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窈番外(第一人称)
第一次看到那个所谓的当朝太子的时候,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初来京城,父亲总是叫我谨慎谨慎再谨慎一点,面对出手相救的这位翩翩贵公子,也只是简单的行了礼道了谢。
谁知后来秋闱的时候又碰上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当日在街头帮我抓小偷的居然是当朝太子—李文烨,他身边还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妃娘娘。
显然,他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毕竟只是一面之缘。头戴金簪,身穿蟒袍的他和当日街头的翩翩少年郎完全不一样,风光极了,可是,后来我亲眼看到了他的弟弟对他是那样的无礼,可他还是要摆出一副笑脸,看来这太子也并没有那么好当嘛。
父亲叮嘱我,秋闱女眷到场不过是走个形式,让玉儿一直盯着我,但是玉儿不会骑马,很快就被我给甩掉了,我独自一个人走进树林里面,遇上了那伙刺客。
果然站的越高就越危险,这世间上有那么多的人想杀他,就在我认识他这么短的时间里面,都已经算是见识到了。
清宴被派去了边关平叛戎夷人,而我则莫名其妙和当朝太子去了洪州查办水灾的事情,日子似乎正看起来一切如常却又十分不寻常的进行着。
直到那场宫变。
上元佳节,就在全国上下都在举国欢庆的时候,身为太子的李文烨却告诉我,清宴死了。怎么可能,我一点都不相信,清宴武功那么高强,还有苏伯伯和他一起,怎么会死呢?我想要知道真相,哪怕是去边关找他,李文烨言之凿凿,我们在楼梯口起了冲突,我只记得我好像从楼梯口滚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我是在东宫里面,我不记得我怎么来的了。而没有一会,那个漂亮端庄的太子妃娘娘就来找我了,她和我说了一会的话,让我好好的保养身体,可那晚李文烨的话语还萦绕在我的耳边,清宴死了。
不行,我一定要出去。
可东宫内外,将我像犯人一样看了起来,我试过绝食,自尽,可是均没有用,李文烨跟我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直到我得知,白家也出事了。
这下,真的哪怕是死,也不可能拦住我了。
我选了太子妃娘娘前来看望我的时间,苦苦的哀求她,最终,她同意放我走了。
我知道,她放了我,并不是真的因为可怜我,而是李文烨说喜欢我,她害怕了,我能感受到她的害怕,那种对自己所受威胁的恐惧。
回到白家,我发现,原来李文烨没有骗我,原来那些传言,也都是真的,白家被贴上了封条,家中除了血迹,什么都没有。
我还能去哪里,我还能逃到哪里,那便是死吧。我愿意和清宴葬在一起,既然他不能来娶我,那便让我去嫁他吧。
小白马很辛苦,为了躲避追兵,我们没日没夜的跑,但还是被追上了。
李文烨追上我的时候,他很憔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憔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从蟒袍换成了龙袍,我知道,他已经是皇帝了,再也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太子,他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情,但决不包括我。
纵使我知道,白家、苏家的几十口人不是他亲自杀的,可他还是我灭族仇人的儿子,我没有办法原谅他。清宴曾经告诉我,大雁是最忠贞的鸟儿,一辈子只会有一个伴侣,我看着那云雾缭绕的悬崖,那就让我化身成一只大雁吧,让我回到清宴的身边……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面,而我对自己,也是完全陌生。
可是身边照顾我的人都认识我,都叫我白小姐。还有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他说他叫黎川,是我的表哥,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有婚约,而我在来找他的路上被盗贼追杀,跌入了悬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记忆了。
我虽然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但是我没有选择,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人,没有别的选择。
