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自漫天雨线而来
来者便是不久前在紫凤楼外摔了个狗吃屎的年轻道士。
他从漫天雨线中走来，在积水中踩出一圈圈涟漪，仿佛步步生莲气态巍峨，与那日浑浑噩噩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丰神玉朗的蓝袍道士看似步伐稳健，但眨眼间便行过了百步的距离，来到那只大坑边缘。
道士手中的铜铃剧烈颤抖与天地共鸣，似囊括四海八荒天地乾坤，仿佛就连苦海之水亦忍不住为之震撼，掀起层层惊涛骇浪拍落在海岸线上，来势汹汹地卷走大片海沙。
不等蓝袍道士开口，吴飞侠便率先说道：“有人说葫芦镇来了尊真神，可我琢磨着葫芦镇也就巴掌大的地方，有哪尊被供奉在神桌上的佛像不曾见过？今日一见原来是阁下这尊大佛，不愧是髻霞山的仙师，来无影去无踪，大有神仙风范。”
蓝袍道士显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微笑道：“都说入门先喊人入庙先拜神，吴施主可是在责怪贫道没有事先登门拜访？”
吴飞侠摇头道：“打住，我吴某人又不是什么大佛神仙，道长来拜我作甚？道长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不过道长若想要拜神，大可拎上两只老母鸡到镇口那座城隍庙，话说那家伙好像有一阵子没开过荤了，馋虫着急得在肚肠里打转呢！”
蓝袍道士笑而不语，手中剧烈颤抖的铜铃戛然而止，铃铛之音也随之平息了下来。
吴飞侠又缓声说道：“小镇中门大开，通五湖四海，我虽是守门的苦力，但总没有理由去当一尊黑脸门神，拦着道长出出入入吧？多掉档次不是？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镀，好歹我吴飞侠的名字在外头亦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吴飞侠继续自说自话：“吴某只是怕某些别有用心之人，趁着小镇摇摇欲坠之际捞个热乎的大便宜，毕竟如今的葫芦镇可再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仅仅依靠着那人入不敷支的气运支撑，随时都有化为废墟的危险。”
蓝袍道士笑意不减道：“难道髻霞山的名头还不能让吴施主安心吗？”
吴飞侠努了努嘴没有表态，低头看了眼被他踩在脚下动弹不得的海妖：“髻霞山确实能算得上一座如假包换的仙山，髻霞派亦是所剩不多没有为俗世所沾染的仙家府邸，在人间大地口碑载道声名远扬，至于你莫天象的大名，吴某亦多多少少有过耳闻，眼下正是小镇的多事之秋，莫道长能够莅临葫芦镇，自然能够帮解决不少烂摊子，吴某又怎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吴某听闻在此之前莫道长正于北河修行，当下却忽然出现在葫芦镇中，想来。。。”
名叫莫天象的蓝袍道士，依旧面不改色笑容不减。
大抵是因为陈长柏二人在场的缘故，吴飞侠没有一味点破要害，只是略微含糊言辞道：“想来莫道长此行的目的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那位与莫道长手足相连的女子生来便是葫芦镇的气运之一，而她那副得天独厚的体魄更是与葫芦镇血脉相连，按理说在小镇摇摇欲坠之时她应该挺身而出，可她始终放不下前尘旧事，所以肩扛小镇气运一事，便才落到了他人肩头。”
吴飞侠又顿了顿说道：“若吴某没有猜错，莫道长是担心有人会为难她，所以才如此匆忙地来到葫芦镇，对吗？”
莫天象笑容微敛，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吴飞侠呵呵笑道：“莫道长多虑了，葫芦镇中的高山流水都是明白人，即为同一片屋檐下的草木，都是这天道的弃儿，又有谁会去为难她？”
莫天象错愕抬头，眼中有光芒跳动。
这个话题到此戛然而止。
吴飞侠抬脚便要将脚下那颗头颅踩个稀巴烂。
铜铃再次响起连串妙音，莫天象语气平静道：“万物皆有灵，它只不过是为了逆流而上，又何罪之有？”
莫天象捏着铜铃走下沙坑：“且让贫道渡了它，稍后贫道自会亲自拜访那位城隍爷。”
吴飞侠想了想放下了脚尖，纵身跃出了沙坑，他觉得这趟买卖只赚不赔，所以他愿意将这个现成的便宜让给那个蓝袍道士，一块大道路上的踏脚砖固然是求之不得，但对他吴飞侠而言多一块不多少一块不少，可若能够为那位张口闭口圣人之言的家伙排忧解难，却是千金难买的机会。
吴飞侠愿意为那家伙劳心劳力，毕竟他欠下的那份人情实在是太大了，纵是他吴飞侠以命相换也未必能够一笔勾销两不相欠，所以当初他才甘愿答应来这座穷乡僻壤，当那座洞天的守门人十年。
蓝袍道士摊手成掌，将内敛玄机的铜铃托于手心，在胸前蓝袍处掐出指诀，喃喃念叨着道经梵语。
风雨之下，铜铃浮游飘出，于半空徐徐旋转，最终悬浮在大坑的中心上方。
陈长柏和之桃皆目不转睛，紧盯着那只不乎寻常的铃铛，唯有吴飞侠一脸平静，双臂环胸地站在一旁，并无太多惊讶之色。
铃铛在徐徐旋转的同时缓缓下落，最终落在离海妖头顶相距数尺的地方。
遍体鳞伤的海妖呻吟不断，一道如同游曳海蜇一般的光影，从海妖的头顶钻出，若邪影鬼魅般钻进铜铃之中。
在吞噬那道从海妖额头钻出的光影后，蓝袍道士轻轻扬手，铃铛灵犀归袖。
如一滩烂泥瘫软在大坑中的海妖突起异样，浑身坚硬的鱼鳞甲胄尽数破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蜕为一条獠牙锋锐的大鲛，足足有丈余大小，搁浅在沙滩上挣扎不断。
至此莫天象紧蹙的双眉才略有舒缓，将铜铃挂回到腰束间，身形飘逸地掠近大鲛。
