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衣还乡曲
酒宴至此,意兴阑珊。
洛阳带着顾玄进了汴凉城中一处幽深静谧的清雅别院,西楚三十三门派掌门亲送至此后方才驱车返回。
夜雨漱漱落下,冬日晚风凉入骨,一声惊雷响,雅室中昏睡了三日的顾玄猛地从床上坐起。
胸口的剑伤已上药包扎,李少白这位剑仙亦是半个医仙,凡经他手医治的死鬼也能变活人。
因而三日光景,剑伤已好大半,披了件外衫下床,又开了几扇窗,借着月光燃了桌案上的烛台。
暖黄的光影将整个雅室景致勾勒在顾玄眼前,高山流水的屏风,闲钓溪边的字画,还有桌上放着的一整套酒具,皆能感受此处主人的随性洒脱。
顾玄快步走到床边放置的妆镜前,镜中人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一分意料之外的震惊,而后眼眸流转,眉目间英气更显灵动。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自嘲一笑,“原来是她,徐长安的影子,顾玄,李青鸾啊李青鸾,鬼门关绕了一圈,竟又回到了原地,情动时是开始,出嫁那日是结束,如今又回来了。”
此时对镜长叹的正是凤阳门前一人血祭三军的李青鸾。
徐长安为了取信李青鸾,曾将自己不为人知的影子死士顾玄带到李青鸾的面前,以此承诺,李青鸾嫁入西楚,虽不能给她太子妃的位置,但一定不会让她在东宫受到半点委屈。
因为徐长安会让顾玄做这太子妃,有顾玄这个傻丫头守住太子妃的位置,待他登基,后位只有李青鸾一人。
现在想来,好笑至极。
若非李青鸾少时贪玩,误入一处隐世的道观,拜了道观唯一的老道士荀牙子做师父,荀牙子承她拜师礼后,便为她立了一个魂灯,魂灯一立就是十年。
这十年中,荀牙子没教李青鸾任何武学,反倒是日日叮嘱她念一门叫《无量阴阳》的经文,这一念也是十年。
后来凤阳门引炸火药身亡,再醒来时,竟是回到了师父荀牙子的道观中,不过彼时的李青鸾不过是屈居在魂灯中的一抹幽魂。
师父荀牙子自知此生成大道无望,收她为徒时感受到了凡尘俗世中少有的温情,自那日起,他便燃起魂灯,为自己这唯一的女徒弟存了这逆天的生机。
《无量阴阳》是渡命的经文,荀牙子把自己寿命所剩的最后十年渡给了李青鸾。
那一日,师父引以为傲的墨发一夜变白,在慢慢凝魂为实的李青鸾眼前,一点点油尽灯枯,还剩最后一口气时,不忘交代她,“闺女啊,好好活着,不许想那复国报仇的事,听到没有……”
可是怎能不去想,若无三国亡武,师父也不会渡十年寿命给她,道观里仍旧会有那个下棋耍赖,偷摸喝酒的老师父,时常打趣她,“闺女,若有油嘴滑舌的小子问你可有婚配,你先将人带来让为师瞧瞧,若是好货,为师交他念贤夫经,若是混账货,为师渡渡他。”
泪珠滚落,“师父,亡国恨,死不休,若无三国铁蹄踏平武国,我现在可能还在和你下棋,给你煮老黄酒,听你打趣那些求亲的王侯,你看着吧,我会讨回来的,一寸一寸的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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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拍打着窗扇,李青鸾一把抹去眼下的泪水,正欲关窗时,看到了窗下似是尘封许久的瑶筝。
掸去瑶筝上的灰尘,她坐在筝前,玉指拨弄琴弦,一曲《血衣还乡》倾泻在指尖,本是武国战场助阵的杀曲,被她弹出,竟有一丝凄凉和悲壮。
不知何时,夜雨骤歇,窗外廊下多了一抹白衣身影,眼中那一池静湖,在这指尖余音中,掀起一丝涟漪来。
曲毕,李青鸾抽身离开时,却被窗外的白衣公子吸引了目光。
转身走出雅室,走到廊下与他并肩而立,“公子救我一命,我还不知公子姓名?”
“洛阳,你方才所弹之曲,是武国的破阵战曲,怎么?跟在徐长安身边,这也要学?”