侍女叫小桃,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不喜欢说话,特别喜欢打络子,一闲下来就打络子。因为我受了很重的伤,所以黎川找了一个叫顾明轩的大夫照顾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吧,那个顾大夫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带着一股探究的意味。
最奇怪的还是那个叫黎川的男人,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什么都依着我,我要什么都会满足,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有婚约的缘故吗,可是管家告诉我,黎川在我失忆之前也是对我这么好。所有人说的话都是一样,渐渐的,我放下了戒心。
同样,黎川是一个很忙很忙的人,他并不时常都在洪州,更多的时候他要出去谈生意,一个月只能月初和月中回来,但只要回来,他就会一直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很奇怪的,过分亲昵的动作。
然而,我发现,我居然并不排斥,这一点,着实让我有点害羞,但随即又消了下去,这有什么,我跟他本来就是有婚约的人,亲近一点,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我知道,黎川是个商人,我也知道黎川是个很有钱的商人,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是一个很善良的商人。
几乎是整条水街,都对他称赞有加,原来整条水街都是他的,他还帮助了太多太多的穷人,所以大家都很尊重他,每每提到千灯阁,都是十分赞赏的语气。
看到那么多人夸他,我竟然比自己挨了夸还要高兴。
我爱出去玩,黎川给了我一个很厉害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冷冰冰的美女做护卫,我喜欢瞎捣鼓,黎川就提供一切条件给我瞎捣鼓。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要是把千灯阁给拆了,黎川是不是也不会怪我。
日子久了,一开始的那种防备也就没有了。黎川能图我什么呢,我一没钱,长得还远远不如月心姐姐好看,黎川对我这么好,又怎么会是骗我的呢。
我能感觉到自己慢慢的接受了他,甚至……喜欢上了他,我希望他能多一点时间在千灯阁陪我,希望他能少出去一点,甚至希望……他能娶我。
黎川能感觉到我的感觉,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的一切,所以,他再一次提出要娶我,而我这次,选择了答应。
虽然没有见过别人的婚礼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我的婚礼,应该是最好的了。
尽管距离我们婚礼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但是黎川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每次回千灯阁的时候,他都会给我带一些婚礼的东西,反过头来看我,竟然在自己的婚礼上,一点力都没有出。
我记得凤冠上的东珠,虽然黎川送过我不少的礼物,但是那么大的东珠,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洪州的人也都没有见过,当我戴上那个凤冠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水街几乎所有的人都来参加了我们的婚礼,我们接受了很多很多人的祝福,最终,成为了夫妻。
虽然我盖着大红的盖头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光听声音,我就知道,一定是热闹极了。
龙凤红烛彻夜长明,我躺在黎川的身边,我知道,我终于嫁给他了,这应该是我自从遇到山匪以来,最快乐的一次了吧。
婚后,我学习着管理千灯阁的事情,学习水街的事情,希望有一天,黎川能够不在外面奔波,我们两个人就一直待在洪州,他这样既能好好的陪着我,也能不那么辛苦。
直到有一天,黎川是被行风抬回来的,他流了好多好多血,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没有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已经深深的刻在我的生活、生命当中。
可是,顾大夫在这个时候却告诉我,我怀孕了,我有了和黎川的孩子。
还好老天有眼,黎川过了几天终于醒过来了,他也得知了我们有孩子的事情,他真的好开心好开心,身上有伤,还瞒着我偷偷的在我的窗前亲自种了一棵石榴树。他告诉我,石榴是多子的象征,他希望和我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将来能组成一个蹴鞠队,我恼了他,这不是把我当母猪吗?
