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聊完正事儿,宴文然坐在椅子上,游闲地泡了杯茶。
忽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是宴翎来了。
他穿着件青灰色衣服,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此刻垂头丧气的样子,居然把之前那些个风流劲儿化去了不少。一脸的无精打采,不知道这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宴文然并没有很热情地招待他,毕竟宴翎之前同自己关系并不是很好。
宴祁正在这会儿兴冲冲地捧着书也到了门口,一路喊着:“皇兄,皇兄!”结果在看到门口宴翎的身影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宴翎与其他这些个皇家的兄弟们并没有多少兄弟情,不冷不热地瞧了宴祁一眼,不发一言。
宴祁顿住脚步,怯怯地站在几步开外朝里望着宴文然和白璟。他的奶娘很快也跟了上来,原本还乐着:“八殿下,慢点跑,我这身子哪跟得上您呀。”然后又瞧到主殿门口堵着的修长身影,讪讪地闭了口,半蹲下去把半大点儿的宴祁揽到自己怀里。
宴翎看到几人警惕的样子,没来由地心中一片烦躁。
他直视着宴文然,抿了抿唇,语气较平时客气了许多。“我……我们两个人谈谈?”
宴文然摩挲片刻瓷杯,随后转头看向白璟,道:“你去陪小八玩儿一会?”
白璟眼神迅速掠过宴翎,低声应道:“嗯。”
他出去后,顺便带了把门。顿时屋子里,只剩宴文然与宴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宴文然招呼他坐下,只觉得气氛有种莫名的僵硬。
毕竟他们一直以来,关系都算不得多好,兄弟情几乎没有。
她为宴翎倒了杯茶,宴翎就僵硬着喝了;他喝尽,宴文然在续上。
来来回回兜转了几番后,宴文然竟生出了些忍俊不禁的心思。
她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率先开口:“你又来我这里,是要做什么?”
宴翎眼神微闪,犹豫着想说什么。
可宴文然看他这幅样子便已经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了,果断提醒了一句:“若你还是问宁儿的下落,恕我无从奉告。”
宴翎眼底神色顿时暗淡了下来。
他颓然地抓了抓头发,忽然涌现出一种一极其无力之感。
确实宴文然也无奈。
一方面,她当然不想萧宁儿和他产生什么更深的纠葛。之前不知道宴翎在做什么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宴翎为了耍些小计谋,竟然可以放下原则与仄荒共通谋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显然,这样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再者,如今他们秘密回到边境整顿军队的事情,万万不可泄露。更何况,这人还是已经有过前科的。
“怎样……都不行?”宴翎沉默良久,好半天才艰难地问出这么一句。
“不行。”宴文然一口回绝。
“我可以不再同你争夺太子之位,可以放弃对那个位置的念想——这样也不行?”
宴文然听了这话,先是惊讶了一下。
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宴翎端着茶杯,眼眸垂了下去。
其实此番挺出乎宴文然意料的。
宴翎这个人,绝对是他们皇家几个兄弟中,最傲气的。
别的皇兄相处好了可以开玩笑,可以互相折腾玩闹。唯独宴翎不行。
他能放下那大过天的面子,三番两次地找上宴文然,已经说明萧宁儿对他有几分重要。如今,他甚至为了她肯放弃那个一直追逐的目标,可以说,这份在乎的确是有几分真情实意了。
不过究竟有几分,她说不准。
宴翎叹了口气,忽然释然又自嘲地一笑:“罢了,本就是我把她惹生气了。”
他看向宴文然,忽然问道:“你知道之前我与吟风她们合作么?”
宴文然点了点头。
宴翎嗤笑一声,低声道:“经历这么一遭,我还真觉得,我就像个跳梁小丑。”
他倒豆子般,忽然把之前做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像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是吟风和月弧先来找我的。”他声音一顿,仿佛陷入追忆。“秋猎那次,月弧过来问我对皇位有没有想法,她说……她能帮我。只要我按她说的去做,便能够引起父皇的注意。”
宴翎说着,挑眉道:“对了,她似乎会御兽一类的法子,总之我那些天,收获不错。”
“一开始我还奇怪她怎么就忽然要帮我了。直到后来——听说你和一个骑兵孤身入林,猎回两头熊几匹狼的时候,我那时才猜到,没准她们帮我,其实是想对付你?”
