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要加钱吗？”路凡一脸严肃地问, 大有要是加钱就不用了的意思。
言玉南哭笑不得：“不用，就着改还麻烦些，这枚你拿回去吧, 但是重新做的珠子你得自己去买。”
“没问题！”路凡对此就没有意见了。
处理好珠子的事路凡就将事情抛在脑后，去白灵河边找艳鬼喝酒, 带上从言玉南那骗来的零嘴。
其中路凡最爱吃街头那家梅饼, 酸酸甜甜的, 路凡吃一口梅饼喝一口小酒, 滋润得不知今夕何夕, 一直喝到水鬼学会了做小兔子灯笼要回去睡觉。
他们对于路凡崩溃的事见多了, 就是路凡自己不记得，其实她经常会有这种时候, 就是人好像突然就崩溃了, 积压的情绪喷涌而出。
第一次的时候大家还惊慌失措想帮路凡处理, 后来就知道她单纯只是因为自己情绪一直消失但是又跟他们在一起会逐渐积压，当幻颜花的诅咒都无法消除的时候就需要爆发出来再连带记忆一块抹除。
是以艳鬼经验十足地先摘掉了路凡的珠子，没有珠子她就是这个地方最无情的靓仔。
一夜无话，路凡睡醒后看了一下纳戒, 发现前一晚喝酒吃掉了大半零食, 没办法，她只好先去买一些凤吾爱吃的。
两人其实很像，都喜欢复杂的游戏和吃零嘴，果然人相聚在一起都是因为臭味相投。
路凡带着一堆零嘴爬上树屋，人未到声先至：“凤哥哥——”
抑扬顿挫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见正厅里坐着两个人，凤吾一派淡然地放下茶杯，温声问“来了”, 而坐在凤吾对面的凤涟一脸见鬼的表情。
“额……”路凡挠挠脸，走进去，“凤涟也在啊？那一起吃吧。”
凤涟这才回过神，缓缓将茶杯放下，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两人，最后选择告辞，溜得比兔子还快。
路凡啧啧叹息：“年轻人啊……”
“你啊，”凤吾轻戳路凡的额头，“又吓走一个，难得他来看我。”
“哎呀，没事啦，反正他在我那住着呢，有的是机会来看你，来来来，看我给你买的东西。”路凡将凤涟泡在脑后，一一拿出东西给凤吾看。
凤吾没有立马吃路凡给的东西，而是掐指一算，算出路凡想问什么，顿时轻笑：“凡凡你真的是……无利不起早。”
知道瞒不过凤吾，路凡完全不心虚：“我平时也买很多东西来孝敬你啊——所以你能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凤吾知道路凡只是对于这些事比较紧张，所以没瞒着，“但是可能不准。”
路凡不明白，愣了一下：“啥？”
凤吾让护卫给路凡倒了杯温水，没给她上回说苦的茶：“蛮荒之地在六界之外就是在天道之外的意思，这里的一切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你不是陆拾贰。”
最后一句话从凤吾嘴里说出来，在路凡听来仿若晴天霹雳，原本噙在嘴边的笑容瞬间消失。
对此凤吾只是摆摆手：“不用这么紧张，大约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修为到了一定地步超脱六界之后对世界的变化会有一些感觉。”
路凡这回真的傻了：“什么意思？”
“唔……怎么说呢，陆拾贰大概在遇见玉灵一年之后，玉灵救了她一次，六界突然时间倒流，回到了陆拾贰遇见玉灵那一刻，我发现六界异动去查看的，发现……六界平均每天都要时间倒流一次……”凤吾无奈而怜悯地看着路凡。
凤吾慢慢跟她说起那些事。
根据凤吾说的时候，陆拾贰消失在剧情推倒重写的时候，因为剧情重写了，所以时间会倒流回去，凤吾因为本身就处于不在六界之内的蛮荒之地，加上修为的原因，并不在这个世界的因果之内，所以他能保留记忆，只是无法阻止时间倒退。
然后他就发现了时间倒流的点——陆拾贰。
有些事是他推算出来的，因为他找到路凡和言玉南的时候路凡已经到这个世界很久了。
路凡有时候会突兀地做一些六界女子不会做的事和说这边的人不会说的话，她只要出格一点点，时间就倒退回前一天重新来过。
而重来的这一天，路凡就会像傀儡一样说话做事；言玉南一直对路凡不上心也有她实在普通又拖人后腿有关。
凤吾像看话本一样看着路凡，他看着路凡一步步爱上言玉南，然后再次做出了出格的事——路凡每一天都在跟言玉南示爱。
希望他有所回应。
