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各方试探
黎川这句话问得很突兀，十分的有违气氛，但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在问出这句话的同时，转头仔细的观察着无妄脸上的神色，他想看他是否会露出一些不那么符合无妄平日的表现，但是结果却让他很是失望，因为无妄在听到这个名字时，除了有几丝难以察觉的疑惑之外再没有表相出任何情绪。
“风予晗。”无妄记忆力很好，将黎川脱口而出的这个名字不带任何感情的反复念了两遍，“是谁？很重要么？”
黎川表面上是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心里却没来由的失望了一把，他一时无言的盯着无妄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心想他或许是见这个冰雪般的人万年间都摆的是同一张脸，所以看腻了，他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想不起来就算了吧。”
无妄眉目舒展，他从不会刻意板着脸，只是看起来没什么情绪的波动，但就是这样，总会让他身边的人寒蝉若禁，就像居尘那样，最多也就是偷偷看几眼，让他一开口与本尊说话可能第一句就会磕巴了。
无妄声音缓和道：“我待的无聊了，就会去尘世间走一遭，不过只是短短二十年，应该不会与其他人留下过多的牵绊。”
“嗯，是这样。”黎川心不在焉的附和一句，忽而抬起头，“不过这次你可没待够二十年就被送回来了，有什么异状吗？”
他说着将无妄从上到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却发现这人就算刚刚重新撑起了一个极耗费力量的结界也不见多喘几口气，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恐怕是多问了。
他一边还在腹诽自己说了句废话，却听见无妄悠悠的又接了他的话，他道：“嗯……有点。”
“有点？！！！”黎川立马就紧张起来了，“什么异状？果然这一世出了些问题是不是？要紧吗？”
无妄被他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来，当即皱了皱眉，并不是嫌恶，而是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作答的茫然。他一个人待着东海上的时候就很平静，唯一算接触多一些的居尘也不能轻易踏上这片海上净土，所以他其实是很孤单的，虽然他本人觉得并没有什么，但是显而易见地，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有什么事情或是什么想法也从来都没有途径和别的倾诉，而在尘世中的每一个二十年他虽然可以正常度过，但是他自己又不会保留记忆，换回本尊后就将这一切经历都抛诸脑后了，因此他觉得自己的语言功能可能早就退化了，虽然还是勉强能说能听，但是他却总是选不好可以说出来的词汇和句子，总要在心中斟酌一番。
而这种表现在旁人看来，就觉得他很是沉稳冰冷、不苟言笑。但黎川不同，毕竟是老朋友，他知道无妄不是个冷漠的人，甚至于……他在幼时和现在……基本是完全相反的性格。
所以他有什么话从来都是直说，他知道无妄会认真对待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果然，无妄并没有让他失望。他在沉思片刻后，如实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似乎有些难受……”
这句话说出来两个人同时都有些难以置信，要知道一条生命无论生前是人是鬼，是神还是妖，在堕入魔道的那一瞬间，就相当于独立于轮回之外的，他们的天命也会在那一瞬间静止，所谓不变的容颜和漫长的生命，恰恰就是这种静止所带来的副作用，悠长的岁月中只有自己一人在为了那心中的执念所活。除此之外，神也是一样，但是神明承担的多是责任，黎川是这样认为的，毕竟他也许久没有见过活的神明了，就居尘这样的，他看了看那边痴傻着的土地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黎川虽然不太相信他一个万年魔头会生病，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舒服？身体哪儿疼？”
“不是……嗯……并不是直观的疼痛，而是……”无妄又皱了眉，似是在想合适的词汇来表达，“就是觉得我变轻了。”
“变轻了？”黎川耐着性子等了好一会儿没想到自己等来了这么一个回答，当即将疑惑写在了脸上，“你瘦了？”
无妄毫无预兆的勾了勾唇角，道：“怎么会。”话毕，他想着又添上了一句，“就是感觉自己空落落的。”
黎川并没有往深处想，因为他就算是几千年没和他见面了，但从他的每一世凡胎的表现以及各种小道消息打听来的情报来看，他感觉无妄一直是个空落落的魔，他不做坏事，也可能是做了他没有发现，他也不关心其他任何事情，实在无聊了才跑去封了记忆和真身在尘世中浪迹二十年，因为太过于年轻就夭折了也从未沾染过太多的七情六欲，所以在黎川的眼里，说句不中听的话，他觉得就无妄这个活法，还不如死了痛快。