宴文然默了默,想到,在我面前说你当初对付我的事,真的不觉得尴尬?
但宴翎自然是不觉得尴尬的。他还继续道:“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妨碍什么,我将计就计跟着他们的计划走,受益的终究是我。”
说完他停了下,似乎终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茶已经凉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谁也没再先开口。
宴文然续些新叶,索性准备在煮一壶茶。
宴翎却忽然笑了,笑得格外失落。“算了,你知道的事儿总比我多,你从小就比我聪明。何况他们都走了,再和你说这些也没用了。”
宴文然只当他失意后来找自己一吐为快。谁知她抬眼间,竟然看到了这个男人微红的眼眶。
“我没什么能用来与你做交易的了。”他苦笑一声,再三确认:“我对她是真心的……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宴文然没有回答。半晌后问了一个其实并不怎么相干的问题:“你可曾后悔之前与仄荒族人共谋?”
宴翎迟疑了片刻,随后坚定地摇头。
“若再来一次,我也会那么做的。”他笑了笑,反问道:“若是没有这一遭,萧宁儿那样的人,她哪里注意的到我?”
他又喃喃低声重复了一句:“哪里注意的到我呢……”
这一刻,曾经用傲慢所掩饰的自卑,在这一句话中,尽数倾泻而出。
纵使宴文然与他并不算得上关系好,也忍不住安慰了几句:“若你真与她有缘,那么即便不以此事为契机,或许她也会与你相遇。”
宴翎不置一词。
茶水由烧热到沸腾,再到渐渐变温。
宴翎忽然抬头问了个问题:“她那么喜欢武功,也曾不止一次同我提到想要上战场——莫非她是,去边疆那里了?”
宴文然眉心一跳。
宴翎豁然起身,宴文然急道:“她并没有,你……”
“随便吧,我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宴翎露出苦涩的笑意。“我就过去偷偷看一眼——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真的同仄荒族一起,做出什么叛国的事情。到时候……”
他顿了顿,“到时候,她在,我便找到她了;她不在,我就权当报效国家,起码哪日战时,争个为国效力的名头,也好让她对我……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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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是宴翎来了。
他穿着件青灰色衣服,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此刻垂头丧气的样子,居然把之前那些个风流劲儿化去了不少。一脸的无精打采,不知道这是遇上了什么事儿。
宴文然并没有很热情地招待他,毕竟宴翎之前同自己关系并不是很好。
宴祁正在这会儿兴冲冲地捧着书也到了门口,一路喊着:“皇兄,皇兄!”结果在看到门口宴翎的身影时,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宴翎与其他这些个皇家的兄弟们并没有多少兄弟情,不冷不热地瞧了宴祁一眼,不发一言。
宴祁顿住脚步,怯怯地站在几步开外朝里望着宴文然和白璟。他的奶娘很快也跟了上来,原本还乐着:“八殿下,慢点跑,我这身子哪跟得上您呀。”然后又瞧到主殿门口堵着的修长身影,讪讪地闭了口,半蹲下去把半大点儿的宴祁揽到自己怀里。
宴翎看到几人警惕的样子,没来由地心中一片烦躁。
他直视着宴文然,抿了抿唇,语气较平时客气了许多。“我……我们两个人谈谈?”
宴文然摩挲片刻瓷杯,随后转头看向白璟,道:“你去陪小八玩儿一会?”
白璟眼神迅速掠过宴翎,低声应道:“嗯。”
他出去后,顺便带了把门。顿时屋子里,只剩宴文然与宴翎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宴文然招呼他坐下,只觉得气氛有种莫名的僵硬。
毕竟他们一直以来,关系都算不得多好,兄弟情几乎没有。
她为宴翎倒了杯茶,宴翎就僵硬着喝了;他喝尽,宴文然在续上。
来来回回兜转了几番后,宴文然竟生出了些忍俊不禁的心思。
她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率先开口:“你又来我这里,是要做什么?”
