原谅？”
宴清在公寓里听见陆喋的那番话，又在工厂里亲眼看到他为了保护自己与白雪姝同归于尽的情景后，哪里还会怨恨他。
那个曾经眼里有光，看见她就脸红，说话都变得不太顺畅的小鹿眼男孩，她一想起来，眼睛就变得酸痛。
“陆先生。”她轻声说：“等他好以后，让他过来找我，到时候，我会原谅他。我们先把陆喋照顾好，其他的事，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陆嘉明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但这个回答，在希望陆喋尽快好起来的同时，也已经暗示她原谅了他。
这就够了。
“谢谢你们。”
“应该是我们谢谢你。”
宴清说：“一路上你帮了我不计其数的忙，如果不是你为我设计的手表，可能我现在早就……”
她见秦来看了自己一眼，把晦气的话咽下去，继续说：“陆先生，谢谢你，陆喋之后的治疗如果需要我们的帮助，阿深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他恢复健康的，以前……我对你说过重话，请你不要把那些话当回事，我也为当时冲动的言行向你道歉，对不起。”
陆嘉明低声说了句“宴小姐客气了”，他的目光掠过两人，“我就不打扰你们，回去照顾陆喋了。”
他转身掀起帘子，动作到一半时停下来。
想了想，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是缀着小叶子的红绳。
“这个应该是你的东西吧？”
他对宴清道：“我从陆喋身上发现的，刚刚，我看到秦先生手上也有一条……看来他这段时间做的混账事真的不少，宴小姐，红绳还给你，一切的东西，都应该物归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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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了会，转回头，发现秦来在静静凝视她。
嬉皮笑脸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到严肃的神韵，在他俊美的脸上绽放着。
他唇线抿得很直，眼底映着她的脸，各种情绪在他眼睛里泼开，融合在一起，让她想起自己被绑在木桩上，大雨瓢泼，当那辆车在空旷的野地上咆哮着，叫嚣着要向她奔来，要将她从地面撞飞的时候，他向她走过来的场景。
那种义无反顾的，毫不停驻的，专心致志的模样。
不用说话，只是看着彼此，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
宴清不是个喜欢煽情的人，她被他这样专注地看着，有些不自在。
她深吸了口气，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以后别那样了。”
秦来转动了下眼珠，他没有她的狐狸眼，却比她更狡黠：“哪样？”
宴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秦来勾起唇角，他摸过宴清的一只手，把她的手放进自己掌心，轻轻摩挲着。
“我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从此死皮赖脸地追求她，好不容易，我熬到她离婚，使了点心机才让她能留在我身边，后来，她愿意喜欢我了，把所有感情都交付到我身上，当她遇到了不好的事，我又在她能看到的地方，你说，如果因为危险，我选择了只站在一旁看着她，你觉得她会伤心吗？”
“她不会。”
宴清笃定地说：“她可不想让你被拖下水，也跟她身处同样的险境中，她只希望你安全。”
秦来只是笑，“那假如位置调换，是我身处险境，她站在一边，你觉得她会过来吗？”
宴清语塞。
秦来冲她得意地挑眉，宴清板起脸，“我不喜欢这种假设。”
“那我不说了。”秦来凑近她，离她更近一些，手臂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无论她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总有一个人会跟她站在一块儿，哪怕一起死——她因此就不会觉得孤独。”
“呸呸，别说什么死啊活啊的，你太夸张了。”宴清鼻头微微发酸，她没有表露出脆弱的情绪，语气故意带着轻松，“刚刚那些话，我就当你是完成今日份的表白了。”
“你说对了。”秦来笑嘻嘻放开她，给她倒水，“饿不饿？医院发的晚餐我刚尝了，味道还行，我给你拿去。”
“哎。”
宴清把站起来的他又薅到她身边，“不急，我现在也不饿，就想喝点水。”
她一口气，将杯里的水喝个精光，见秦来仍望着她，唇角牵着特别温柔的笑。
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疯批脸上还挺蛊人的。
她心头涌起奇怪的感觉，放下水杯，“你不对劲，干嘛一直这样看着我？”
秦来抬手捏了捏后颈“嗯”了声，“我确实有件事儿得告诉你。”
“什么事？”
秦来的手在后颈上搭了会，慢慢放下来。
他抬眸与她对视，笑意从轻佻到庄肃，并出现一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他说：“手手来了。”
