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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岁月神偷

小说:贫民窟少女作者:草右言寺字数:4352更新时间 : 2019-07-04 11:49:05
  时间是让人猝不及防的东西,晴时有风,阴时有雨。

  虽说这日子离了谁都照样过,但关小羽不在的这两天却有人为此怅然若失,甚至有些食不知味了。

  这天,段雅茹独自前往陆家的宅子里做客。表面上说是奉了父母之命,专程来看望陆老爷子。只见从停在门口的车子里大包小包拿下来一堆伴手礼,大都是包装精美的高档营养品。她按响门铃,保姆赵姨迎了出来。

  “您是?”虽然在小的时候见过几次,但毕竟女大十八变,赵姨一时也不知道门口这位衣着光线,笑容灿烂的女孩子是谁。

  “您是赵姨吧?小时候我来过好多次,您不记得了吗?我是雅茹啊,老段的女儿。”段雅茹热络地介绍着,希望唤回赵姨的一些记忆。

  “哦,段家的千金哪,记得记得,快请进。”赵姨急忙热情相迎,伸手去接过那些精美的礼盒,一边朝着屋内喊到:“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来越漂亮喽。小远哪,家里来客人了。”

  陆老爷子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见有人来了也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

  段雅茹主动上前去打招呼:“爷爷,我来看您了,您还记得我吗?”

  陆老爷子摆摆手,把脸转向了一旁。

  段雅茹有些尴尬,一旁送完东西返回的赵姨忙宽慰她:“人老了,有点糊涂了。认不得人,段小姐您别见怪。”

  “怎么会呢。不过您还是叫我雅茹吧,显得亲近些。”段雅茹笑着说。

  陆修远从房间里走出来,见来人是段雅茹,便问:“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段雅茹似乎很热衷于搞这种突然袭击,美其名曰惊喜。

  陆修远没有接话,倒是赵姨上赶着说:“欢迎欢迎,哪会不欢迎呢。我们小远哪儿都好,就是不会说什么哄女孩子的话。”

  赵姨对眼前这个举止得体,开朗大方的女孩子很是喜欢,免不了插上几句嘴:“我去厨房做几道小菜,雅茹中午就留下来吃顿便饭。你们年轻人先去忙自己的事情吧,好好玩。”说完,便朝着厨房去了。像是一个刚刚介绍了一对新人相识的媒婆,志得意满。

  “很久没来了,你能陪我在家里面随便逛逛吗?”段雅茹问。

  人都来了,当然要以礼相待。陆修远点点头,领着段雅茹回了房内。临走之前,段雅茹还不忘说一句:“爷爷,我们先进去咯,待会儿见。”

  段雅茹摸着客厅里精美的艺术品摆件,感叹到:“这里跟小时候好像都没怎么变样。记得我小时候有段时间经常缠着我妈带来这里跟你一起玩。大家都喜欢在沙发上跳来跳去的,不小心就一下摔个跟头。还跑去那个储物间里面捉迷藏。有一次我们两个人一起躲到那个大衣柜里面,黑漆漆的,吓得我眼泪都要流出来。然后你一直跟我说,别怕,哥哥在,哥哥保护你……”女孩子真是感性的生物,那么久远的事情回想起来,还能够讲得真切动人。这也就看出她此行的目的可不是来探望老人那么简单。都说触景生情,试图用往事唤起旧情。

  陆修远打断她:“要不要来点喝的?”说着将手中的一个杯子递过去。他可不想在这里听一个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女孩跟自己追忆往昔,感怀童年。当然,如果是自己此刻也心仪的女子,那就另当别论了。

  打小时候起,他也只是把段雅茹当作是父母朋友家的孩子,邻家小妹,来以礼相待。不记得两人有来电的感觉,倒是堂哥陆九州一直夸她漂亮可爱。毕竟从小玩到大的人多了,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只是极少数。

  “好啊。”段雅茹接过杯子,又接着问:“我能不能去你的房间看看?”