只见莫天象道袍大袖轻轻一荡，那条大鲛如被无形大手给托起，他平静地对大鲛说道：“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慎记，这辈子莫要再生痴念，安守本分便能无忧无虑。”
话刚落音，大鲛便被推回波澜跌宕的苦海中，入水以后瞬间没入层层波涛，再也没有了踪影。
陈长柏一路目送着那条大鲛消失至了无踪影，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大字，倒是流裙少女显得格外镇定，似乎对这荒诞不经却又眼观为实的一幕见惯不怪。
这位握瑜怀瑾天真善良的流裙少女，实在是深藏不露。
莫天象的目光似乎能够洞穿整座苦海汪洋，在目送着那条大鲛游向它该去的地方后，这才转身回头，缓步来到蓝袍道士的跟前，每走出一步，那只系在他腰间的铃铛便叮当作响，但又与先前渡化海妖所发出来的声音截然不同，此时更像是一只挂在寻常人家门前的铜铃铛。
莫天象先是向吴飞侠拱手做楫，目光凝重地望向小镇方向：“可是那座洞天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吴飞侠皱了一下眉头，点头道：“不错，那座洞天因此溢出了不少灵气，所以。。。”
大概是碍于陈长柏在场的缘故，吴飞侠没有去点破迷雾。
莫天象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最近葫芦镇周遭出现了这么多怪事。”
陈长柏听得一头雾水，两人所说的可是那座苦海洞天？
陈长柏的思绪千缕万缕，同时他惊讶地发现在那道寒流的沐浴下，周身的伤势竟已痊愈无恙。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随着那条大鲛遁去无痕而悄然停息，但漫天乌云仍旧遮蔽天穹久久不散，吴飞侠和莫天象像是同时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往北边某处望去，神色深沉难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蓝袍道士腰间的铜铃也在此时剧烈颤动，铃铛之音几乎刺破耳膜，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天象回头看了吴飞侠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莫天象再做一楫：“看来只能晚些时候再去拜会城隍爷了。”
吴飞侠点了眼北边的方向道：“无碍，你且去，我稍后即来。”
莫天象点头作答，离开前目光在陈长柏的身上打量了瞬息，随后一袭蓝袍飘逸掠出，眨眼便往北边而去，只余铃铛之音袅袅渐散。
吴飞侠望着蓝袍道士远去的方向，揉了揉下巴沉默了片刻，又回过头望向沙滩上的两人，尤其是陈长柏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时，简直哭笑不得。
他挥了挥拳头，得意洋洋地笑道：“怎么样，我教你的花拳绣腿还凑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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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漫天雨线中走来，在积水中踩出一圈圈涟漪，仿佛步步生莲气态巍峨，与那日浑浑噩噩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丰神玉朗的蓝袍道士看似步伐稳健，但眨眼间便行过了百步的距离，来到那只大坑边缘。
道士手中的铜铃剧烈颤抖与天地共鸣，似囊括四海八荒天地乾坤，仿佛就连苦海之水亦忍不住为之震撼，掀起层层惊涛骇浪拍落在海岸线上，来势汹汹地卷走大片海沙。
不等蓝袍道士开口，吴飞侠便率先说道：“有人说葫芦镇来了尊真神，可我琢磨着葫芦镇也就巴掌大的地方，有哪尊被供奉在神桌上的佛像不曾见过？今日一见原来是阁下这尊大佛，不愧是髻霞山的仙师，来无影去无踪，大有神仙风范。”
蓝袍道士显然听出了弦外之音，微笑道：“都说入门先喊人入庙先拜神，吴施主可是在责怪贫道没有事先登门拜访？”
吴飞侠摇头道：“打住，我吴某人又不是什么大佛神仙，道长来拜我作甚？道长不嫌晦气我还嫌晦气，不过道长若想要拜神，大可拎上两只老母鸡到镇口那座城隍庙，话说那家伙好像有一阵子没开过荤了，馋虫着急得在肚肠里打转呢！”
蓝袍道士笑而不语，手中剧烈颤抖的铜铃戛然而止，铃铛之音也随之平息了下来。
吴飞侠又缓声说道：“小镇中门大开，通五湖四海，我虽是守门的苦力，但总没有理由去当一尊黑脸门神，拦着道长出出入入吧？多掉档次不是？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镀，好歹我吴飞侠的名字在外头亦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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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袍道士笑意不减道：“难道髻霞山的名头还不能让吴施主安心吗？”