一句“洛阳”让李青鸾心下震惊,痴傻的顾玄或许不知洛阳是何人,但自小立志要策马闯江湖的李青鸾对洛阳知之甚深。
都说江湖成名少年时,晚来悲壮无人知,可白衣洛阳八岁收归大武八大派,自此成名于江湖,创立山海盟,书写武极榜,武评整个江湖,想杀他的人很多,最后要么死无全尸,要么成了他的侍从。
传闻八千侍从出山海,可抵王朝百万军。
听着虽有些夸张了,但却无人敢小觑山海盟的江湖势力。
李青鸾在震惊中微微缓过神来,思虑片刻后,答道:“殿下曾带我去见过武国的凤姝公主,我听她哼唱过,觉得好听,便记了下来。”
凤姝是李青鸾的名号。
洛阳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是她啊……”
语调中竟有一丝无从说起的惆怅,而后抬眸看向李青鸾,眼中似探寻,似玩味。
“江湖中传闻,天榜第三的顾玄因痴迷武道,把脑子给练坏了,我以前虽未见过你本人,但我听说的传闻,向来不假,可今夜所见,顾玄姑娘可没有半点的痴傻。”
李青鸾双手不自然的攥紧,嘴上却极为放松的说道:“红尘先生若也死上一回,大概也能如我这般脱胎换骨。”
他轻扬嘴角,不置可否,又煞有介事的问道:“我救了姑娘一命,姑娘要如何报答?”
“先生要我如何报答?”
“我在东昭建了一座美人宫,里面收了天下两千九百九十九位美人,姑娘若是愿意入我美人宫,便能为我凑个三千的整数,不知姑娘愿否?”
江湖传言,洛阳好酒好美人,每至一处必寻美人,更有江湖门派遣送绝色弟子入山海盟,美其名曰武道研习。
李青鸾浅浅一笑,“我在先生眼中也是美人?”
顾玄容貌不算上乘,至多算是清秀佳人,只是或许因为习武的缘故,眉目间多了些飒爽的英气,她不信见惯了各色倾城的洛阳,邀她入美人宫是为了她的这张脸。
“能入我眼的自然是美人,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姑娘点头,朱颜谱上第一美人就是顾玄之名。”
李青鸾顿觉有些好笑,她倒是忘了,这位名动江湖的红尘先生,还弄了一个点评天下美人的朱颜谱来,李青鸾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便是出自朱颜谱。
“先生还真是瞧得起我,顾玄是真心想报先生大恩,可我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人,去不了先生的美人宫。”
轻摇起折扇,语气笃定,“无妨,我既开了口,自然能遂了你的愿,大京宫还是美人宫,你选一个自己想去的。”
李青鸾抬眼看向大京宫的方向,物产富庶的汴凉曾是大武的粮仓。
“我想回大京宫。”
折扇“嗒”的一声收回,眼中眸色顿显犀利,“大京宫的路可不好走,楚皇久病不朝,几位皇子各自奔走,搅得如今的西楚庙堂人人头上都悬了一把看不见的刀,你此时回去,怕是也白费了我救你这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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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带着顾玄进了汴凉城中一处幽深静谧的清雅别院,西楚三十三门派掌门亲送至此后方才驱车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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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的剑伤已上药包扎,李少白这位剑仙亦是半个医仙,凡经他手医治的死鬼也能变活人。
因而三日光景,剑伤已好大半,披了件外衫下床,又开了几扇窗,借着月光燃了桌案上的烛台。
暖黄的光影将整个雅室景致勾勒在顾玄眼前,高山流水的屏风,闲钓溪边的字画,还有桌上放着的一整套酒具,皆能感受此处主人的随性洒脱。
顾玄快步走到床边放置的妆镜前,镜中人略显苍白的脸上多了一分意料之外的震惊,而后眼眸流转,眉目间英气更显灵动。
她抚上自己的脸颊,自嘲一笑,“原来是她,徐长安的影子,顾玄,李青鸾啊李青鸾,鬼门关绕了一圈,竟又回到了原地,情动时是开始,出嫁那日是结束,如今又回来了。”
此时对镜长叹的正是凤阳门前一人血祭三军的李青鸾。
徐长安为了取信李青鸾,曾将自己不为人知的影子死士顾玄带到李青鸾的面前,以此承诺,李青鸾嫁入西楚,虽不能给她太子妃的位置,但一定不会让她在东宫受到半点委屈。
因为徐长安会让顾玄做这太子妃,有顾玄这个傻丫头守住太子妃的位置,待他登基,后位只有李青鸾一人。
现在想来,好笑至极。
若非李青鸾少时贪玩,误入一处隐世的道观,拜了道观唯一的老道士荀牙子做师父,荀牙子承她拜师礼后,便为她立了一个魂灯,魂灯一立就是十年。
这十年中,荀牙子没教李青鸾任何武学,反倒是日日叮嘱她念一门叫《无量阴阳》的经文,这一念也是十年。