不过同时,我又好期待好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也不知道他是会像黎川一些,还是会像我一些。黎川希望生一个女儿,但是我却希望生一个儿子,和黎川一样聪明,这样他就能多帮着他父亲干一些货,这样黎川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有一次,黎川特别开心的告诉我,他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叫稷。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黎川说好,那便是好。
怀孕让我变得越来越胖,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差,每天夜里惊醒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我就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抱着自己哭,但是每当黎川回来的时候,我依旧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因为我不想他那么辛苦了还要为我的事情难过。
黎川答应我,总有一天他就可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们每天都能见面,一想到那样的生活我都觉得太幸福了。不过是不能待在洪州了,不过那又有什么问题呢,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会突然被绑架,被绑到了一个黑漆漆的院子里面,还有一个神经兮兮的女人,他跟我说什么黎川是我的灭族仇人,还说黎川不是黎川,而是什么当朝皇帝。
我想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再加上之前黎川受伤的事情,一定是黎川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有了仇家,才会这个样子。
我根本不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但是她太疯狂了,一直扯着我,我感觉到我的肚子很痛很痛,可是我无论怎么求她,她都不愿意放了我。地上很凉很凉,我好怕我的宝宝着凉了,我拼命护着肚子,直到昏死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又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比千灯阁还要豪华好多好多,甚至被子都是金丝绣的文龙,除了皇帝,敢用这样的图案的都是谋逆,我吓坏了,立刻努力睁开眼睛想要寻找黎川的身影,只要他才可以保护我们母子平安。
让我惊喜的是,黎川就在我的身边,他一直都守在我的床边,这让我安心了不少,但我又发现了很奇怪的地方,就是为什么,他会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于是我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地上跪着好多的人,都是统一的打扮,可是除了黎川和顾大夫我一个也不认识,我感到自己的下腹有点坠坠的疼痛。
我不敢相信的问黎川,我们的孩子有没有事,我多么希望他告诉我我们的孩子一切都好,可是他的眼神却告诉了我相反的答案。
怎么可能,孩子……没了?我的稷儿还没来世上看过一眼怎么就没了?难道那个疯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吗?眼前的一切让我害怕、彷徨,想要逃离。
我拿死威胁黎川,又或者说是李文烨,我没有办法面对一个我完全已经陌生的男人,他明明是一个商人,怎么会变成皇帝呢?
黎川被我吓到了,他出去了,伺候我的人叫我皇贵妃娘娘,我还听见小宫女说,皇贵妃是除了皇后以外,全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可那又怎样,我本来以为我是他唯一的妻子,谁知道,他还有别的好多好多的女人,一直以来,他原来都是在骗我,他究竟图什么啊?
我知道,他在殿外喝了一夜的酒,我听了一夜,他的肠胃不好,一直以来大夫都不让他喝酒,我就跟着了魔一样,出去让他不要再喝了,我不喜欢他痛苦的样子,这让他看起来才是个受害者。
来找我的女人越来越多,我很讨厌他们,因为他们,我不再是黎川唯一的妻子。可是最让我难过的是,我不但不是黎川唯一的妻子,我甚至,都不是他的妻子,因为皇后来找我了。
她挺着一个很大很大的肚子,我的稷儿没了,黎川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罢了,他还有别的孩子。我看着皇后那大大的肚子,伸手摸了摸,不知道这孩子会跟我的稷儿有几分相像。但皇后似乎很怕我,她的眼神里面都是惊恐,我能感受到她肚子的颤抖,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怕我。
