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短短一日,宫中已经挂满了白。
永安帝驾崩,要忙活的事情有很多。
宫里的宫女侍卫太监,乃至后宫妃子,全部换上了白衣。一瞬间,这色彩倒同处处未消融的雪有异曲同工之妙。
宴文然吩咐着各种事宜。忙里偷闲片刻,竟有种极端的荒谬与不真实感。
父皇驾崩了……
宴瑜比她冷静许多,也不时在她身边打打下手。他偏过头,见宴文然面上一阵恍惚,劝道:“你先去歇息一会儿吧,从昨夜就没怎么睡。”
宴文然顿了下,起身点了点头。才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需要把大皇兄他们叫回来吗?”
宴瑜思量片刻,摇摇头,道:“战争未歇,正在紧要关头,还是莫把他们叫回来了。”沉默片刻,又道:“不过是该给他们通知一声。”
宴文然点点头,传唤了一个暗卫来,让他去传递消息。
做完这些,宴文然迟疑片刻:“我去看看母后。”
宴瑜欲言又止半晌,道:“去吧。”
宴文然点头,起身去了。
宴瑜极轻地叹了口气,埋头继续处理片刻事务。再次停下来时,又忍不住开始走神。
这一切,都是巧合?还是……
沉思良久,宴瑜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要继续,却见离开许久的宴文然又回来了。
她一进来,便迅速走到宴瑜面前。宴瑜正要抬头问她怎么回来了,却一下子捕捉到她面上不加掩饰的惶急。
“母后不在凤栖宫!”宴文然急道。
“别急,或许是去别的地方了呢?”宴瑜也站了起来。看着宴文然焦急的红了眼眶,不由微微起了些怜惜。
他这妹妹,自昨日起,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
于是他走过去,问道:“别急,皇兄同你一起去找找。”
宴文然点头:“嗯。”又急急地吩咐了下人去寻。
皇上驾崩,皇后在这节骨眼上忽然不见了,可并不是什么好事。下人们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急急地便出去跟着搜寻。
最初,宴瑜只认为皇后是去了养心殿,亦或是别的娘娘的住所。谁知一圈寻找下来,皇后娘娘居然都不在。
总之就是没有,哪儿都没有!
宴文然当即下令:“去找,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她转过身去,让人向各宫传递了消息。
她在一旁把手埋进白袖中,宴瑜忽然觉得,此时的宴文然,有种说不上的颓然无力。他当即走上前,不容置疑道:“好了,这些事情我去办,你真的该去休息了。”
不等宴文然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他又坚决道:“难道你想继父皇驾崩之后,又让朝臣听到太子病倒的消息吗?”
宴文然欲言又止地怔了片刻,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她转过头去,朝着东宫的方向离开。
……
东宫,主殿。
宴文然刚刚回来,宴祁就跑了出来,带着哭腔道:“皇兄去哪里了?怎么一夜都未回来?”
不怪他急,昨天自看到了那群往东宫过来的人之后,本就隐隐不安。被宴文然吩咐去偏殿等着后,却又一夜未归。五岁大点儿的孩子,自然难免想得多些。
宴文然勉强笑笑,弯腰摸了摸他的头。
那位奶娘总是跑的慢了一步,过来时,眼中止不住地流露着担忧。这样的神情看得宴文然心中一暖。
她瞧出宴文然的脸色苍白,赶忙上前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歇息的少了?快回宫中歇歇吧。”
宴祁一听,也顿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小脑袋赶紧点了几下,“对对,快去歇息。”
宴文然道:“不急。”她看着宴祁和他的奶娘——皆是一身白衣,心中了然:想必他们是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她道:“宫中没有什么事情吧?我……我母后,可曾来过?”
宴祁的奶娘道:“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皇后娘娘也不曾来过。”她说时目露疑惑,约摸还不知道皇后找不到了的事情。
宴文然点了点头,低头一瞧,又见宴祁脸上有些喜意。
她不自觉地便放松了几分,放缓了声音:“想什么这么开心?”
宴祁奶声奶气道:“听闻父皇驾崩,皇兄是太子殿下,是不是要做皇上了?”
