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入院证
昏黄的灯光下，唐晓雯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入院证，眼神空洞，陷入沉思。
去吗？她不断问自己，三天，又过了三天，“尽快入院”，去吗？如果错失良机怎么办？如果又是火坑怎么办？去不去呢？但若不手术还有其他办法吗？哎，怎么办？
“晓雯，你在干什么呢？”夏丽红洗完碗，见女儿不在沙发上，找到卧室。
唐晓雯迅速将入院证藏在身后，装腔作势：“没干嘛，我在整理窗台。”
“整理窗台？我前天才擦过，你整理什么？”
“我在...在看买的包呢，看看有没有发霉。这几个包都是以前脑子进水的时候买的，价格不菲，买回来还从来没背过，一直放盒子里都快忘记长什么样，拿出来看看。”
“价格不菲？买成多少？”
“额，不能说，说了你会骂我，反正...不便宜。”
“多少钱都不敢说，上千？”
“不止。”
“一万？”夏丽红眼睛都快瞪出来，她还从来没买过这么贵的物件。
唐晓雯畏畏缩缩坦白：“一万以上...”
“这么贵！你买这么贵的包干嘛？”
“不干嘛...当摆设吧...都没用过，所以说是以前脑子进水买的...”
若不是唐晓雯生病，夏丽红早已怒发冲冠好生教育，此时怒不敢言，只能干瞪眼。
“你真当自己钱多啊？啊？让你好好存钱，你竟然拿来买包？”
“我也给你买了呀，雨露均沾，虽然没这些贵但也不便宜。”
“我才不稀罕，你，你，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嫌钱多吗？”
“以前确实有那么点土豪之感，小富婆一个，有车有房有饭吃，你们又不要生活费，我就买买买呗，反正咱上班族每个月都有收入，钱没了再挣就是。”唐晓雯抬头瞄一眼母亲，赶紧低头继续解释，“但是！但是现在我明白，有钱的时候应该想到没钱的时候，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然生病断粮，没了来源也没了‘本钱’，幸好还有一丢丢存款...刚刚看见这些包我恨不得转手卖掉呢，总比搁这儿积灰尘强，还占地！”
“哼，再贵的包还不是用来装东西。”
“不不不，包是身份的代表，商场导购员看见顾客的包好点，态度都会热情些，买包有时候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比别人高人一等。”
“少跟人攀比谁的东西好知道吗。”夏丽红语重心长教育。
“妈，你知道我从来不攀比，但现在社会就这样，我敢说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看穿着辨贫富，我不是为了跟人比，只是为了让人看得起，但我从来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啊，有多少花多少而已...衣服、包包、鞋子买贵点，就像买的黄金甲穿身上，一身战袍就不怕被人看低。”
虽然如此狡辩，但唐晓雯心里明白，真正看低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不是被人看低，而是被自己看低，如果不用钱找来自信，出门在外用什么武装自己？
“妈，以后我不会再这么这么...挥霍，对，挥霍钱财，我绝对不会。这次生病让我深谙挣钱不易，一切奢侈品都抵不上‘健康’二字，身体才是本钱，一个包能抵ICU一天的花费，买包不如买健康。”
唐晓雯歪头一笑，夏丽红不好再说什么，看了窗台上的盒子两眼，准备离开，唐晓雯随即拉住。
“妈，我想坦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其实刚才我没看包，在看入院证。”
听见女儿的告白，夏丽红并不惊讶，她刚进屋时便发现女儿神情异常，但没有拆穿。人要学会独自坚强，才算真的坚强。如果女儿不愿说，她也不打算问，万一戳穿心防令女儿大哭一场，自己也无法坚强。
她好奇地问：“你看入院证是？想手术？”
“我只是在思考。妈，我不想手术，一百万个不愿意，我很怕很怕，但是好像没别的办法，罗医生说‘尽快入院’，我担心一直拖着错过最佳时机。”
“但是光华的医生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手术啊。”
“嗯，我也不知道听哪边的，虽然我从光华毕业，但是...嘶，我现在很讨厌光华...讨厌他们不把我的命当成命，好像只是摆在桌上的一张纸，破了就破了，想扔就扔...虽然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肯定有好医生，但是现在我对光华已经失去信心...”