我告诉黎川,我不喜欢有人烦我,我要回洪州去,他答应了。
回到洪州的日子,除了孩子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照旧,那些事情仿佛是大梦一场。
千灯阁一切都跟以前一样,黎川每日让街上的小话本铺子给我送最新的书,后院里的果树也都重新架好了梯子,秋千也重新搭好了,黎川还是每个月都来看我一次,除了小桃不见了,我似乎都快忘了我曾今有过一个孩子。
但是外面的石榴树,让我清醒又清醒,痛苦再痛苦。
紫苏的真相,那个宫里疯女人口中的真相,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毕竟,他们都是曾今把我当傻子一样欺骗的人。
我要去泰山,像那个女巫说的一样,去自己找寻真相。
无论身边的人告诉我,那个叫李文烨的人有多么的爱我,为了我能去泰山,费了多少多少的心神,但是我统统都不在乎,我只要能去泰山就可以了。
李文烨告诉我,泰山有祭祀,他可以带我去,但是要我承认皇贵妃的身份,他以为我承认了便是接受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他,殊不知一个心死的人,身外是何身份,又有何意义。
泰山的祭祀,好多人都向我投来探究的眼光,那些所谓的大臣也一定恨透我了,因为他们的天子,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妖女给迷惑住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祭祀结束,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李文烨用天子之尊,为我祈祷,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他骗过我的事情,纵使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龙袍,他好像还是那个在千灯阁为我描眉的黎川,我的丈夫罢了。
泰山顶上的风很大很大,我望着一望无际的远方,透过万里的云层,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他化作清风在我耳边轻声的说,窈窈,你要幸福。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头要裂开来了,清宴、黎川、父亲母亲、皇后的脸全部交织在一起,千灯阁、清风楼、皇宫的重影在我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纠缠……
我知道,我躺在床上,我也能感受到身边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可是我却不愿意醒来,我闭着眼睛躺了两个时辰,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他让你忘记,让你沉沦,却又逼你记起。
最终,我选择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对他展露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他很惊讶,但又迅速回归了平常,这样很好,因为,我想跟他好好过接下来的生活因为,也不多了。
我逼自己忘掉了稷儿,忘掉了清宴,甚至忘掉了李文烨,只记得黎川。
我们又一起度过除夕,喝桃花酿,画眉,看话本,日子平静而又快活,没有人提过去的事情。
我也想过要杀了他,就在除夕夜,我知道他喝醉了,我也喝醉了,趁着他意乱情迷的时候,我掏出了藏在枕头底下的东西,只要我狠狠心,把它扎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心脏里面,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但他却在我的耳边轻声告诉我,等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就把这条命赔给我。
我失声痛哭,紧紧的抱住了他,就让我最后一次,在他的怀抱里面沉沦吧。
水街告诉我,李文烨是一个好皇帝,天下告诉我,李文烨是一个好皇帝。海清河宴是清宴一生的追求,当初他奋不顾身的前往沙场,也是因为要保这个国家继续太平下去。我知道,如果李文烨就贸然死在我的手中,这个好不容易经历过改朝换代安稳下来的国家,就会再次陷入动荡之中,清宴在下面,也不会安息的。
国家需要他这样的一个皇帝,而我,也必须给白苏两家一个交代。
我知道我爱他,但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他,更不可能背着几十条人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和他在一起,一切,都应该有个了断。