这话虽是私底下说,况且永安帝已经逝了,但仍是有些不敬。
不过小八压根从没怎么见过他这父皇,想必在他心中,“父皇”的位置,或许比身边伺候的婢女太监还低些。“父皇”的死,在他心中,或许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宴文然沉默下来。
奶娘知他失言,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见宴文然并无怪罪之意,松了口气。
宴文然扯出抹苍白的笑来,轻声道:“童言无忌,这样的话,日后不可乱说。”
宴祁虽不觉得怎样,但还是听话地“嗯”了一声。
奶娘偷偷观察着宴文然的状态。她本就带孩子习惯了,再说宴文然也就十八岁,未及弱冠的年纪。相处着久了,便也当做孩子般照看。
如今见她直起身时一个踉跄,不由言语间也带了几分心疼担忧,又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还是快去歇歇吧,歇好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儿啊。”
宴文然这回没有再反驳。“嗯”了一声,转身向主殿走去。
走得远了,隐约地,她还能听到宴祁在抱怨:“皇兄看着好像不开心……皇嫂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呀,要是她在的话,皇兄一定不会这么难过的。”
他的奶娘似乎也赞同,轻轻叹了口气。
宴文然顿了下脚步,又继续向主殿中去。
……
歇一会儿……
是该歇一会儿了。
她在屋子里伫立片刻,转而走向贵妃榻。
原本只是看这边放着几个话本,打算顺便看看。伸手抄起一本来翻了几页,却觉得其中故事无聊老套的紧。
这样的书,白璟以前竟然也能看的津津有味?
她百无聊赖地倚躺在塌上,一页一页翻着那小册子。
没什么别的感觉,只觉得犯困。
她索性把册子丢在一边,阖眼小憩。迷迷糊糊又寻思着,如白璟这样的男子,是如何天天看这些东西都不嫌无聊的?
还是……太无聊了,所以看这些东西都觉得有些趣味?
白璟——
……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殿下。”
那是她极为熟悉的,含着轻笑的一声呼唤。
宴文然猛地睁眼,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只是,屋子仍如之前一般安静,唯有贵妃榻上,一小片氤湿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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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帝驾崩,要忙活的事情有很多。
宫里的宫女侍卫太监,乃至后宫妃子,全部换上了白衣。一瞬间,这色彩倒同处处未消融的雪有异曲同工之妙。
宴文然吩咐着各种事宜。忙里偷闲片刻,竟有种极端的荒谬与不真实感。
父皇驾崩了……
宴瑜比她冷静许多,也不时在她身边打打下手。他偏过头,见宴文然面上一阵恍惚,劝道:“你先去歇息一会儿吧,从昨夜就没怎么睡。”
宴文然顿了下,起身点了点头。才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来:“需要把大皇兄他们叫回来吗?”
宴瑜思量片刻,摇摇头,道:“战争未歇,正在紧要关头,还是莫把他们叫回来了。”沉默片刻,又道:“不过是该给他们通知一声。”
宴文然点点头,传唤了一个暗卫来,让他去传递消息。
做完这些,宴文然迟疑片刻:“我去看看母后。”
宴瑜欲言又止半晌,道:“去吧。”
宴文然点头,起身去了。
宴瑜极轻地叹了口气,埋头继续处理片刻事务。再次停下来时,又忍不住开始走神。
这一切,都是巧合?还是……
沉思良久,宴瑜缓缓吐出一口气,正要继续,却见离开许久的宴文然又回来了。
她一进来,便迅速走到宴瑜面前。宴瑜正要抬头问她怎么回来了,却一下子捕捉到她面上不加掩饰的惶急。
“母后不在凤栖宫!”宴文然急道。
“别急,或许是去别的地方了呢?”宴瑜也站了起来。看着宴文然焦急的红了眼眶,不由微微起了些怜惜。
他这妹妹,自昨日起,情绪就一直有些低落。
于是他走过去,问道:“别急,皇兄同你一起去找找。”
宴文然点头:“嗯。”又急急地吩咐了下人去寻。
皇上驾崩,皇后在这节骨眼上忽然不见了,可并不是什么好事。下人们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敢怠慢,急急地便出去跟着搜寻。
最初,宴瑜只认为皇后是去了养心殿,亦或是别的娘娘的住所。谁知一圈寻找下来,皇后娘娘居然都不在。
总之就是没有,哪儿都没有!