“我也是，所以你相信罗医生吗？”
“我...妈，这就是我很矛盾很纠结的点，我很感谢罗医生，但我不相信肿瘤医院，胸腹联合手术是一个大手术，罗医生只是胸外，万一...说不好听万一前线打赢后方失火...我不敢，如果真要手术，我更相信光华...”
唐晓雯前言不搭后语，但夏丽红听得明白。人本来就是矛盾体，信任只是一时，拿命说话时，更多的是不确定。态度好不等于技术好，态度不好也不等于技术过硬；平台差不代表没有技术高超的专家，平台好也不等同于所有人都技术高超。相信什么，不信什么，一时间唐晓雯拿不定主意，说出来不过是让母亲夏丽红出个主意。
夏丽红见女儿摇摆不定，她也拿不定主意，是命不是物，是女儿不是别人。
“要不等你爸回来再商量一下？”
“不要，老爸巴不得我现在就去住院，明天就安排手术。早上他出门时看见我还提起手术呢，我瞪了他一眼，大清早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
“要不再让江彤或者甜妈帮你打听打听？让她们问问光华其他医生的意见？或者找你的师兄师姐问问老专家？”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本来就是一烫手山芋，交谁手上都不好办，上一次还没被‘烤熟’吗，如果不是熟人，该告就告，也不用像现在吃哑巴亏，但...但如果不是熟人帮忙，如果没在光华，能不能抢救回来也说不定...孰是孰非很难判定，幸好还活着。哎，算了算了不说这个，我们去买菜，买向日葵，大早上气氛就垮掉怎么行，六月第二天要好好过。”
母女俩纷纷换好衣服，去菜市场买菜。回家时，唐晓雯收到一条短信。
七七：姐妹们，我要结婚啦！
她顿时停下脚步，双手捧着手机愣在原地。
“晓雯？看什么呢？走路别看手机，安全第一，把手机揣好。”
“妈，七七要结婚了...”
她的语气有些悲凉，自己的人生被一场意外拦住去路，而朋友的人生却向前迈出一大步。这是来自最好的朋友的好消息，但她竟然无法欢呼祝贺，内心燃起一股难受的怨气，堵住胸口。
这就是嫉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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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吗？她不断问自己，三天，又过了三天，“尽快入院”，去吗？如果错失良机怎么办？如果又是火坑怎么办？去不去呢？但若不手术还有其他办法吗？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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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晓雯迅速将入院证藏在身后，装腔作势：“没干嘛，我在整理窗台。”
“整理窗台？我前天才擦过，你整理什么？”
“我在...在看买的包呢，看看有没有发霉。这几个包都是以前脑子进水的时候买的，价格不菲，买回来还从来没背过，一直放盒子里都快忘记长什么样，拿出来看看。”
“价格不菲？买成多少？”
“额，不能说，说了你会骂我，反正...不便宜。”
“多少钱都不敢说，上千？”
“不止。”
“一万？”夏丽红眼睛都快瞪出来，她还从来没买过这么贵的物件。
唐晓雯畏畏缩缩坦白：“一万以上...”
“这么贵！你买这么贵的包干嘛？”
“不干嘛...当摆设吧...都没用过，所以说是以前脑子进水买的...”