宴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听完后她愣了下，看向秦来的眼里充满疑惑，但很快她意识到什么，手，放到平坦的腹部，“……她，来了？”
秦来点了点头。
她呆住。
一片空白的大脑里，最先跳出来的，是梦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孩子的身影。
秦来告诉她，她怀孕了。
她要当妈妈了？
她想起母亲的脸，现实里，那个拼死拼活竭力要生下弟弟的母亲。
母亲厌恶地望着她，站在低矮的土屋里，看到她伸出两只黑到都洗不干净的手里，出现一颗小小的鸡蛋。
母亲拿了鸡蛋，在她大而渴望的眼神的注视下，指向外面，让她今晚继续在棚子里睡觉不要进来。
棚子里的阴冷在二十多年后仍旧袭遍她的全身，她一下觉得冷，无措地环住胳膊。
秦来见状把她抱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肩膀，轻轻抚拍她的后背。
“秦来。”
“嗯？”
“我……我害怕。”
“怕什么？”
“我做不好母亲的，我……我不知道怎么和这个孩子相处。”
宴清的声音闷在他怀里，轻轻地颤。
从女人到母亲的身份转换只是一瞬间的事，接受起来却没这么容易，她觉得她没还准备好，在不久前她刚离婚时没想过再谈恋爱，在一两个月前她不曾想要步入婚姻的围城，在最近，她对小孩的厌恶感才一点点被憧憬取代。
而现在，她突然之间，居然有了孩子。
“我知道。”
他蹭了蹭她的脑袋，大掌温柔按住她蓬松的发顶，他身上的衣服尽管干了，还携带着雨水冲刷过的潮湿感，那股清淡的茉莉花香少了许多，但仍存在。
“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呢。”他郑重说出那两个字，轻声细语地哄她，“我也害怕，但是茉茉，怀孕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也是我的事情，谁不是第一次当父母啊，有的父母做得很烂，就像咱俩的父亲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们一定跟他们不一样。”
“咱们得高兴点，得让这个刚萌芽的孩子知道，我们有多希望他（她）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抱了宴清一会儿，感觉到她的情绪平复下来，慢慢放开她，和她的手一起，贴在她的肚子上。
“等手手出生了，她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受宠爱的公主。”他说。
宴清提出异议：“你为什么就那么笃定，这个孩子是女孩呢？”
“而且。”宴清想起宴弋小时候熊孩子的模样，摇摇头，继续说：“当姐姐太辛苦了，手手还是当妹妹比较好。”
秦来眯起眼睛，他发现宴清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说出了什么，嘴角慢慢往上扬起，“你的意思是……虽然对当妈咪这件事儿挺害怕的，可要真想生，就会生不止一个？”
宴清这才反应过来，“我……”
“还是别了吧。”秦来正色道：“生小孩太辛苦了，一个就够呛，我不想你再生第二个遭罪。”
宴清驳他，“我干什么要分两次生小孩，我不能一下卸俩货出来，就像秦家的思乔思羽那样？”
提到霍思羽，秦来眼睛都弯起来，“诶，思羽，我记得那小姑娘，特别可爱，生在霍家可惜了，我到现在还记得抱着她的感觉呢，啧，可爱。”
宴清啐他，“我就问你，假如我生下来的是个小男孩儿，他也叫手手吗？”
“那不行的。”秦来特别严肃的摇头，“手手这样的小名儿，是专门给姑娘家起的，要真是男孩子……嗯，就叫，‘攀攀’吧。”
“攀攀？”
“对啊。”他张开双臂，“你看这个字儿，上面是个‘樊’，完全把‘手’笼罩于自己身下，这就意味着，哥哥生出来后，会为妹妹挡住所有风雨，让她一生都平安顺遂地活着。”
宴清皱起眉头，不满地看着他，“你好偏心啊，那样哥哥岂不是很辛苦？”
秦来理所当然道：“这算什么辛苦？这世上的路，本就是男人更好走一些，男人当然该多吃点苦，因为女孩子，天生就是要被人宠爱着长大的，我说的，不对么？”
他歪门邪理那么多，宴清懒得与他争辩。
原本只有手手。
现在，又多了一个攀攀。
恐惧渐渐被不断上浮的喜悦所取代，她两只手都握住秦来的，冲他笑。
秦来由她捏着，低下头与她的额角轻轻磕在一起。
久违的温存还没有享受多久，他们听见脚步声由远及近地过来，帘子外，响起宴翎的声音，“姐夫，我姐醒了吗？”
他们不得不分开，秦来站起身拉开帘子，宴翎和高菲站在外面，她们看见宴清醒来，都松了口气，两个人走进来，秦来重新把帘子拉上。
宴翎坐下来握住宴清的手，宴清跟她们说话。
她们刚进来的那一瞬间，她看到她们脸色都不太好，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因此，没说几句，她便道：“你们是不是有话要跟我说？”
宴翎看了高菲一眼，她抿了抿唇，对宴清说：“姐，我知道，你可能现在，不想听到有关陆喋的任何消息。但是我们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陆喋已经做完手术出来，陆喋的哥哥求我们，想让我们问问你，你和姐夫，愿不愿意见他一面，他有话想跟你们说。”