后来凤阳门引炸火药身亡,再醒来时,竟是回到了师父荀牙子的道观中,不过彼时的李青鸾不过是屈居在魂灯中的一抹幽魂。
师父荀牙子自知此生成大道无望,收她为徒时感受到了凡尘俗世中少有的温情,自那日起,他便燃起魂灯,为自己这唯一的女徒弟存了这逆天的生机。
《无量阴阳》是渡命的经文,荀牙子把自己寿命所剩的最后十年渡给了李青鸾。
那一日,师父引以为傲的墨发一夜变白,在慢慢凝魂为实的李青鸾眼前,一点点油尽灯枯,还剩最后一口气时,不忘交代她,“闺女啊,好好活着,不许想那复国报仇的事,听到没有……”
可是怎能不去想,若无三国亡武,师父也不会渡十年寿命给她,道观里仍旧会有那个下棋耍赖,偷摸喝酒的老师父,时常打趣她,“闺女,若有油嘴滑舌的小子问你可有婚配,你先将人带来让为师瞧瞧,若是好货,为师交他念贤夫经,若是混账货,为师渡渡他。”
泪珠滚落,“师父,亡国恨,死不休,若无三国铁蹄踏平武国,我现在可能还在和你下棋,给你煮老黄酒,听你打趣那些求亲的王侯,你看着吧,我会讨回来的,一寸一寸的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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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时,夜雨骤歇,窗外廊下多了一抹白衣身影,眼中那一池静湖,在这指尖余音中,掀起一丝涟漪来。
曲毕,李青鸾抽身离开时,却被窗外的白衣公子吸引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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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你方才所弹之曲,是武国的破阵战曲,怎么?跟在徐长安身边,这也要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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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虽有些夸张了,但却无人敢小觑山海盟的江湖势力。
李青鸾在震惊中微微缓过神来,思虑片刻后,答道:“殿下曾带我去见过武国的凤姝公主,我听她哼唱过,觉得好听,便记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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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垂下眼眸,看不清神色,“是她啊……”
语调中竟有一丝无从说起的惆怅,而后抬眸看向李青鸾,眼中似探寻,似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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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鸾双手不自然的攥紧,嘴上却极为放松的说道:“红尘先生若也死上一回,大概也能如我这般脱胎换骨。”
他轻扬嘴角,不置可否,又煞有介事的问道:“我救了姑娘一命,姑娘要如何报答?”
“先生要我如何报答?”
“我在东昭建了一座美人宫,里面收了天下两千九百九十九位美人,姑娘若是愿意入我美人宫,便能为我凑个三千的整数,不知姑娘愿否?”
江湖传言,洛阳好酒好美人,每至一处必寻美人,更有江湖门派遣送绝色弟子入山海盟,美其名曰武道研习。
李青鸾浅浅一笑,“我在先生眼中也是美人?”
顾玄容貌不算上乘,至多算是清秀佳人,只是或许因为习武的缘故,眉目间多了些飒爽的英气,她不信见惯了各色倾城的洛阳,邀她入美人宫是为了她的这张脸。
“能入我眼的自然是美人,姑娘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姑娘点头,朱颜谱上第一美人就是顾玄之名。”
李青鸾顿觉有些好笑,她倒是忘了,这位名动江湖的红尘先生,还弄了一个点评天下美人的朱颜谱来,李青鸾这个天下第一美人的名号便是出自朱颜谱。
“先生还真是瞧得起我,顾玄是真心想报先生大恩,可我毕竟是太子殿下的人,去不了先生的美人宫。”
轻摇起折扇,语气笃定,“无妨,我既开了口,自然能遂了你的愿,大京宫还是美人宫,你选一个自己想去的。”
李青鸾抬眼看向大京宫的方向,物产富庶的汴凉曾是大武的粮仓。
“我想回大京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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