但是这些话他也不会轻易说出口，他知道无妄心中还有根深蒂固的执念，虽然他不知道具体的来由，但是他也曾见过他的痛苦。
有些事情，交情深了，就会统统选择不提，即使两个人心中都跟明镜一样。
但是总会有人不懂察言观色，问一些莫名好笑的话，比如居尘。
居尘在一旁待的难受极了，无妄大人作为一位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立场和他这小神明是实实在在的对立的，但是居尘嘴上说着反话，心里却一直莫名崇敬这位大魔头，而现在人到眼前了却无法靠近，这让他心中越发的痒了起来，而一旁同样在等待的白筠似乎并不大在意，难得拿出性子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黎川和无妄站在树下闲聊。
居尘看够了，忍不住站起身走到了他们身后，清了清嗓子，恭敬的开口：“无无无无妄大大大大人……”
黎川脸上一黑，他说什么来着，这家伙一开口就会磕巴，最主要的是他就这么点胆子还总喜欢送上门来磕巴。他转头看了一眼居尘，道：“你把舌头捋直了说！”
无妄也侧身过来看着他，道：“说罢，不要紧张。”
居尘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在开口的时候一跃而出了，但是他惊奇的发现自己虽然心跳声更加急促了，但是说出来的话确实平稳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将剩余的问题问了出来：“您……还会前往尘世吗？”
不止是黎川，居尘同样在惦记那个横冲直撞的小姑娘，他这会儿高兴劲儿过了，才发现自己当时与桑澜说得问题这么快就应验了，那时的桑澜还在一脸期待的向他这个有妇之夫“取经”，他应该不会猜错，二人就是在不久前的东海之行中才互明了心意，本该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但谁让那风姑娘喜欢了个“短命鬼”，实在是运气差的可以。
而这“短命鬼”也不自知，桑澜那时候就一根筋的不信，他再怎么苦口婆心的说也是不听，一脑门心思的就要往人家姑娘身旁凑，看吧，现在的无妄大人哪儿还记得自己惹下了这么一段情。
居尘倒是不会将桑澜和无妄二人混淆，虽然这二人长得确实很相像，但是就气场和给人的感觉来看，那可谓是天差地别，前者是沉静中带着股稚气，眉眼中的少年气是他无论多么冰冷的语言也掩盖不了的，但后者不同，后者的心思他完全看不透也猜不出，就像是一颗蒙了尘的珠子，表面上看只是发出些微弱光芒，但那实际的面目下，不知道会有如何的惊涛骇浪。
他们的内心世界完全不同，进一步来说，灵魂是不一样的，所以居尘自然也无法将两人放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再怎么说，桑澜只可能是无妄漫长的岁月中的一次心血来潮，而同样的，他已经这么心血来潮了许多回，也没见哪个小情人找上门来过。
居尘问出这句话后就沉默了，他心中千回百转了许许多多的内心戏，那边无妄也才开了口：“会去，因为听说这次，出了不少问题。”
他这句话说得笃定，也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居尘这才突然想起来那被一劈为二的山、神秘的黑影、以及枯萎两次的扶桑木，还有这结界，万年来都不曾出现过问题的结界，短时间内被有心人破了两次，第一次还好，只是个裂口，多亏了风予晗和桑澜前往此处补全了，但是方才这次，确是实实在在的被打碎了，如果无妄的真身再晚来一步，人间怕是又要经历一场浩劫。
居尘声音僵硬着将这些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无妄虽然并不是疑问的语气，但是他了解他的说话习惯，这就是他在询问这些具体的细节。
黎川和白筠也在一前一后的听了个清，居尘刻意的没有提到风予晗和桑澜二人的出现，只是用“两个人”来代替了，重点说明了发生的一切蹊跷的事情。
而白筠却也心中明白，他从居尘的字里行间中听到了风予晗一路过来的经历，或许还不全面，比如那什么万鬼窟还有结界内的事情，居尘因为没有亲身体验，所以说的也很是含糊其辞。
无妄听完后，淡淡的开口：“那就是说，有个幕后之人意图破除我这结界，并且他还有帮手？”
居尘点点头，黎川立即接话道：“是有好几个，都是异人，此前在俞城做了好几次妖，闹出过大动静，但是一看就是有其他人在幕后指使的，区区异人，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哦。”无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抬头看向了白筠，道，“白……先生，因为我这一世死的有点早，所以，能否麻烦你说一下我这一世的凡胎最后经历了什么？是不是有心人的操纵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黎川有些想笑，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这一世有点早的，这个形容怎么听怎么诡异。不过他也没有阻拦他问，毕竟这些事情牵扯到了无妄本身，如果对方花了极大的经历也要将桑澜此人抹去，那么那个人绝对是知道内情，而且知道的很多，毕竟他都找到了东海之上，把无妄的“老巢”都差点端掉了两次。