宴文然当即下令:“去找,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她转过身去,让人向各宫传递了消息。
她在一旁把手埋进白袖中,宴瑜忽然觉得,此时的宴文然,有种说不上的颓然无力。他当即走上前,不容置疑道:“好了,这些事情我去办,你真的该去休息了。”
不等宴文然把拒绝的话说出口,他又坚决道:“难道你想继父皇驾崩之后,又让朝臣听到太子病倒的消息吗?”
宴文然欲言又止地怔了片刻,缓缓点头:“我知道了。”
她转过头去,朝着东宫的方向离开。
……
东宫,主殿。
宴文然刚刚回来,宴祁就跑了出来,带着哭腔道:“皇兄去哪里了?怎么一夜都未回来?”
不怪他急,昨天自看到了那群往东宫过来的人之后,本就隐隐不安。被宴文然吩咐去偏殿等着后,却又一夜未归。五岁大点儿的孩子,自然难免想得多些。
宴文然勉强笑笑,弯腰摸了摸他的头。
那位奶娘总是跑的慢了一步,过来时,眼中止不住地流露着担忧。这样的神情看得宴文然心中一暖。
她瞧出宴文然的脸色苍白,赶忙上前问道:“太子殿下可是歇息的少了?快回宫中歇歇吧。”
宴祁一听,也顿时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小脑袋赶紧点了几下,“对对,快去歇息。”
宴文然道:“不急。”她看着宴祁和他的奶娘——皆是一身白衣,心中了然:想必他们是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她道:“宫中没有什么事情吧?我……我母后,可曾来过?”
宴祁的奶娘道:“不曾发生过什么事情。皇后娘娘也不曾来过。”她说时目露疑惑,约摸还不知道皇后找不到了的事情。
宴文然点了点头,低头一瞧,又见宴祁脸上有些喜意。
她不自觉地便放松了几分,放缓了声音:“想什么这么开心?”
宴祁奶声奶气道:“听闻父皇驾崩,皇兄是太子殿下,是不是要做皇上了?”
这话虽是私底下说,况且永安帝已经逝了,但仍是有些不敬。
不过小八压根从没怎么见过他这父皇,想必在他心中,“父皇”的位置,或许比身边伺候的婢女太监还低些。“父皇”的死,在他心中,或许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宴文然沉默下来。
奶娘知他失言,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见宴文然并无怪罪之意,松了口气。
宴文然扯出抹苍白的笑来,轻声道:“童言无忌,这样的话,日后不可乱说。”
宴祁虽不觉得怎样,但还是听话地“嗯”了一声。
奶娘偷偷观察着宴文然的状态。她本就带孩子习惯了,再说宴文然也就十八岁,未及弱冠的年纪。相处着久了,便也当做孩子般照看。
如今见她直起身时一个踉跄,不由言语间也带了几分心疼担忧,又重复了一遍:“太子殿下还是快去歇歇吧,歇好了才有力气做别的事儿啊。”
宴文然这回没有再反驳。“嗯”了一声,转身向主殿走去。
走得远了,隐约地,她还能听到宴祁在抱怨:“皇兄看着好像不开心……皇嫂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呀,要是她在的话,皇兄一定不会这么难过的。”
他的奶娘似乎也赞同,轻轻叹了口气。
宴文然顿了下脚步,又继续向主殿中去。
……
歇一会儿……
是该歇一会儿了。
她在屋子里伫立片刻,转而走向贵妃榻。
原本只是看这边放着几个话本,打算顺便看看。伸手抄起一本来翻了几页,却觉得其中故事无聊老套的紧。
这样的书,白璟以前竟然也能看的津津有味?
她百无聊赖地倚躺在塌上,一页一页翻着那小册子。
没什么别的感觉,只觉得犯困。
她索性把册子丢在一边,阖眼小憩。迷迷糊糊又寻思着,如白璟这样的男子,是如何天天看这些东西都不嫌无聊的?
还是……太无聊了,所以看这些东西都觉得有些趣味?
白璟——
……
不知过了多久,迷糊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殿下。”
那是她极为熟悉的,含着轻笑的一声呼唤。
宴文然猛地睁眼,在屋子里看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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