若不是唐晓雯生病，夏丽红早已怒发冲冠好生教育，此时怒不敢言，只能干瞪眼。
“你真当自己钱多啊？啊？让你好好存钱，你竟然拿来买包？”
“我也给你买了呀，雨露均沾，虽然没这些贵但也不便宜。”
“我才不稀罕，你，你，哎，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嫌钱多吗？”
“以前确实有那么点土豪之感，小富婆一个，有车有房有饭吃，你们又不要生活费，我就买买买呗，反正咱上班族每个月都有收入，钱没了再挣就是。”唐晓雯抬头瞄一眼母亲，赶紧低头继续解释，“但是！但是现在我明白，有钱的时候应该想到没钱的时候，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突然生病断粮，没了来源也没了‘本钱’，幸好还有一丢丢存款...刚刚看见这些包我恨不得转手卖掉呢，总比搁这儿积灰尘强，还占地！”
“哼，再贵的包还不是用来装东西。”
“不不不，包是身份的代表，商场导购员看见顾客的包好点，态度都会热情些，买包有时候就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比别人高人一等。”
“少跟人攀比谁的东西好知道吗。”夏丽红语重心长教育。
“妈，你知道我从来不攀比，但现在社会就这样，我敢说百分之七十的人都是看穿着辨贫富，我不是为了跟人比，只是为了让人看得起，但我从来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啊，有多少花多少而已...衣服、包包、鞋子买贵点，就像买的黄金甲穿身上，一身战袍就不怕被人看低。”
虽然如此狡辩，但唐晓雯心里明白，真正看低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不是被人看低，而是被自己看低，如果不用钱找来自信，出门在外用什么武装自己？
“妈，以后我不会再这么这么...挥霍，对，挥霍钱财，我绝对不会。这次生病让我深谙挣钱不易，一切奢侈品都抵不上‘健康’二字，身体才是本钱，一个包能抵ICU一天的花费，买包不如买健康。”
唐晓雯歪头一笑，夏丽红不好再说什么，看了窗台上的盒子两眼，准备离开，唐晓雯随即拉住。
“妈，我想坦白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其实刚才我没看包，在看入院证。”
听见女儿的告白，夏丽红并不惊讶，她刚进屋时便发现女儿神情异常，但没有拆穿。人要学会独自坚强，才算真的坚强。如果女儿不愿说，她也不打算问，万一戳穿心防令女儿大哭一场，自己也无法坚强。
她好奇地问：“你看入院证是？想手术？”
“我只是在思考。妈，我不想手术，一百万个不愿意，我很怕很怕，但是好像没别的办法，罗医生说‘尽快入院’，我担心一直拖着错过最佳时机。”
“但是光华的医生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手术啊。”
“嗯，我也不知道听哪边的，虽然我从光华毕业，但是...嘶，我现在很讨厌光华...讨厌他们不把我的命当成命，好像只是摆在桌上的一张纸，破了就破了，想扔就扔...虽然我知道不是所有的人都这样，肯定有好医生，但是现在我对光华已经失去信心...”
“我也是，所以你相信罗医生吗？”
“我...妈，这就是我很矛盾很纠结的点，我很感谢罗医生，但我不相信肿瘤医院，胸腹联合手术是一个大手术，罗医生只是胸外，万一...说不好听万一前线打赢后方失火...我不敢，如果真要手术，我更相信光华...”
唐晓雯前言不搭后语，但夏丽红听得明白。人本来就是矛盾体，信任只是一时，拿命说话时，更多的是不确定。态度好不等于技术好，态度不好也不等于技术过硬；平台差不代表没有技术高超的专家，平台好也不等同于所有人都技术高超。相信什么，不信什么，一时间唐晓雯拿不定主意，说出来不过是让母亲夏丽红出个主意。
夏丽红见女儿摇摆不定，她也拿不定主意，是命不是物，是女儿不是别人。
“要不等你爸回来再商量一下？”
“不要，老爸巴不得我现在就去住院，明天就安排手术。早上他出门时看见我还提起手术呢，我瞪了他一眼，大清早哪壶不开提哪壶，讨厌。”
“要不再让江彤或者甜妈帮你打听打听？让她们问问光华其他医生的意见？或者找你的师兄师姐问问老专家？”
“不行，这绝对不行，我本来就是一烫手山芋，交谁手上都不好办，上一次还没被‘烤熟’吗，如果不是熟人，该告就告，也不用像现在吃哑巴亏，但...但如果不是熟人帮忙，如果没在光华，能不能抢救回来也说不定...孰是孰非很难判定，幸好还活着。哎，算了算了不说这个，我们去买菜，买向日葵，大早上气氛就垮掉怎么行，六月第二天要好好过。”
母女俩纷纷换好衣服，去菜市场买菜。回家时，唐晓雯收到一条短信。
七七：姐妹们，我要结婚啦！
她顿时停下脚步，双手捧着手机愣在原地。
“晓雯？看什么呢？走路别看手机，安全第一，把手机揣好。”
“妈，七七要结婚了...”
她的语气有些悲凉，自己的人生被一场意外拦住去路，而朋友的人生却向前迈出一大步。这是来自最好的朋友的好消息，但她竟然无法欢呼祝贺，内心燃起一股难受的怨气，堵住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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