那一天里，言玉南是诧异而犹豫的，他从跟路凡拉开距离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到对路凡视若无睹，一次次的时间倒流加上路凡傀儡一样的行为，让言玉南逐渐对路凡这个人排斥。
凤吾看了很久才明白言玉南是没有时间倒流之前的记忆的，路凡就奇怪一点，她有记忆，所以更是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路凡的挣扎有了效果，随着时间推移，路凡从吃下幻颜花到逐渐打动言玉南的心，凤吾跟看话本终于要看到大结局一样替他们开心，可是很快，两人都交换了信物之际——时间又倒流了。
这一次，路凡失去了前面一半的记忆，凤吾一开始是以为因为时间倒流太多了所以路凡没记得，很久之后给路凡诊治才发现是幻颜花诅咒的问题，不然路凡会一直记得的。
然而这一次路凡跟言玉南的交集更短了，路凡也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做出的事情完全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而且疯狂在院子里种幻颜花，多到言玉南觉得这些花让人心生恐惧。
大多数时间里路凡是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折腾，折腾玉灵仙境的人也折腾自己，看什么都不顺心，有时候看到言玉南去找苏白音更是闹得天翻地覆。
可本来，不管是陆拾贰还是路凡，都是克制且隐忍的人，不会做那么出格的事。
由于言玉南对路凡的不上心，路凡每天每天吃着幻颜花，然后把自己的记忆全部吃没了。
在路凡所有记忆和情感消失的时候，路凡的一个幡然悔悟，选择离开。
言玉南的随从是想杀了陆拾贰，大概是怕言玉南追究，没有选择直接动手，而是将她丢到蛮荒之地自生自灭。
他以为，以路凡那样的性格和能力，一定会死在蛮荒之地的。
但是只要不像傀儡一样，不管是原来的陆拾贰还是路凡，本来就不会因为环境的磋磨而活不下去，她们都是努力且拼命的人。
凤吾注意了路凡很久，所以想去看看这个奇怪的女孩，他发现路凡这个人阴损又天真，可有意思了。
见路凡可怜，他能帮一把还是愿意帮的，更深的牵扯是因为路凡忘记了他——至此，他才开始正视路凡身上那些变化。
听凤吾说完这些年，路凡久久不能回神，可以说，凤吾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了，他选择不说是考虑到路凡现在的情况。
一个没有感情且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的人，到底适不适合知道这些，凤吾无法判断，所以总想再等等。
直到他看到言玉南出现，原本属于路凡扑朔迷离的未来终于拉开迷雾，让他看到了冰山一角。
凤吾喝了口茶：“其实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也不能保证对你算的一切到底准不准，只是凡凡，艳鬼说得对，陆拾贰是个温柔的人，就算知道你借用她的身体活下去，也只会希望你过得开心。”
路凡沉默许久，哑着声音问：“你怕我想不开才跟我说这些吗？”
“是，我希望你活下去，你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我算到你未来的时候确实有些紧张了，或许……我不该让凤涟回来，可你不能总抱着对陆拾贰的愧疚活下去，因为后来的痛苦，都是你替她遭受了不是吗？”凤吾轻声跟路凡说着话。
对于陆拾贰的愧疚，是路凡借用了对方的身体，她觉得现在活的日子都是偷来的，可是凤吾从另外一个角度对她说，陆拾贰只在第一版剧情里活着，之后变化的剧情，都是她替陆拾贰走的。
突然间，路凡松了一口气——她喜欢的陆拾贰没有经受那些，真是太好了。
原本积郁在心中的一切，都随着凤吾的话而消散，她这一次，可以活得轻松一些了。
路凡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可以放心了……不过你怎么分辨出来我跟陆拾贰不是一个人的？”
“灵魂受伤程度不一样，你们虽说都是无法修炼的人，但她是因为陆家废除修为，你是因为吃了过量幻颜花灵魂破碎到很难凝聚才无法修炼，这是你二十九岁之前跟你说过的，奈何你忘了，后来我就只说受伤了。”凤吾无奈道。
他能预料路凡自己肯定不敢说自己不是陆拾贰，所以凤吾说什么她都先往自己身上套，有些是套对，有些是套错的，可她能记住的其实很少，所以不管真假，凤吾不想一遍遍说，就由她猜。