白筠的神色有些冷，但是他还是开了口回答：“我只知道你是死于一场打斗之中，对方应布了一场局，引你和我那师侄误入，但是具体的细节我也知之不多，抱歉。”
“那就是说，我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无妄自言自语了一番，语气和神情都极为平淡，一看就是对此事并没有任何映象，“嗯……你的师侄？我生前的最后一刻是与你那师侄在同一处吗？”
白筠的眉眼似乎更冷了，脑海中忽然就映出了风予晗呆坐在床榻前的身影，同时也为自己这种有些迁怒于面前之人的心态感到一阵烦躁。
他压下了心中莫须有的火气，尽量平和的道：“确是如此，但是我那师侄正巧前往京城要办些要紧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
黎川听着，心下有些了然，看来白筠似乎很不想让风予晗再与无妄有所接触，黎川叹了口气，觉得这样也好，他们两人本就是一段孽缘，早些断了省心，做长辈的没必要看着两个小辈奋不顾身的去经历各种磨难。
同样，居尘也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现在有幕后之人的事实已定，但就算找到风予晗问清楚了他是怎么“死”的，也难以纠出背后之人的真面目，所以这一条线索，就这样掩埋吧。
黎川心中其实还有点可惜，他还挺喜欢那个小丫头的，当时觉得她和桑澜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甚至有意撮合他们，所以他现在对风予晗也有一种歉意，如果他当时不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的话，如果他能早些阻止他们深陷进去的话，风予晗现在可能就会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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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妄眉目舒展，他从不会刻意板着脸，只是看起来没什么情绪的波动，但就是这样，总会让他身边的人寒蝉若禁，就像居尘那样，最多也就是偷偷看几眼，让他一开口与本尊说话可能第一句就会磕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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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这样。”黎川心不在焉的附和一句，忽而抬起头，“不过这次你可没待够二十年就被送回来了，有什么异状吗？”
他说着将无妄从上到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却发现这人就算刚刚重新撑起了一个极耗费力量的结界也不见多喘几口气，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恐怕是多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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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有什么话从来都是直说，他知道无妄会认真对待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果然，无妄并没有让他失望。他在沉思片刻后，如实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似乎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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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川虽然不太相信他一个万年魔头会生病，但还是开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舒服？身体哪儿疼？”
