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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天降横祸,生命逆行

小说:温凉如许作者:文心z.字数:4100更新时间 : 2020-07-24 23:00:00
  郭老师高烧不退。

  透视时发现他胸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阴影,怀疑是肿瘤。

  同事们纷纷去医院探视。

  回来的人说,有一个女的,叫王瑞。

  特地从北京赶到唐山来看郭老师,不知是郭老师的什么人。

  又有人说,那个叫王瑞的可真够意思,一天到晚守在郭老师的病床前,喂水喂药端便盆,看样子跟郭老师可不是一般关系呀。

  就这样,去医院探视的人几乎每天都能带来一些关于王瑞的花絮,不是说她头碰头给郭老师试体温,就是说她背着人默默流泪。

  更有人讲了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奇事,说郭老师和王瑞一个人拿着一根筷子敲饭盒玩。

  王瑞敲几下,郭老师就敲几下,敲着敲着,两个人就神经兮兮地又哭又笑。

  心细的人还发现,对于王瑞和郭老师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郭老师爱人居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醋意。

  于是,就有人毫不掩饰地羡慕起郭老师的“齐人之福”来。

  十几天后,郭老师的病得到了确诊,肿瘤的说法被排除。

  不久,郭老师就喜气洋洋地回来上班了。

  有人问起了王瑞的事。

  郭老师说:“王瑞是我以前的邻居。

  大地震的时候,王瑞被埋在废墟下面,大块的楼板在上面一层层压着,王瑞在下面哭。

  邻居们找来木棒铁棍撬那楼板,可说什么也撬不动,邻居们说等着用吊车吧。

  王瑞在下面哭得嗓子都哑了———她怕呀,她父亲的尸体就在她的身边。

  天黑了,人们纷纷谣传大地要塌陷,于是就都抢着去占铁轨。只有我没动。

  我家就活着出来我一个人,我把王瑞看成了可依靠的人,就像王瑞依靠我一样。

  我对着楼板的空隙冲下面喊:‘王瑞,天黑了,我在上面跟你做个游戏,你不要怕呀。

  现在,咱俩一人找一块砖头,你在下面敲,我在上面敲,你敲几下,我就敲几下———好,开始吧。’

  她敲当当,我便也敲当当,她敲当当当,我便也敲当当当……

  渐渐地,下面的声音弱了,断了,我慌忙捡起一块砖头,回应着那求救般的声音。

  王瑞颤颤地喊着我的名字,激动得哭起来。第二天,吊车来了,王瑞得救了———那一年,王瑞11岁,我19岁。”

  女同事们鼻子有些酸,男同事们一声不吭地抽烟。

  在这一份纯洁无瑕的生死情谊面前,大家倏然明了:生活本身比所有挖空心思的浪漫推想都更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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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水来临时,他辗转万里,跋涉7个小时,只为了确定她的生死,那是爱情的推动。

  而他们最后的分手,却是生命最惨烈的真相。

  那年的南国天空,像她燃烧的眸子。

  他们在旅游团相遇,6天行程,所有山水都模糊,却好像一生的话都说尽了,从没有另一个人能这样地触摸到彼此的灵魂。

  然而窗外夜色不断流走,他们已是在返程的火车上。

  她在江南小站下车,与他微笑挥别,只隔着车窗。

  火车缓缓开动,两人都知道,自此,隔了长江,又隔了黄河,隔了大半个中国的幅域。

  心内百般挣扎,却还是一踏入家门,就拨了她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即被接起。

  她的声音急切得像雨前的风:“是你吗?”

  每天深夜的电话里,她的呼吸近在耳畔,他却深深体会到空间的残忍与不可逾越。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电话忽然就打不通了。

  正是盛夏,他每隔5分钟拨一次号,渐渐,话筒汗湿得握不住。

  他满心满意,全是不敢细想、不肯推敲的假设。

  三天后,他终于在电视上看到了新闻:“近日洪水泛滥,这个地区的居民都已疏散……”

  难道他永远没有机会告诉她:所有关于江南的记忆,就是她默默转身的背影。

  第二天清晨,他飞抵离她最近的城市。

  然而非防汛车辆早已禁行,只是60公里,难道他甘心就此被隔绝?