反正或许过几年就忘记了。
路凡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忘了很多事情啊？”
凤吾点头：“可多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一天我们约好跟药不死一块去给桃衡祝寿，你特地提前一天借万花楼的厨房给他做了长寿面红鸡蛋，可是……你第二天就忘记了……”
最后路凡的礼物是药不死帮忙送去桃衡那的，大家都明白，不过都说好一起喝酒的，怎么能少了路凡呢？
所以那天周知易临时写了几百份请帖发了一条街，特地夹了一份路凡的，请她一块上山。
不记得没有关系，他们记得，说好要一起的，就不会让她一个人。
可是，连带所有的记忆，路凡都不记得了，她真的……忘记了很多事很多人，二十九岁之后也没记得多少，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大家都很习惯。
习惯到某天再次遇见打招呼，路凡会问：“你好呀，我叫路凡，我们认识吗？”
然后回一句：“这不就认识了吗？我住……”
路凡默默垂下头，声音哽咽：“对不起……我……忘掉了很多东西……所以我才想记住……用路凡的身份……”
凤吾抬手揉路凡脑袋：“没关系的，大家都希望你高兴而已，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愧疚，是希望你向前看的时候，对自己上心一些，至少……选一个对自己好的未来不是吗？”
“我的未来会因为言玉南受伤吗？”路凡抬头问。
闻言，凤吾沉默许久，并不点头，也没摇头，只说：“说不准，只是你们之间……或许不是那么有缘分，到了交换信物还能分开的两个人，其实没必要如此强求。”
路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不是强求啦，我都没感情哪里能强求？我是……觉得用陆拾贰的身体做一些出格的事不太好意思，这一世我就这么慢慢过去，然后在凡人该死去的时候死去，转世之后……我才能活得更轻松一些。”
女儿家的害羞，凤吾虽说不太懂，不过路凡都这么说了，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是万一你死去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怎么办？”凤吾不希望路凡死去主要是因为这个。
毕竟路凡是个外来灵魂，谁都不知道身体死亡之后路凡会去哪里，万一再也没有这个人，他们或许就在不能相见了。
路凡笑笑：“那我会留下纪念品给你们的，我来自一个……你们不太能想象的世界，不管怎么说都是家乡，你们就当我去很远的地方探亲了如何？”
人有聚散离合，路凡舍不得他们，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或许这就是幻颜花的弊端吧，万事只为了自己。
凤吾没有在路凡的手腕上看到她的珠子，叹了口气：“我明白的凡凡，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那些事情……你都可以不用管。”
“谢谢凤吾！”路凡冲着凤吾开心地龇牙笑，有人愿意理解她真的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两人吃了顿早饭，临走前凤吾突然跟路凡说：“对了凡凡，其实你想看你跟言玉南有没有联系，不如去替他的姻缘种子浇水。”
路凡在门边停住脚步：“咦？为什么？”
凤吾无奈道：“我只是算出来你们将来有牵扯，而且可能走不到头，所以想让你避开这条线，但是你既然自己有主意的话，去给姻缘种子浇水比较准确。”
“就是，如果我让他的姻缘种子发芽开花的话我就是他的姻缘是吗？”路凡回想起言玉南那个泡了许久都不动一下的种子，“真的假的？那种子不是桃衡炒熟的吗？”
“……”凤吾哭笑不得，“桃衡不是江湖骗子，那不是炒熟的，万一你们往后的命运都牵扯在一起的话，你去浇水或许比他自己浇水快。”
思忖一会儿，路凡扬起下巴：“我不！他既然不能让种子开花，凭什么让我跟他牵扯在一起？我就不信我跟他真有姻缘！”
作者都没做到的事，路凡一点都不信。
昂首挺胸离开树屋，回到药不死的医馆，路凡继续给药不死看医馆，这里也安静，可以静下心画画。