  “不能。”陆修远察觉到自己回答得过于直白,又补充道:“你知道男生的房间通常都比较乱,所以,不太方便。不好意思。”

  段雅茹当然懂这解释就是拒绝的意思,故作放松的说:“咦,那好吧,真小气。”

  “饭菜马上就好了,准备到餐厅吃饭了。”厨房里穿出赵姨的声音,陆修远便带领她朝着餐厅走去。

  这天,关小羽起了个大早。原本还想借着休假的机会体验一下什么叫作睡到自然醒,可偏偏没有闹钟也能自觉醒来。也许是因为藏着心事,也许是因为村庄里的鸡鸣狗吠本就是天然的闹钟。

  反正也睡不着,索性起了床想出门散个步。

  院子里,父亲关青山早已起床多时。他正扶着院子里的那棵桂圆树,锻炼那条不太受控制的腿。今年接连刮了几场大风,把原本已经挂果的桂圆吹落了一地。现在幸存的果实有些稀疏,还未成熟。

  父亲咬着牙,用力地将那条腿抬起。正是这对常人来说简单不过的动作,却使得他额上青筋暴起,鼻翼上汗珠密布。关小羽又开心,又心疼。当然,开心的感觉要远远多于心疼。因为这表明父亲并没有自我放弃,没有在这一次的打击中一蹶不振。只要努力,就还有希望,证明这句话他不是随便说说。

  “爸,早啊。”关小羽打着招呼。她看父亲的衣服已经湿了一片,于是想让他停下来歇息片刻。

  “嗯,起、来、了?”父亲一字一句地回答,试图让咬字发音更清楚准确。他慢慢挪动身体,回到堂屋门前,并不想让女儿看到自己略显狼狈的一面。

  “爸,你帮我一个忙好吗?”关小羽问道。

  “好。”父亲回答的很干脆,甚至都不问一下是帮什么忙。

  关小羽拿出一个碗和一双筷子,碗里面装着半碗黄豆,里面还掺着些许绿豆,她把碗放在堂屋门前的小桌子上,又将筷子递到父亲手上,说:“我想煮一点五香味的大黄豆来吃,你帮我把这里面坏掉的黄豆和不小心掉进去的绿豆给捡出来吧。”

  虽然不知道女儿这么做是何用意,父亲还是毫不犹豫地接过了筷子。他很愿意为了自己的女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把它当成一个游戏来做吧,规则是必须要用右手持筷子,把不符合要求的豆子捡出来。”关小羽说出了附加条件。

  其实哪里是要做五香豆子,这是关小羽从别的病人家属那里学来的一招。用筷子夹取豆子,来锻炼中风后遗症发抖和不灵活的手。

  父亲用颤抖的手抓紧筷子,极其认真地夹取着碗里不合格的豆子。一颗豆子从筷子上滚落下来,他就重新夹起一颗。看得出他做得小心翼翼,十分投入。或许在接过筷子的那一刹那,父亲关青山就已经明白了女儿的用意。两个人守着已经知悉的小秘密,彼此心照不宣。

  关小羽把一个大盆摆在院子中间的洗碗池边上,回到房间里将父亲日常所用的床单和衣物统统卷在一起,抱了出来。

  每次回家她都希望尽可能多得承担一些家务,生活在一个干净整洁的环境中会更加让人充满希望。她将父亲的床单,衣物泡在大盆里,倒入适量的洗衣皂粉。因为近来天气炎热,那衣物上面弥漫着些许汗味。也不是没有洗衣机,也不是舍不得用,就是想亲手做些什么。让那些衣物在自己的手中变得洁净馨香,有一种踏实的感觉。

  这天的天气很善解人意,微风不燥,阳光正好。父女俩难得的独处时光,彼此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却都心系着对方,安静又踏实地努力着。

  关小羽将洗好的床单就悬挂在院子里的长绳上晾晒,一阵风吹来,暗香浮动。不消一会儿它也会被沾染上阳光的味道。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分别的时刻很快就会来临。纵使心有不舍也必须要开始新的征程。关小羽找到一个信封,环顾四周,确信无人窥伺才将包里面随身携带的一叠现金塞了进去。然后将信封郑重地放在父亲的枕头底下。虽然自己每个月都按时打钱回来,但想必那钱极少能到达父亲的手上。希望这些钱可以被父亲收着,以备不时之需。

  很多年前,为了让自己少受一点委屈,父亲瞒着继母也是将一张张两元、五元的纸币,偷偷放在自己的枕头下面。这是父女俩专属的秘密。每次收到那些零花钱,关小羽都难掩激动,这让她知道自己在父亲心中还是那个让人疼爱的女儿。