  他沿着大堤,步行前去。

  大江在他身侧,咆哮奔腾,浊浪不断地扑上来,感觉到大堤在他脚下微微颤抖,满是忙碌运送砂石的军民。

  迎面匆匆,全是去往安全地带的人流,他是唯一的逆行者。

  县城里水势滔滔,每一条大街小巷都变成河流。

  在小学校的礼堂里,人群喧哗攘攘,他远远地看见她美丽的碎花圆裙。

  他万里长空,7个小时的路途又算得了什么?

  他大声叫出她的名字,她犹豫地、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了似地抬起头———那年的南国天空,像她燃烧的眸子。

  冬天来的时候,他们分开了。

  可以生死与共的爱情,为什么反而不能克服空间的阻拦?

  也许只是因为,当洪水将街道与大江的区别一把抹煞时,就已经注定了。

  洪水退后,所有的问题仍会像曾被淹没的房屋般凸现。

  他们谁都不能把对方拉到自己身边,像打开一幅卷轴的图画。

  洪水来临时,他辗转万里,跋涉7个小时,只为了确定她的生死,那是爱情的推动;而他们最后的分手,却是生命最惨烈的真相。

  ~————⛄⛄————~

  那年他19岁,在阿姨家里度过他唯一的一次南方假期。

  他第一次见到她,她穿着一条脏脏的白色棉布裙子,脸上有红肿的手指印,满脸泪水却神情冷漠。

  他蹲在她的面前,他说,你喜欢小狗吗?

  他把自己捡来的一条白色小狗放在竹篮里给她看。

  他说,你笑一笑,我就把它送给你。

  他给了她一段快乐、温暖的时光。

  带她去钓鱼、捉蝴蝶,看着她的笑容烂漫无邪。

  她生日的那天,他带她去逛夜市,送给她一枚红色的蝴蝶发夹。

  他说,你要相信自己,有一天,你会象一只蝴蝶一样,飞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一个月后,他动身去北方。在火车站里,她抱着小狗不肯离开。

  喧嚣的站台上,他把头探到车窗外向她挥手。

  她踮着脚,认真地问他,如果我长大以后,我可不可以嫁给你?

  火车已经开动。他微笑着哄她高兴,他说,可以。

  然后火车驶出了南方的小站,她孤单地跟着火车奔跑,终于追不上。

  那一年,她才8岁。

  一直到他大学毕业,开始上班,他再也没有回到过南方。她始终写信给他。

  从小学生的稚嫩字体开始。一笔一划地告诉他,她和小狗的生活。

  他从来不回信,只在她生日和新年的时候,寄给她漂亮的卡片。上面写着祝小乖和小蓝健康快乐。

  小乖是狗的名字,蓝是她的名字。

  3年以后,小乖生病死去。

  她在信里对他说,小乖已经离开我,但我心里的希望还在。

  虽然我知道我不会有蝴蝶的翅膀,可是一定会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初中毕业的假期,她告诉他她要去北京。