画了一会儿路凡突然发现她画的东西是陆拾贰的同人图，那时候陆拾贰还是有一些粉丝的，路凡是当中绘画技术最好的，她还给言玉南和陆拾贰设计了婚服。
可是随着剧情的修改，陆拾贰的图不能在原来的超话里发了，她就发在自己微博。
后续剧情越来越气人，路凡才逐渐沉迷扔板砖而不是画图。
现在寥寥几笔画出了陆拾贰的轮廓，倒是让路凡想起来了那些事。
凤吾说，她替陆拾贰走了所有不合理的剧情，而且……她跟言玉南曾经走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言玉南送给她一块镂空的玉石熏香球，里面有言玉南一缕神魂，还有一枚散发凝神静气香味的灵果；路凡则是找了一株情花树养出果子，将果子放在自己绣的香囊里送给言玉南。
情花树要结果需要两个人的爱情滋养，而果子可以护佩戴的人一次性命。
他们曾走到这一步了。
路凡是后来看评论发现的，说是言玉南跟陆拾贰在一起的剧情太垃圾了，如果陆拾贰这个白莲花才是作者亲女儿的话，干嘛要写言玉南一开始是苏白音舔狗啊？
这算什么大女主剧情？
那作者本就是个摇摆不定的人，除了女主的剧情，其他人被改了无数次，有些实在改不了的就折中。
应该就是她忙的时候，剧情走到了言玉南和陆拾贰互换信物在一起吧？
不过就是几天时间，所有的剧情推翻重来，言玉南和陆拾贰再也没有爱情，她来了之后也没能改变这个事实。
路凡一点点描摹记忆中的婚服，给陆拾贰点上朱砂胭脂，这一次，她在陆拾贰的手中多加了一颗镂空鸳鸯蝴蝶纹香薰球，浮现着言玉南当时还是冰蓝色的神魂。
勾完最后一笔，路凡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吓一跳。
“这是谁呀？”
路凡猛地回头，见是言玉南，反手就要将自己做的调色板扣他头上：“你出点声会死啊！吓死老子了！”
言玉南举起双手讨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见你画得入迷没好意思打扰，我就来换套书，你这……画得谁？”
因为是复刻当时的同人图，跟陆拾贰真实模样还是有差距的，所以言玉南认不出来这是陆拾贰，跟路凡现在的模样更是不像。
路凡白他一眼，放好调色板和笔，拿起扇子给画扇风：“我喜欢的人，难得我灵感来了，就给他画一副顶稿子。”
闻言，言玉南瞳孔地震，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回神了，还说得磕磕巴巴：“你、你……你？喜、喜欢……的、的人？”
“对啊，”路凡用诡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言玉南，“我喜欢女子，最喜欢那种温婉可人还漂亮的女子。”
言玉南有些反应不过来：“那、那你吃幻颜花……也是因为她？”
提起幻颜花，路凡心中那口逗言玉南的气又没了，转过身继续给画扇风：“不是。”
听出来路凡心情不好，言玉南拍拍自己的嘴巴，后悔怎么一下子就问了这种问题，明知道路凡现在没有感情而且似乎很讨厌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还问不就是找打吗？
言玉南放下手里的书，走到路凡身边，轻声问：“那个……那你现在是想念她吗？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见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吧？”
路凡垂下手，凝视画中巧笑嫣然的女子：“不如不见，我只希望她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幸福地活着。”
即使稍微不同，言玉南还是能感受到路凡的意思，就像他对于苏白音，他现在也只希望两人各自安好，有些人有些事，不放在心上，是为了放过对方，亦放过自己。
画送走的时候海东青感慨了几句路凡画得好，突然问一句：“对了，怎么就新娘啊？没有新郎吗？”
路凡一愣：“啊……忘记画了，下次吧，下次我画个双人的。”
海东青得到答复，这才满意地离开。
倒是言玉南晚上在两极阴阳楼里帮路凡调墨水的时候忍不住问她：“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老板娘你也算是个好人了，你努努力，不至于到现在还孤家寡人啊。”
路凡画笔一顿：“我逗你玩的，我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爱人？”