  岁月真是个奇妙的东西,那些追不回又忘不掉的美好,竟然在时隔多年后以另一种形式重现了。

  她坐在那张单薄的床上,用手再次抚摸了枕头,又再次打量了房间里的一切,才决定动身。

  父亲已经等在院子里,临走前塞给她一个小包,叮嘱她说:“好好的。”

  关小羽接过父亲准备的小包,笑着说了声:“爸,你保重。”一转身,眼里就止不住喷涌而出。她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步伐自然,不让人看见些微的颤抖。

  父亲还站在门口看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依然在那里张望,眼眶里的泪水清晰可见。他们泪水很少相见,因为彼此都想隐藏好脆弱,只分享温暖。

  房间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继母,不屑于参加这一场不痛不痒的送别。直觉告诉她,关小羽不会这么没有表示就离开了。她熟练地在关青山睡得那间小屋里搜寻一番。直到从枕头底下取出那个压着的信封,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

  关小羽在半路遇上了到镇上拉货的老乡,于是搭乘了他的顺风车。乡下人用于拉货的小三轮,行驶在有些凹凸不平的乡间小道上,那感觉就像是突然通了电。路两旁是绿油油的田野,三五只牛慢吞吞地咀嚼着青草,放牛人悠闲地躺在树荫下歇息。关小羽在那车身席地而坐,打开父亲递过来的小包。里面是一袋挑拣干净的黄豆,和一袋自己晾晒的桂圆干,她抱紧这些东西,如获至宝。

  怪这车子太过颠簸,差一点儿又将她的眼泪震了出来。

  陆家的就餐区域,四人围坐桌前正享用着丰盛的午餐。

  “好久都没吃到这么美味的中餐了,在国外每天吃西餐简直就是噩梦。赵姨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段雅茹嘴上吃着,还不忘捧一捧做菜的厨师。这样嘴巴甜会讲话,气质佳,家世好的女孩子怕是没有几个家长能抗拒的了。

  赵姨虽然只是陆家的一个保姆,但这么多年的朝夕相处早已经被当作了自家人。陆修远和她生活的时间远远超过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赵姨听到夸赞,自然十分开心。忍不住又给段雅茹夹了许多菜,接着说:“要是觉得好吃呀你就经常来。反正这个家也只有我们三个住,平时冷清的很。你来了也可以陪我们说说话,解解闷儿。”

  段雅茹开心地应允着,再看一旁的陆修远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小远啊,这几天的饭菜不和胃口吗?怎么看你都吃不下似的。”赵姨忍不住问。

  “没有,是我可能在外面吃了东西,回来就不觉得饿了。”陆修远回答。他转身对一旁的段雅茹说:“我等下要出门了,你慢慢吃。”说完就起身离开座位。

  “刚好我也想出去逛逛。要不然你陪我去商场吧,看看最近有什么新上的包包,鞋子什么的。”段雅茹拉住他一边手臂。

  陆修远将手臂抽离,说到:“算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你知道我最不喜欢的就是逛商场。”

  “哎呀,就当是陪陪我咯,你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子自己去逛商场吧,多丢人,多可怜,连个拎包的都没有。”段雅茹立刻撒娇起来。

  不过这一招对陆修远好像不怎么管用:“那就找你从前在国内的朋友一起吧。”他撂下这么一句话,又欲离开。

  “要是关小羽呢?要是关小羽让你陪她去,你一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吧?”这女人也真是奇怪,明知道会得到肯定的答案还一定要问出来。也明知道陆修远这副茶饭不思的样子一定是因为关小羽的缘故,还硬要来碰个钉子。

  “我先走了。”陆修远避而不答,态度却很是鲜明。

  情急之下,段雅茹顾不得有失风度,冲着他的背影喊:“我到底有哪里比不过她?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知道我比她更适合你。”

  陆修远没有回头,他知道此刻多说无益。也许只有自己冷淡的态度才会让段雅茹接受事实,放弃他,不再对他抱有一丝幻想。

  见两人如此,赵姨也猜到了几分,安抚段雅茹到:“年轻人嘛,都有拎不清的时候。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害怕没人喜欢吗?小远那里我会去说的,放心吧。”说着将段雅茹重新拉回座位上。

  一直默默吃饭的陆老爷子突然悠悠地说:“强扭的瓜不甜哪。”

  餐桌上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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