“不是……嗯……并不是直观的疼痛，而是……”无妄又皱了眉，似是在想合适的词汇来表达，“就是觉得我变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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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尘在一旁待的难受极了，无妄大人作为一位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立场和他这小神明是实实在在的对立的，但是居尘嘴上说着反话，心里却一直莫名崇敬这位大魔头，而现在人到眼前了却无法靠近，这让他心中越发的痒了起来，而一旁同样在等待的白筠似乎并不大在意，难得拿出性子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黎川和无妄站在树下闲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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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内心世界完全不同，进一步来说，灵魂是不一样的，所以居尘自然也无法将两人放在同一个水平面上，再怎么说，桑澜只可能是无妄漫长的岁月中的一次心血来潮，而同样的，他已经这么心血来潮了许多回，也没见哪个小情人找上门来过。
居尘问出这句话后就沉默了，他心中千回百转了许许多多的内心戏，那边无妄也才开了口：“会去，因为听说这次，出了不少问题。”
他这句话说得笃定，也没有一点询问的意思，居尘这才突然想起来那被一劈为二的山、神秘的黑影、以及枯萎两次的扶桑木，还有这结界，万年来都不曾出现过问题的结界，短时间内被有心人破了两次，第一次还好，只是个裂口，多亏了风予晗和桑澜前往此处补全了，但是方才这次，确是实实在在的被打碎了，如果无妄的真身再晚来一步，人间怕是又要经历一场浩劫。
居尘声音僵硬着将这些事情简单叙述了一遍，无妄虽然并不是疑问的语气，但是他了解他的说话习惯，这就是他在询问这些具体的细节。
黎川和白筠也在一前一后的听了个清，居尘刻意的没有提到风予晗和桑澜二人的出现，只是用“两个人”来代替了，重点说明了发生的一切蹊跷的事情。
而白筠却也心中明白，他从居尘的字里行间中听到了风予晗一路过来的经历，或许还不全面，比如那什么万鬼窟还有结界内的事情，居尘因为没有亲身体验，所以说的也很是含糊其辞。
无妄听完后，淡淡的开口：“那就是说，有个幕后之人意图破除我这结界，并且他还有帮手？”
居尘点点头，黎川立即接话道：“是有好几个，都是异人，此前在俞城做了好几次妖，闹出过大动静，但是一看就是有其他人在幕后指使的，区区异人，做不出那种事情来。”
“哦。”无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抬头看向了白筠，道，“白……先生，因为我这一世死的有点早，所以，能否麻烦你说一下我这一世的凡胎最后经历了什么？是不是有心人的操纵才导致了这样的后果？”
黎川有些想笑，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自己这一世有点早的，这个形容怎么听怎么诡异。不过他也没有阻拦他问，毕竟这些事情牵扯到了无妄本身，如果对方花了极大的经历也要将桑澜此人抹去，那么那个人绝对是知道内情，而且知道的很多，毕竟他都找到了东海之上，把无妄的“老巢”都差点端掉了两次。
白筠的神色有些冷，但是他还是开了口回答：“我只知道你是死于一场打斗之中，对方应布了一场局，引你和我那师侄误入，但是具体的细节我也知之不多，抱歉。”
“那就是说，我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落入了对方的陷阱之中。”无妄自言自语了一番，语气和神情都极为平淡，一看就是对此事并没有任何映象，“嗯……你的师侄？我生前的最后一刻是与你那师侄在同一处吗？”
白筠的眉眼似乎更冷了，脑海中忽然就映出了风予晗呆坐在床榻前的身影，同时也为自己这种有些迁怒于面前之人的心态感到一阵烦躁。
他压下了心中莫须有的火气，尽量平和的道：“确是如此，但是我那师侄正巧前往京城要办些要紧事，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
黎川听着，心下有些了然，看来白筠似乎很不想让风予晗再与无妄有所接触，黎川叹了口气，觉得这样也好，他们两人本就是一段孽缘，早些断了省心，做长辈的没必要看着两个小辈奋不顾身的去经历各种磨难。
同样，居尘也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现在有幕后之人的事实已定，但就算找到风予晗问清楚了他是怎么“死”的，也难以纠出背后之人的真面目，所以这一条线索，就这样掩埋吧。
黎川心中其实还有点可惜，他还挺喜欢那个小丫头的，当时觉得她和桑澜之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甚至有意撮合他们，所以他现在对风予晗也有一种歉意，如果他当时不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的话，如果他能早些阻止他们深陷进去的话，风予晗现在可能就会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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