月心姐姐走了,但我知道,她有好多好多的好酒,都是十年以上的陈酿。我找到了她从前的侍女,花重金把所有的酒全都买了下来,运回了青鸟楼。
上元灯节这一天,我支走了所有的人,静静地等待着李文烨的到来。
他很快就来了,我告诉他我想说的,他毫不犹豫的喝下了我给他下了迷药的酒,其实我当时在想,若是我给他下的是毒药,他会不会也这样也无反顾的喝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一会他就昏迷了过去,我事先雇的两个人会替我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我掏出了前段时间一直绣的香囊,从前我绣不好稷儿的衣服,现在这个香囊我也是绣的歪歪扭扭的,不过这都不要紧,他一定会活下去,我希望他好好的活着,继续做一个很好的皇帝。
青鸟楼早就给我在各个角落里面放上了桃花陈酿,这酒是我与他平日里最爱喝的,如今让它们陪着我一起走,也挺好的。
我看着火苗舔舐着窗帘,接着窜到了房顶,像绚烂的花一样,我意识开始模糊,窗外好像有漫天的孔明灯,就像三年前一样,果然,人快要死的时候,总是会看到生前最美好的东西。
我本是三年前就该随着白家一起死的人,不过是多活了三年罢了,这三年,像是偷来了一样,现在也到该还的时候。
因为酒精的助力,青鸟楼的火没有扑灭的可能。
我想我是爱他的,很爱很爱,那个叫黎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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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后来秋闱的时候又碰上了,这时候我才知道,当日在街头帮我抓小偷的居然是当朝太子—李文烨,他身边还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女子,也就是当时的太子妃娘娘。
显然,他好像已经不记得我了,毕竟只是一面之缘。头戴金簪,身穿蟒袍的他和当日街头的翩翩少年郎完全不一样,风光极了,可是,后来我亲眼看到了他的弟弟对他是那样的无礼,可他还是要摆出一副笑脸,看来这太子也并没有那么好当嘛。
父亲叮嘱我,秋闱女眷到场不过是走个形式,让玉儿一直盯着我,但是玉儿不会骑马,很快就被我给甩掉了,我独自一个人走进树林里面,遇上了那伙刺客。
果然站的越高就越危险,这世间上有那么多的人想杀他,就在我认识他这么短的时间里面,都已经算是见识到了。
清宴被派去了边关平叛戎夷人,而我则莫名其妙和当朝太子去了洪州查办水灾的事情,日子似乎正看起来一切如常却又十分不寻常的进行着。
直到那场宫变。
上元佳节,就在全国上下都在举国欢庆的时候,身为太子的李文烨却告诉我,清宴死了。怎么可能,我一点都不相信,清宴武功那么高强,还有苏伯伯和他一起,怎么会死呢?我想要知道真相,哪怕是去边关找他,李文烨言之凿凿,我们在楼梯口起了冲突,我只记得我好像从楼梯口滚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我是在东宫里面,我不记得我怎么来的了。而没有一会,那个漂亮端庄的太子妃娘娘就来找我了,她和我说了一会的话,让我好好的保养身体,可那晚李文烨的话语还萦绕在我的耳边,清宴死了。
不行,我一定要出去。
可东宫内外,将我像犯人一样看了起来,我试过绝食,自尽,可是均没有用,李文烨跟我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直到我得知,白家也出事了。
这下,真的哪怕是死,也不可能拦住我了。
我选了太子妃娘娘前来看望我的时间,苦苦的哀求她,最终,她同意放我走了。
我知道,她放了我,并不是真的因为可怜我,而是李文烨说喜欢我,她害怕了,我能感受到她的害怕,那种对自己所受威胁的恐惧。
回到白家,我发现,原来李文烨没有骗我,原来那些传言,也都是真的,白家被贴上了封条,家中除了血迹,什么都没有。
我还能去哪里,我还能逃到哪里,那便是死吧。我愿意和清宴葬在一起,既然他不能来娶我,那便让我去嫁他吧。
小白马很辛苦,为了躲避追兵,我们没日没夜的跑,但还是被追上了。
李文烨追上我的时候,他很憔悴,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憔悴,他身上的衣服已经从蟒袍换成了龙袍,我知道,他已经是皇帝了,再也不是那个战战兢兢的太子,他可以做他任何想做的事情,但决不包括我。
纵使我知道,白家、苏家的几十口人不是他亲自杀的,可他还是我灭族仇人的儿子,我没有办法原谅他。清宴曾经告诉我,大雁是最忠贞的鸟儿,一辈子只会有一个伴侣,我看着那云雾缭绕的悬崖,那就让我化身成一只大雁吧,让我回到清宴的身边……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面,而我对自己,也是完全陌生。
可是身边照顾我的人都认识我,都叫我白小姐。还有一个很好看的男人,他说他叫黎川,是我的表哥,我们两个人之间还有婚约,而我在来找他的路上被盗贼追杀,跌入了悬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记忆了。