宴翎眼神微闪,犹豫着想说什么。
可宴文然看他这幅样子便已经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了,果断提醒了一句:“若你还是问宁儿的下落,恕我无从奉告。”
宴翎眼底神色顿时暗淡了下来。
他颓然地抓了抓头发,忽然涌现出一种一极其无力之感。
确实宴文然也无奈。
一方面,她当然不想萧宁儿和他产生什么更深的纠葛。之前不知道宴翎在做什么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现在,宴翎为了耍些小计谋,竟然可以放下原则与仄荒共通谋事。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显然,这样的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再者,如今他们秘密回到边境整顿军队的事情,万万不可泄露。更何况,这人还是已经有过前科的。
“怎样……都不行?”宴翎沉默良久,好半天才艰难地问出这么一句。
“不行。”宴文然一口回绝。
“我可以不再同你争夺太子之位,可以放弃对那个位置的念想——这样也不行?”
宴文然听了这话,先是惊讶了一下。
但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宴翎端着茶杯,眼眸垂了下去。
其实此番挺出乎宴文然意料的。
宴翎这个人,绝对是他们皇家几个兄弟中,最傲气的。
别的皇兄相处好了可以开玩笑,可以互相折腾玩闹。唯独宴翎不行。
他能放下那大过天的面子,三番两次地找上宴文然,已经说明萧宁儿对他有几分重要。如今,他甚至为了她肯放弃那个一直追逐的目标,可以说,这份在乎的确是有几分真情实意了。
不过究竟有几分,她说不准。
宴翎叹了口气,忽然释然又自嘲地一笑:“罢了,本就是我把她惹生气了。”
他看向宴文然,忽然问道:“你知道之前我与吟风她们合作么?”
宴文然点了点头。
宴翎嗤笑一声,低声道:“经历这么一遭,我还真觉得,我就像个跳梁小丑。”
他倒豆子般,忽然把之前做过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像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是吟风和月弧先来找我的。”他声音一顿,仿佛陷入追忆。“秋猎那次,月弧过来问我对皇位有没有想法,她说……她能帮我。只要我按她说的去做,便能够引起父皇的注意。”
宴翎说着,挑眉道:“对了,她似乎会御兽一类的法子,总之我那些天,收获不错。”
“一开始我还奇怪她怎么就忽然要帮我了。直到后来——听说你和一个骑兵孤身入林,猎回两头熊几匹狼的时候,我那时才猜到,没准她们帮我,其实是想对付你?”
宴文然默了默,想到,在我面前说你当初对付我的事,真的不觉得尴尬?
但宴翎自然是不觉得尴尬的。他还继续道:“不过这对我来说并不妨碍什么,我将计就计跟着他们的计划走,受益的终究是我。”
说完他停了下,似乎终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茶已经凉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谁也没再先开口。
宴文然续些新叶,索性准备在煮一壶茶。
宴翎却忽然笑了,笑得格外失落。“算了,你知道的事儿总比我多,你从小就比我聪明。何况他们都走了,再和你说这些也没用了。”
宴文然只当他失意后来找自己一吐为快。谁知她抬眼间,竟然看到了这个男人微红的眼眶。
“我没什么能用来与你做交易的了。”他苦笑一声,再三确认:“我对她是真心的……你真的不能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宴文然没有回答。半晌后问了一个其实并不怎么相干的问题:“你可曾后悔之前与仄荒族人共谋?”
宴翎迟疑了片刻,随后坚定地摇头。
“若再来一次,我也会那么做的。”他笑了笑,反问道:“若是没有这一遭,萧宁儿那样的人,她哪里注意的到我?”
他又喃喃低声重复了一句:“哪里注意的到我呢……”
这一刻,曾经用傲慢所掩饰的自卑,在这一句话中,尽数倾泻而出。
纵使宴文然与他并不算得上关系好,也忍不住安慰了几句:“若你真与她有缘,那么即便不以此事为契机,或许她也会与你相遇。”
宴翎不置一词。
茶水由烧热到沸腾,再到渐渐变温。
宴翎忽然抬头问了个问题:“她那么喜欢武功,也曾不止一次同我提到想要上战场——莫非她是,去边疆那里了?”
宴文然眉心一跳。
宴翎豁然起身,宴文然急道:“她并没有,你……”
“随便吧,我已经……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宴翎露出苦涩的笑意。“我就过去偷偷看一眼——你放心,我还不至于真的同仄荒族一起,做出什么叛国的事情。到时候……”
他顿了顿,“到时候,她在,我便找到她了;她不在,我就权当报效国家,起码哪日战时,争个为国效力的名头,也好让她对我……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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