言玉南：“……你又骗人……”
“谁让你每次都信？”路凡扑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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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玉南哭笑不得：“不用，就着改还麻烦些，这枚你拿回去吧, 但是重新做的珠子你得自己去买。”
“没问题！”路凡对此就没有意见了。
处理好珠子的事路凡就将事情抛在脑后，去白灵河边找艳鬼喝酒, 带上从言玉南那骗来的零嘴。
其中路凡最爱吃街头那家梅饼, 酸酸甜甜的, 路凡吃一口梅饼喝一口小酒, 滋润得不知今夕何夕, 一直喝到水鬼学会了做小兔子灯笼要回去睡觉。
他们对于路凡崩溃的事见多了, 就是路凡自己不记得，其实她经常会有这种时候, 就是人好像突然就崩溃了, 积压的情绪喷涌而出。
第一次的时候大家还惊慌失措想帮路凡处理, 后来就知道她单纯只是因为自己情绪一直消失但是又跟他们在一起会逐渐积压，当幻颜花的诅咒都无法消除的时候就需要爆发出来再连带记忆一块抹除。
是以艳鬼经验十足地先摘掉了路凡的珠子，没有珠子她就是这个地方最无情的靓仔。
一夜无话，路凡睡醒后看了一下纳戒, 发现前一晚喝酒吃掉了大半零食, 没办法，她只好先去买一些凤吾爱吃的。
两人其实很像，都喜欢复杂的游戏和吃零嘴，果然人相聚在一起都是因为臭味相投。
路凡带着一堆零嘴爬上树屋，人未到声先至：“凤哥哥——”
抑扬顿挫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只见正厅里坐着两个人，凤吾一派淡然地放下茶杯，温声问“来了”, 而坐在凤吾对面的凤涟一脸见鬼的表情。
“额……”路凡挠挠脸，走进去，“凤涟也在啊？那一起吃吧。”
凤涟这才回过神，缓缓将茶杯放下，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两人，最后选择告辞，溜得比兔子还快。
路凡啧啧叹息：“年轻人啊……”
“你啊，”凤吾轻戳路凡的额头，“又吓走一个，难得他来看我。”
“哎呀，没事啦，反正他在我那住着呢，有的是机会来看你，来来来，看我给你买的东西。”路凡将凤涟泡在脑后，一一拿出东西给凤吾看。
凤吾没有立马吃路凡给的东西，而是掐指一算，算出路凡想问什么，顿时轻笑：“凡凡你真的是……无利不起早。”
知道瞒不过凤吾，路凡完全不心虚：“我平时也买很多东西来孝敬你啊——所以你能说吗？”
“没什么不能说的，”凤吾知道路凡只是对于这些事比较紧张，所以没瞒着，“但是可能不准。”
路凡不明白，愣了一下：“啥？”
凤吾让护卫给路凡倒了杯温水，没给她上回说苦的茶：“蛮荒之地在六界之外就是在天道之外的意思，这里的一切才是真正的随心所欲……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但你不是陆拾贰。”
最后一句话从凤吾嘴里说出来，在路凡听来仿若晴天霹雳，原本噙在嘴边的笑容瞬间消失。
对此凤吾只是摆摆手：“不用这么紧张，大约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修为到了一定地步超脱六界之后对世界的变化会有一些感觉。”
路凡这回真的傻了：“什么意思？”
“唔……怎么说呢，陆拾贰大概在遇见玉灵一年之后，玉灵救了她一次，六界突然时间倒流，回到了陆拾贰遇见玉灵那一刻，我发现六界异动去查看的，发现……六界平均每天都要时间倒流一次……”凤吾无奈而怜悯地看着路凡。
凤吾慢慢跟她说起那些事。
根据凤吾说的时候，陆拾贰消失在剧情推倒重写的时候，因为剧情重写了，所以时间会倒流回去，凤吾因为本身就处于不在六界之内的蛮荒之地，加上修为的原因，并不在这个世界的因果之内，所以他能保留记忆，只是无法阻止时间倒退。
然后他就发现了时间倒流的点——陆拾贰。
有些事是他推算出来的，因为他找到路凡和言玉南的时候路凡已经到这个世界很久了。
路凡有时候会突兀地做一些六界女子不会做的事和说这边的人不会说的话，她只要出格一点点，时间就倒退回前一天重新来过。
而重来的这一天，路凡就会像傀儡一样说话做事；言玉南一直对路凡不上心也有她实在普通又拖人后腿有关。