我虽然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眼前这个男人,但是我没有选择,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人,没有别的选择。
侍女叫小桃,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她不喜欢说话,特别喜欢打络子,一闲下来就打络子。因为我受了很重的伤,所以黎川找了一个叫顾明轩的大夫照顾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吧,那个顾大夫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带着一股探究的意味。
最奇怪的还是那个叫黎川的男人,他对我实在是太好了,什么都依着我,我要什么都会满足,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有婚约的缘故吗,可是管家告诉我,黎川在我失忆之前也是对我这么好。所有人说的话都是一样,渐渐的,我放下了戒心。
同样,黎川是一个很忙很忙的人,他并不时常都在洪州,更多的时候他要出去谈生意,一个月只能月初和月中回来,但只要回来,他就会一直一直和我待在一起,有时候还会有一些很奇怪的,过分亲昵的动作。
然而,我发现,我居然并不排斥,这一点,着实让我有点害羞,但随即又消了下去,这有什么,我跟他本来就是有婚约的人,亲近一点,应该也不算什么吧。
我知道,黎川是个商人,我也知道黎川是个很有钱的商人,但是后来我才知道,他还是一个很善良的商人。
几乎是整条水街,都对他称赞有加,原来整条水街都是他的,他还帮助了太多太多的穷人,所以大家都很尊重他,每每提到千灯阁,都是十分赞赏的语气。
看到那么多人夸他,我竟然比自己挨了夸还要高兴。
我爱出去玩,黎川给了我一个很厉害的,唯一的缺点就是冷冰冰的美女做护卫,我喜欢瞎捣鼓,黎川就提供一切条件给我瞎捣鼓。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要是把千灯阁给拆了,黎川是不是也不会怪我。
日子久了,一开始的那种防备也就没有了。黎川能图我什么呢,我一没钱,长得还远远不如月心姐姐好看,黎川对我这么好,又怎么会是骗我的呢。
我能感觉到自己慢慢的接受了他,甚至……喜欢上了他,我希望他能多一点时间在千灯阁陪我,希望他能少出去一点,甚至希望……他能娶我。
黎川能感觉到我的感觉,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知道我的一切,所以,他再一次提出要娶我,而我这次,选择了答应。
虽然没有见过别人的婚礼是什么样的,但我知道,我的婚礼,应该是最好的了。
尽管距离我们婚礼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但是黎川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每次回千灯阁的时候,他都会给我带一些婚礼的东西,反过头来看我,竟然在自己的婚礼上,一点力都没有出。
我记得凤冠上的东珠,虽然黎川送过我不少的礼物,但是那么大的东珠,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洪州的人也都没有见过,当我戴上那个凤冠的时候,我感觉我的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水街几乎所有的人都来参加了我们的婚礼,我们接受了很多很多人的祝福,最终,成为了夫妻。
虽然我盖着大红的盖头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光听声音,我就知道,一定是热闹极了。
龙凤红烛彻夜长明,我躺在黎川的身边,我知道,我终于嫁给他了,这应该是我自从遇到山匪以来,最快乐的一次了吧。
婚后,我学习着管理千灯阁的事情,学习水街的事情,希望有一天,黎川能够不在外面奔波,我们两个人就一直待在洪州,他这样既能好好的陪着我,也能不那么辛苦。
直到有一天,黎川是被行风抬回来的,他流了好多好多血,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没有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子的。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这个男人已经深深的刻在我的生活、生命当中。
可是,顾大夫在这个时候却告诉我,我怀孕了,我有了和黎川的孩子。
还好老天有眼,黎川过了几天终于醒过来了,他也得知了我们有孩子的事情,他真的好开心好开心,身上有伤,还瞒着我偷偷的在我的窗前亲自种了一棵石榴树。他告诉我,石榴是多子的象征,他希望和我有很多很多的孩子,将来能组成一个蹴鞠队,我恼了他,这不是把我当母猪吗?