  他们整整七年没有相见。他在火车站里等她。

  从拥挤人群里出现的15岁女孩,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黑色的眼睛灼然明亮。

  他带她去酒店吃饭,同行的是祺,他的未婚妻。

  他陪她去故宫,在幽暗的城墙角落里,他问她,你喜不喜欢祺。

  她说,祺美丽优雅,是个好女孩。然后,在明亮的阳光下,她就微笑着看着他。

  她平静地在北京过了一个星期,准备回南方继续高中学业。

  临行的前夜,她执意要把自己给他。

  她取下头上的蝴蝶发夹,浓密漆黑的长发如水倾泻。

  他说,我3个月以后就要和祺举行婚礼,我不能这样做。

  祺两年后去美国读书,准备不久把他也接出去。

  他还是不断地收到她的信。

  她说她很快要毕业了,如果考不上北京的大学,就准备放弃学业,来北京工作。

  他说,我过一两年就要走的。她说,没关系,只要还有剩下的时间。

  再次见面的时候,她19岁,而他30了。

  他们同居了一年,直到他的签证下来,准备出国和祺相聚。

  他把BLUE留给了她。他说,你可以在北京嫁人。

  以后我还会回来看你。她说,我会在北京等你,但不嫁人。

  她依然写信给他,一封又一封。而他,也依然只在她生日和新年的时候,寄美丽的卡片给她。

  他一去就是5年。直到和祺离异,事业也开始受挫。

  他准备再回国发展。在BULE门口,看到吧台后的女孩,依然穿一袭简朴的白裙。

  她看上去苍白而清瘦。她说,你回来了。她淡淡地微笑。可是我生病了。

  她的病已经不可治。他陪着她,每日每夜。他读圣经给她听。

  在她睡觉的时候,让她轻轻地握着他的手指。

  有阳光的日子,他把她抱到病房的阳台上去晒太阳。

  她说,如果我病好了,我可不可以嫁给你?她的心里依然有希望。

  他别过脸去,忍着眼泪回答她,可以。拖了半年左右,她的生命力耗到了尽头。

  那一天早上,她突然显得似乎好转。她一定要他去买假发。因为化疗,她所有的头发都掉光了。她给自己扎了麻花辫子。

  那是她童年时的样子。然后她要他把家里的一个丝缎盒子搬到病房。

  里面有他从她8岁开始寄给她的卡片。每年两张,已经16年。

  她一张张地抚摸着已经发黄的卡片,和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这是他离开她的漫长日子里,她所有的财富。

  终于她累了。她躺下来的时候,叫他把红色的蝴蝶发夹别到她的头发上。

  她问他,如果还有来生,我可不可以嫁给你?

  他轻轻地亲吻她,他说,可以。

  他曾经用一条白色的小狗来交换她的笑容。

  然后她用了一生的等待来交换他无法实现的诺言。

  ~———⛄⛄———~

  我是个很容易急躁的人,婚后,在许多琐事上,我都习惯与林锱铢计较,争吵不休。

  一天下午,下班回到家。

  我打电话告诉林,让他在下班的路上捎几个馒头。

  他回电话说没问题。

  天渐渐地黑下来,我把粥和菜都已经做好了,可是他还没有回来。

  我有些担忧,又有些生气。

  终于听到了门响。他回来了,两手空空。

  “馒头呢?”我的怒火升腾起来。

  “没买。”他的脸色居然很平静。

  “你让我怎么打发今天晚上这顿饭?为什么总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我气愤地嚷道。

  林一直没有作声。等到我发作完毕,他才走到我的身边,小心地卷起了衣袖——他的胳膊上居然缠着一层厚厚的纱布!

  我吃惊地看着他!

  “下班的路上,我被一个骑摩托车的人撞伤了。

  那个人跑掉了,我只好自个儿去医院包扎。

  口袋里的钱全部都交了医药费,所以就没有钱买馒头了。”林有条不紊地解释着。

  我捧着他的胳膊,想起自己刚才的蛮态很愧疚,好久说不出话来。

  “很疼吧?”我终于问。

  林摇摇头:“其实我很庆幸。”

  “庆幸?”

  “是的,我一直庆幸撞倒我的是一辆摩托车,而不是一辆卡车。

  否则,我连听你骂我的机会都没了。”

  我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一瞬间,我忽然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个故事——

  一雌一雄两只鸟共同生活。冬天到了,雄鸟每日辛辛苦苦地出去捡果子以备冬蓄。

  他终于捡了满满一巢,可是过了不久,他发现果子忽然少了。

  雄鸟责备雌鸟:“捡果子多么难啊,你居然一个人偷吃了许多。”

  雌鸟辩解说:“果子是自己少的,我没有偷吃。”

  雄鸟不相信,并为雌鸟无力的辩解感到十分生气,便啄走了雌鸟。

  后来天下了大雨,风干萎缩的果子被雨水泡得胀大起来,又成了满满的一巢。

  然而此时只剩下雄鸟在整日哀啼:“雌鸟啊,你现在在哪里?”

  当时读了这个故事,并不是十分在意,似乎也不大明白故事的意思。

  但是现在,我突然顿悟了。

  不要说一巢果子,就是一树果子,一山果子,一世界果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没有了那只鸟。

  同样,不要说几个馒头,就是一桌佳肴,一千丽服,一幢华屋,一身金饰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如果没有了那个人。

  从此,遇事我学会了冷静。

  有时候误会的代价是很昂贵的。

  昂贵得让我们一生都承载不起。

  有时候看似粗糙的一个手势,就会埋下一种命运的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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