凤吾像看话本一样看着路凡，他看着路凡一步步爱上言玉南，然后再次做出了出格的事——路凡每一天都在跟言玉南示爱。
希望他有所回应。
那一天里，言玉南是诧异而犹豫的，他从跟路凡拉开距离说自己有喜欢的人到对路凡视若无睹，一次次的时间倒流加上路凡傀儡一样的行为，让言玉南逐渐对路凡这个人排斥。
凤吾看了很久才明白言玉南是没有时间倒流之前的记忆的，路凡就奇怪一点，她有记忆，所以更是痛苦。
不知道是不是路凡的挣扎有了效果，随着时间推移，路凡从吃下幻颜花到逐渐打动言玉南的心，凤吾跟看话本终于要看到大结局一样替他们开心，可是很快，两人都交换了信物之际——时间又倒流了。
这一次，路凡失去了前面一半的记忆，凤吾一开始是以为因为时间倒流太多了所以路凡没记得，很久之后给路凡诊治才发现是幻颜花诅咒的问题，不然路凡会一直记得的。
然而这一次路凡跟言玉南的交集更短了，路凡也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做出的事情完全不像是她能做出来的，而且疯狂在院子里种幻颜花，多到言玉南觉得这些花让人心生恐惧。
大多数时间里路凡是在那个小小的院子里折腾，折腾玉灵仙境的人也折腾自己，看什么都不顺心，有时候看到言玉南去找苏白音更是闹得天翻地覆。
可本来，不管是陆拾贰还是路凡，都是克制且隐忍的人，不会做那么出格的事。
由于言玉南对路凡的不上心，路凡每天每天吃着幻颜花，然后把自己的记忆全部吃没了。
在路凡所有记忆和情感消失的时候，路凡的一个幡然悔悟，选择离开。
言玉南的随从是想杀了陆拾贰，大概是怕言玉南追究，没有选择直接动手，而是将她丢到蛮荒之地自生自灭。
他以为，以路凡那样的性格和能力，一定会死在蛮荒之地的。
但是只要不像傀儡一样，不管是原来的陆拾贰还是路凡，本来就不会因为环境的磋磨而活不下去，她们都是努力且拼命的人。
凤吾注意了路凡很久，所以想去看看这个奇怪的女孩，他发现路凡这个人阴损又天真，可有意思了。
见路凡可怜，他能帮一把还是愿意帮的，更深的牵扯是因为路凡忘记了他——至此，他才开始正视路凡身上那些变化。
听凤吾说完这些年，路凡久久不能回神，可以说，凤吾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了，他选择不说是考虑到路凡现在的情况。
一个没有感情且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的人，到底适不适合知道这些，凤吾无法判断，所以总想再等等。
直到他看到言玉南出现，原本属于路凡扑朔迷离的未来终于拉开迷雾，让他看到了冰山一角。
凤吾喝了口茶：“其实因为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也不能保证对你算的一切到底准不准，只是凡凡，艳鬼说得对，陆拾贰是个温柔的人，就算知道你借用她的身体活下去，也只会希望你过得开心。”
路凡沉默许久，哑着声音问：“你怕我想不开才跟我说这些吗？”
“是，我希望你活下去，你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我算到你未来的时候确实有些紧张了，或许……我不该让凤涟回来，可你不能总抱着对陆拾贰的愧疚活下去，因为后来的痛苦，都是你替她遭受了不是吗？”凤吾轻声跟路凡说着话。
对于陆拾贰的愧疚，是路凡借用了对方的身体，她觉得现在活的日子都是偷来的，可是凤吾从另外一个角度对她说，陆拾贰只在第一版剧情里活着，之后变化的剧情，都是她替陆拾贰走的。
突然间，路凡松了一口气——她喜欢的陆拾贰没有经受那些，真是太好了。
原本积郁在心中的一切，都随着凤吾的话而消散，她这一次，可以活得轻松一些了。
路凡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可以放心了……不过你怎么分辨出来我跟陆拾贰不是一个人的？”
“灵魂受伤程度不一样，你们虽说都是无法修炼的人，但她是因为陆家废除修为，你是因为吃了过量幻颜花灵魂破碎到很难凝聚才无法修炼，这是你二十九岁之前跟你说过的，奈何你忘了，后来我就只说受伤了。”凤吾无奈道。
他能预料路凡自己肯定不敢说自己不是陆拾贰，所以凤吾说什么她都先往自己身上套，有些是套对，有些是套错的，可她能记住的其实很少，所以不管真假，凤吾不想一遍遍说，就由她猜。
反正或许过几年就忘记了。
路凡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忘了很多事情啊？”