不过同时,我又好期待好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也不知道他是会像黎川一些,还是会像我一些。黎川希望生一个女儿,但是我却希望生一个儿子,和黎川一样聪明,这样他就能多帮着他父亲干一些货,这样黎川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有一次,黎川特别开心的告诉我,他给孩子起了一个名字,叫稷。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黎川说好,那便是好。
怀孕让我变得越来越胖,肚子越来越大,脾气也越来越差,每天夜里惊醒的时候,身边没有人,我就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到抱着自己哭,但是每当黎川回来的时候,我依旧会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因为我不想他那么辛苦了还要为我的事情难过。
黎川答应我,总有一天他就可以一直陪伴在我身边,我们每天都能见面,一想到那样的生活我都觉得太幸福了。不过是不能待在洪州了,不过那又有什么问题呢,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去哪里我都愿意。
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我会突然被绑架,被绑到了一个黑漆漆的院子里面,还有一个神经兮兮的女人,他跟我说什么黎川是我的灭族仇人,还说黎川不是黎川,而是什么当朝皇帝。
我想这个女人一定是疯了,再加上之前黎川受伤的事情,一定是黎川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有了仇家,才会这个样子。
我根本不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但是她太疯狂了,一直扯着我,我感觉到我的肚子很痛很痛,可是我无论怎么求她,她都不愿意放了我。地上很凉很凉,我好怕我的宝宝着凉了,我拼命护着肚子,直到昏死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又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里比千灯阁还要豪华好多好多,甚至被子都是金丝绣的文龙,除了皇帝,敢用这样的图案的都是谋逆,我吓坏了,立刻努力睁开眼睛想要寻找黎川的身影,只要他才可以保护我们母子平安。
让我惊喜的是,黎川就在我的身边,他一直都守在我的床边,这让我安心了不少,但我又发现了很奇怪的地方,就是为什么,他会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于是我再次打量周围的环境,地上跪着好多的人,都是统一的打扮,可是除了黎川和顾大夫我一个也不认识,我感到自己的下腹有点坠坠的疼痛。
我不敢相信的问黎川,我们的孩子有没有事,我多么希望他告诉我我们的孩子一切都好,可是他的眼神却告诉了我相反的答案。
怎么可能,孩子……没了?我的稷儿还没来世上看过一眼怎么就没了?难道那个疯女人说的都是真的吗?眼前的一切让我害怕、彷徨,想要逃离。
我拿死威胁黎川,又或者说是李文烨,我没有办法面对一个我完全已经陌生的男人,他明明是一个商人,怎么会变成皇帝呢?
黎川被我吓到了,他出去了,伺候我的人叫我皇贵妃娘娘,我还听见小宫女说,皇贵妃是除了皇后以外,全后宫最尊贵的女人。
可那又怎样,我本来以为我是他唯一的妻子,谁知道,他还有别的好多好多的女人,一直以来,他原来都是在骗我,他究竟图什么啊?
我知道,他在殿外喝了一夜的酒,我听了一夜,他的肠胃不好,一直以来大夫都不让他喝酒,我就跟着了魔一样,出去让他不要再喝了,我不喜欢他痛苦的样子,这让他看起来才是个受害者。
来找我的女人越来越多,我很讨厌他们,因为他们,我不再是黎川唯一的妻子。可是最让我难过的是,我不但不是黎川唯一的妻子,我甚至,都不是他的妻子,因为皇后来找我了。
她挺着一个很大很大的肚子,我的稷儿没了,黎川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罢了,他还有别的孩子。我看着皇后那大大的肚子,伸手摸了摸,不知道这孩子会跟我的稷儿有几分相像。但皇后似乎很怕我,她的眼神里面都是惊恐,我能感受到她肚子的颤抖,我不知道为什么她那么怕我。
我告诉黎川,我不喜欢有人烦我,我要回洪州去,他答应了。
回到洪州的日子,除了孩子没有了,所有的一切都照旧,那些事情仿佛是大梦一场。
千灯阁一切都跟以前一样,黎川每日让街上的小话本铺子给我送最新的书,后院里的果树也都重新架好了梯子,秋千也重新搭好了,黎川还是每个月都来看我一次,除了小桃不见了,我似乎都快忘了我曾今有过一个孩子。
但是外面的石榴树,让我清醒又清醒,痛苦再痛苦。
紫苏的真相,那个宫里疯女人口中的真相,完全不一样,我不知道该相信谁,毕竟,他们都是曾今把我当傻子一样欺骗的人。
我要去泰山,像那个女巫说的一样,去自己找寻真相。