秦来走到窗边向外眺望，她们看不见他的表情。
宴清沉凝片刻，问：“陆喋现在怎么样？”
高菲答：“不知道，全用绷带绷着，只露出一双眼睛。这个样子，肯定是要退出娱乐圈了，但能活下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宴清默然。
“请陆先生进来吧。”过了会，她开口说道。
宴翎和高菲出去找陆嘉明，秦来转过身，走到宴清身边，把床上一对枕头立起来，搁到她后背处，让她能踏踏实实地靠着松软的枕头半坐在床上。
他俯身为她调整角度，“这样舒服么？”
“嗯。”宴清朝他莞尔。
秦来也对她笑了，顷刻，他们听见宴翎隔着帘子轻轻地说：“姐，姐夫，陆先生来了，就在帘子外头，我们先出去了。”
秦来看了宴清一眼，他直起腰，在帘子前站定，默了两秒，抬起左手，拉开长帘。
帘后赫然出现陆嘉明苍白的脸，他本就肤色苍白，现在更是半点血色全无。
陆嘉明看见秦来左手上缀着小花的红绳，秦来的衣服经过雨水冲刷变得黯淡，几块钱的红绳颜色却仍旧鲜亮惹眼。
他稍微晃了下神，听见秦来喊了他一声“学长”，唇角挽起苦涩的弧度，向他们走过来。
宴清神情平静地坐在病床上，两只手握在一起，对他说：“陆先生。”
“宴小姐。”
他轻声回应，看看站在他旁边的秦来，又看看床上的宴清，晦暗的眼眸里没有光彩，“对不起，我是代我弟弟过来，向你们道歉的，如果他现在可以说话，我一定会让他亲自过来给你们赔罪。”
永远穿着正装，将西服熨烫得工工整整的男人，现在浑身上下都皱皱巴巴的，他修长的腿看上去有点发软，好像稍微脱力，膝盖就会弯曲，自上而下地跪下来。
在有这种苗头出现的时候，秦来及时扶了他一把，“嘉明哥，站稳点。”
陆嘉明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小喋喜欢上宴小姐，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我太溺爱他，放纵他，甚至，还出过主意帮助他，助长了他这种心思，直到今天酿成大祸，我负有绝大部分责任。”
“事到如今，他变成现在这样，我看着他一声不响躺在床上，口不能言，耳不能听，和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差别。”他薄如白纸的唇动了动，泪珠从眼里滴落下来，“虽然，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了别人。”
“只是养不教，父之过。长兄如父，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应当受到惩罚。”他抹了把眼睛，“或许现在这样就是惩罚。”
“秦先生。”
他看向秦来，“我恳求你，看在我们曾经是校友的份上，能不能，别对陆喋做什么？他已经这个样子，绝不会再伤害到宴小姐还有其他人了。”
“嘉明哥你别这样。”
秦来再次扶了下他，他冷静地说：“这事和你没关系，他已经是成年人，做任何事都要为自己负责。况且，他把茉茉带走后，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才让她免于受难，恩怨相抵，我们以后只会是毫不相干的陌路人，我不会对他做任何事，你放心。”
秦来露出罕见的脉脉温情一面，让陆嘉明非常吃惊，他不知道，是什么让秦来发生这种转变，或许是因为宴清，但无论如何，得到他的保证，他心头的石头也落下大半。
他转向宴清，“宴小姐，我能否代陆喋，向你请求原谅？”
宴清在公寓里听见陆喋的那番话，又在工厂里亲眼看到他为了保护自己与白雪姝同归于尽的情景后，哪里还会怨恨他。
那个曾经眼里有光，看见她就脸红，说话都变得不太顺畅的小鹿眼男孩，她一想起来，眼睛就变得酸痛。
“陆先生。”她轻声说：“等他好以后，让他过来找我，到时候，我会原谅他。我们先把陆喋照顾好，其他的事，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了。”
陆嘉明没有得到预想中的答案，但这个回答，在希望陆喋尽快好起来的同时，也已经暗示她原谅了他。
这就够了。
“谢谢你们。”
“应该是我们谢谢你。”
宴清说：“一路上你帮了我不计其数的忙，如果不是你为我设计的手表，可能我现在早就……”
她见秦来看了自己一眼，把晦气的话咽下去，继续说：“陆先生，谢谢你，陆喋之后的治疗如果需要我们的帮助，阿深一定会尽最大努力帮助他恢复健康的，以前……我对你说过重话，请你不要把那些话当回事，我也为当时冲动的言行向你道歉，对不起。”
陆嘉明低声说了句“宴小姐客气了”，他的目光掠过两人，“我就不打扰你们，回去照顾陆喋了。”
他转身掀起帘子，动作到一半时停下来。
想了想，他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是缀着小叶子的红绳。
“这个应该是你的东西吧？”
他对宴清道：“我从陆喋身上发现的，刚刚，我看到秦先生手上也有一条……看来他这段时间做的混账事真的不少，宴小姐，红绳还给你，一切的东西，都应该物归原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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