凤吾点头：“可多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有一天我们约好跟药不死一块去给桃衡祝寿，你特地提前一天借万花楼的厨房给他做了长寿面红鸡蛋，可是……你第二天就忘记了……”
最后路凡的礼物是药不死帮忙送去桃衡那的，大家都明白，不过都说好一起喝酒的，怎么能少了路凡呢？
所以那天周知易临时写了几百份请帖发了一条街，特地夹了一份路凡的，请她一块上山。
不记得没有关系，他们记得，说好要一起的，就不会让她一个人。
可是，连带所有的记忆，路凡都不记得了，她真的……忘记了很多事很多人，二十九岁之后也没记得多少，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大家都很习惯。
习惯到某天再次遇见打招呼，路凡会问：“你好呀，我叫路凡，我们认识吗？”
然后回一句：“这不就认识了吗？我住……”
路凡默默垂下头，声音哽咽：“对不起……我……忘掉了很多东西……所以我才想记住……用路凡的身份……”
凤吾抬手揉路凡脑袋：“没关系的，大家都希望你高兴而已，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愧疚，是希望你向前看的时候，对自己上心一些，至少……选一个对自己好的未来不是吗？”
“我的未来会因为言玉南受伤吗？”路凡抬头问。
闻言，凤吾沉默许久，并不点头，也没摇头，只说：“说不准，只是你们之间……或许不是那么有缘分，到了交换信物还能分开的两个人，其实没必要如此强求。”
路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不是强求啦，我都没感情哪里能强求？我是……觉得用陆拾贰的身体做一些出格的事不太好意思，这一世我就这么慢慢过去，然后在凡人该死去的时候死去，转世之后……我才能活得更轻松一些。”
女儿家的害羞，凤吾虽说不太懂，不过路凡都这么说了，他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可是万一你死去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怎么办？”凤吾不希望路凡死去主要是因为这个。
毕竟路凡是个外来灵魂，谁都不知道身体死亡之后路凡会去哪里，万一再也没有这个人，他们或许就在不能相见了。
路凡笑笑：“那我会留下纪念品给你们的，我来自一个……你们不太能想象的世界，不管怎么说都是家乡，你们就当我去很远的地方探亲了如何？”
人有聚散离合，路凡舍不得他们，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私心。
或许这就是幻颜花的弊端吧，万事只为了自己。
凤吾没有在路凡的手腕上看到她的珠子，叹了口气：“我明白的凡凡，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那些事情……你都可以不用管。”
“谢谢凤吾！”路凡冲着凤吾开心地龇牙笑，有人愿意理解她真的是她此生最大的幸运了。
两人吃了顿早饭，临走前凤吾突然跟路凡说：“对了凡凡，其实你想看你跟言玉南有没有联系，不如去替他的姻缘种子浇水。”
路凡在门边停住脚步：“咦？为什么？”
凤吾无奈道：“我只是算出来你们将来有牵扯，而且可能走不到头，所以想让你避开这条线，但是你既然自己有主意的话，去给姻缘种子浇水比较准确。”
“就是，如果我让他的姻缘种子发芽开花的话我就是他的姻缘是吗？”路凡回想起言玉南那个泡了许久都不动一下的种子，“真的假的？那种子不是桃衡炒熟的吗？”
“……”凤吾哭笑不得，“桃衡不是江湖骗子，那不是炒熟的，万一你们往后的命运都牵扯在一起的话，你去浇水或许比他自己浇水快。”
思忖一会儿，路凡扬起下巴：“我不！他既然不能让种子开花，凭什么让我跟他牵扯在一起？我就不信我跟他真有姻缘！”
作者都没做到的事，路凡一点都不信。
昂首挺胸离开树屋，回到药不死的医馆，路凡继续给药不死看医馆，这里也安静，可以静下心画画。
画了一会儿路凡突然发现她画的东西是陆拾贰的同人图，那时候陆拾贰还是有一些粉丝的，路凡是当中绘画技术最好的，她还给言玉南和陆拾贰设计了婚服。
可是随着剧情的修改，陆拾贰的图不能在原来的超话里发了，她就发在自己微博。