无论身边的人告诉我,那个叫李文烨的人有多么的爱我,为了我能去泰山,费了多少多少的心神,但是我统统都不在乎,我只要能去泰山就可以了。
李文烨告诉我,泰山有祭祀,他可以带我去,但是要我承认皇贵妃的身份,他以为我承认了便是接受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他,殊不知一个心死的人,身外是何身份,又有何意义。
泰山的祭祀,好多人都向我投来探究的眼光,那些所谓的大臣也一定恨透我了,因为他们的天子,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妖女给迷惑住了,可那又怎么样呢。
祭祀结束,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李文烨用天子之尊,为我祈祷,那一刻,我甚至忘记了他骗过我的事情,纵使眼前的男人穿着一身龙袍,他好像还是那个在千灯阁为我描眉的黎川,我的丈夫罢了。
泰山顶上的风很大很大,我望着一望无际的远方,透过万里的云层,我看到了一个男人的脸,他化作清风在我耳边轻声的说,窈窈,你要幸福。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头要裂开来了,清宴、黎川、父亲母亲、皇后的脸全部交织在一起,千灯阁、清风楼、皇宫的重影在我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纠缠……
我知道,我躺在床上,我也能感受到身边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可是我却不愿意醒来,我闭着眼睛躺了两个时辰,想明白了所有的事情。
老天爷就是这么喜欢开玩笑,他让你忘记,让你沉沦,却又逼你记起。
最终,我选择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男人,对他展露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他很惊讶,但又迅速回归了平常,这样很好,因为,我想跟他好好过接下来的生活因为,也不多了。
我逼自己忘掉了稷儿,忘掉了清宴,甚至忘掉了李文烨,只记得黎川。
我们又一起度过除夕,喝桃花酿,画眉,看话本,日子平静而又快活,没有人提过去的事情。
我也想过要杀了他,就在除夕夜,我知道他喝醉了,我也喝醉了,趁着他意乱情迷的时候,我掏出了藏在枕头底下的东西,只要我狠狠心,把它扎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心脏里面,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但他却在我的耳边轻声告诉我,等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就把这条命赔给我。
我失声痛哭,紧紧的抱住了他,就让我最后一次,在他的怀抱里面沉沦吧。
水街告诉我,李文烨是一个好皇帝,天下告诉我,李文烨是一个好皇帝。海清河宴是清宴一生的追求,当初他奋不顾身的前往沙场,也是因为要保这个国家继续太平下去。我知道,如果李文烨就贸然死在我的手中,这个好不容易经历过改朝换代安稳下来的国家,就会再次陷入动荡之中,清宴在下面,也不会安息的。
国家需要他这样的一个皇帝,而我,也必须给白苏两家一个交代。
我知道我爱他,但是我没有办法原谅他,更不可能背着几十条人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和他在一起,一切,都应该有个了断。
月心姐姐走了,但我知道,她有好多好多的好酒,都是十年以上的陈酿。我找到了她从前的侍女,花重金把所有的酒全都买了下来,运回了青鸟楼。
上元灯节这一天,我支走了所有的人,静静地等待着李文烨的到来。
他很快就来了,我告诉他我想说的,他毫不犹豫的喝下了我给他下了迷药的酒,其实我当时在想,若是我给他下的是毒药,他会不会也这样也无反顾的喝掉,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一会他就昏迷了过去,我事先雇的两个人会替我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我掏出了前段时间一直绣的香囊,从前我绣不好稷儿的衣服,现在这个香囊我也是绣的歪歪扭扭的,不过这都不要紧,他一定会活下去,我希望他好好的活着,继续做一个很好的皇帝。
青鸟楼早就给我在各个角落里面放上了桃花陈酿,这酒是我与他平日里最爱喝的,如今让它们陪着我一起走,也挺好的。
我看着火苗舔舐着窗帘,接着窜到了房顶,像绚烂的花一样,我意识开始模糊,窗外好像有漫天的孔明灯,就像三年前一样,果然,人快要死的时候,总是会看到生前最美好的东西。
我本是三年前就该随着白家一起死的人,不过是多活了三年罢了,这三年,像是偷来了一样,现在也到该还的时候。
因为酒精的助力,青鸟楼的火没有扑灭的可能。
我想我是爱他的,很爱很爱,那个叫黎川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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