吴飞侠努了努嘴没有表态，低头看了眼被他踩在脚下动弹不得的海妖：“髻霞山确实能算得上一座如假包换的仙山，髻霞派亦是所剩不多没有为俗世所沾染的仙家府邸，在人间大地口碑载道声名远扬，至于你莫天象的大名，吴某亦多多少少有过耳闻，眼下正是小镇的多事之秋，莫道长能够莅临葫芦镇，自然能够帮解决不少烂摊子，吴某又怎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吴某听闻在此之前莫道长正于北河修行，当下却忽然出现在葫芦镇中，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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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抵是因为陈长柏二人在场的缘故，吴飞侠没有一味点破要害，只是略微含糊言辞道：“想来莫道长此行的目的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吧，那位与莫道长手足相连的女子生来便是葫芦镇的气运之一，而她那副得天独厚的体魄更是与葫芦镇血脉相连，按理说在小镇摇摇欲坠之时她应该挺身而出，可她始终放不下前尘旧事，所以肩扛小镇气运一事，便才落到了他人肩头。”
吴飞侠又顿了顿说道：“若吴某没有猜错，莫道长是担心有人会为难她，所以才如此匆忙地来到葫芦镇，对吗？”
莫天象笑容微敛，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吴飞侠呵呵笑道：“莫道长多虑了，葫芦镇中的高山流水都是明白人，即为同一片屋檐下的草木，都是这天道的弃儿，又有谁会去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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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柏和之桃皆目不转睛，紧盯着那只不乎寻常的铃铛，唯有吴飞侠一脸平静，双臂环胸地站在一旁，并无太多惊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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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莫天象道袍大袖轻轻一荡，那条大鲛如被无形大手给托起，他平静地对大鲛说道：“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吧，慎记，这辈子莫要再生痴念，安守本分便能无忧无虑。”
话刚落音，大鲛便被推回波澜跌宕的苦海中，入水以后瞬间没入层层波涛，再也没有了踪影。
陈长柏一路目送着那条大鲛消失至了无踪影，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大字，倒是流裙少女显得格外镇定，似乎对这荒诞不经却又眼观为实的一幕见惯不怪。
这位握瑜怀瑾天真善良的流裙少女，实在是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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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天象先是向吴飞侠拱手做楫，目光凝重地望向小镇方向：“可是那座洞天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吴飞侠皱了一下眉头，点头道：“不错，那座洞天因此溢出了不少灵气，所以。。。”
大概是碍于陈长柏在场的缘故，吴飞侠没有去点破迷雾。
莫天象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最近葫芦镇周遭出现了这么多怪事。”
陈长柏听得一头雾水，两人所说的可是那座苦海洞天？
陈长柏的思绪千缕万缕，同时他惊讶地发现在那道寒流的沐浴下，周身的伤势竟已痊愈无恙。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随着那条大鲛遁去无痕而悄然停息，但漫天乌云仍旧遮蔽天穹久久不散，吴飞侠和莫天象像是同时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往北边某处望去，神色深沉难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蓝袍道士腰间的铜铃也在此时剧烈颤动，铃铛之音几乎刺破耳膜，比起先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莫天象回头看了吴飞侠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莫天象再做一楫：“看来只能晚些时候再去拜会城隍爷了。”
吴飞侠点了眼北边的方向道：“无碍，你且去，我稍后即来。”
莫天象点头作答，离开前目光在陈长柏的身上打量了瞬息，随后一袭蓝袍飘逸掠出，眨眼便往北边而去，只余铃铛之音袅袅渐散。
吴飞侠望着蓝袍道士远去的方向，揉了揉下巴沉默了片刻，又回过头望向沙滩上的两人，尤其是陈长柏满脸难以置信的神色时，简直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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