后续剧情越来越气人，路凡才逐渐沉迷扔板砖而不是画图。
现在寥寥几笔画出了陆拾贰的轮廓，倒是让路凡想起来了那些事。
凤吾说，她替陆拾贰走了所有不合理的剧情，而且……她跟言玉南曾经走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言玉南送给她一块镂空的玉石熏香球，里面有言玉南一缕神魂，还有一枚散发凝神静气香味的灵果；路凡则是找了一株情花树养出果子，将果子放在自己绣的香囊里送给言玉南。
情花树要结果需要两个人的爱情滋养，而果子可以护佩戴的人一次性命。
他们曾走到这一步了。
路凡是后来看评论发现的，说是言玉南跟陆拾贰在一起的剧情太垃圾了，如果陆拾贰这个白莲花才是作者亲女儿的话，干嘛要写言玉南一开始是苏白音舔狗啊？
这算什么大女主剧情？
那作者本就是个摇摆不定的人，除了女主的剧情，其他人被改了无数次，有些实在改不了的就折中。
应该就是她忙的时候，剧情走到了言玉南和陆拾贰互换信物在一起吧？
不过就是几天时间，所有的剧情推翻重来，言玉南和陆拾贰再也没有爱情，她来了之后也没能改变这个事实。
路凡一点点描摹记忆中的婚服，给陆拾贰点上朱砂胭脂，这一次，她在陆拾贰的手中多加了一颗镂空鸳鸯蝴蝶纹香薰球，浮现着言玉南当时还是冰蓝色的神魂。
勾完最后一笔，路凡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吓一跳。
“这是谁呀？”
路凡猛地回头，见是言玉南，反手就要将自己做的调色板扣他头上：“你出点声会死啊！吓死老子了！”
言玉南举起双手讨饶：“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见你画得入迷没好意思打扰，我就来换套书，你这……画得谁？”
因为是复刻当时的同人图，跟陆拾贰真实模样还是有差距的，所以言玉南认不出来这是陆拾贰，跟路凡现在的模样更是不像。
路凡白他一眼，放好调色板和笔，拿起扇子给画扇风：“我喜欢的人，难得我灵感来了，就给他画一副顶稿子。”
闻言，言玉南瞳孔地震，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回神了，还说得磕磕巴巴：“你、你……你？喜、喜欢……的、的人？”
“对啊，”路凡用诡异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言玉南，“我喜欢女子，最喜欢那种温婉可人还漂亮的女子。”
言玉南有些反应不过来：“那、那你吃幻颜花……也是因为她？”
提起幻颜花，路凡心中那口逗言玉南的气又没了，转过身继续给画扇风：“不是。”
听出来路凡心情不好，言玉南拍拍自己的嘴巴，后悔怎么一下子就问了这种问题，明知道路凡现在没有感情而且似乎很讨厌她曾经爱过的那个人，还问不就是找打吗？
言玉南放下手里的书，走到路凡身边，轻声问：“那个……那你现在是想念她吗？以你现在的能力，想见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吧？”
路凡垂下手，凝视画中巧笑嫣然的女子：“不如不见，我只希望她能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幸福地活着。”
即使稍微不同，言玉南还是能感受到路凡的意思，就像他对于苏白音，他现在也只希望两人各自安好，有些人有些事，不放在心上，是为了放过对方，亦放过自己。
画送走的时候海东青感慨了几句路凡画得好，突然问一句：“对了，怎么就新娘啊？没有新郎吗？”
路凡一愣：“啊……忘记画了，下次吧，下次我画个双人的。”
海东青得到答复，这才满意地离开。
倒是言玉南晚上在两极阴阳楼里帮路凡调墨水的时候忍不住问她：“你喜欢的那个女子，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啊？老板娘你也算是个好人了，你努努力，不至于到现在还孤家寡人啊。”
路凡画笔一顿：“我逗你玩的，我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怎么爱人？”
言玉南：“……你又骗人……”
“谁让你每次都信？”路凡扑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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