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素未谋面的主仆
二人之间似为主仆，趟过廊桥后很快便拐入屋檐小巷间，只留下若有所思的陈长柏。
陈长柏心想这二人素未谋面，该不会也是为了那些深敛玄机的苦金莲而来的吧？
对于这个疑问陈长柏得不出结论，也没有一味地往其中钻牛角尖，他下意识地望向漂浮于河面上的朵朵青莲，心头仿佛被阴霾所遮蔽，城隍爷李英俊说得很清楚，若想要斩断与那位苦海龙王的牵连，需要在此次花期摘下一朵苦海金莲，才能为那位龙王爷重塑金身。
越想到这陈长柏的眉头便愈发沉重，因为李英俊有提到过如今小镇中的形势，可谓高山流水藏龙卧虎，想要从如林似海的高山之中，夺得一株价值连城的金莲，何止机会渺茫，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虽然李英俊有所明示，让他大可不必急着与那位龙王爷划清界线，这可是一份当头砸下的泼天福缘，不知多少人巴望不来，还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体内蕴藏着那位苦海龙王的力量，何不借此踏上修行之路大展拳脚。
当时李英俊说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就差没把他吹嘘成小说杂文里的天选之子，但陈长柏头脑清醒的很，对此一直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陈长柏不是傻子二愣子，更不像阿木那样的缺心眼，心里头的直觉告诉他，当中的隐晦绝对不止目之所见这般简单。
陈长柏自幼便在葫芦镇这座穷乡僻壤长大，受尽了邻里乡亲的冷眼鄙夷，在市井巷弄打滚久了，心眼自然要活络得多。
他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看似人畜无害，却越是擅长一针见血，就像鱼市那头的王婆子，平日与谁都是笑呵呵的性子，有一回龚头摆摊贩鱼的时候，无心之失踩死了王婆子两条鲤鱼。
虽然事后龚头按照市价赔偿了铜板，可王婆子却得罪了前来取货的客人。
夜里龚头豢养在屋外水池的渔获通通翻肚死绝，无一幸免。
有人说在那天夜里瞧见王婆子鬼鬼祟祟，提着一包药老鼠的谷稻从龚头家的方向离开，最后还把那包谷稻仍下了苦海河，颇有毁尸灭迹之嫌。
当然这些都只是小镇好事之人以讹传讹的传闻，在官府看来无凭无据生安白造。
龚头虽是平白无故地遭了大殃，却是没有往下追究，只是每当夜晚便会把当天的渔获收回家里，免得再惹来祸端，更不曾想过引蛇出洞抓住真凶，这事算是这么过去了。
陈长柏并非是担心城隍爷有心加害于自己，陈长柏比谁都要有自知之明，说白了他陈长柏不过是苏生巷豆腐铺子的一穷酸小子，何德何能让一位塑出金身的神祇煞费苦心。
陈长柏不是没有想过顺水推舟踏上修行之路，他也有着不甘平凡的志向，当一位剑指云霄的盖世剑客，倘若一切都如城隍爷所言，那么依仗那位龙王爷的助力，且不说成为顶天立地的高手，至少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客轻而易举。
陈长柏之所以忐忑不定，全因此时脚下的路被团团云雾所缠绕，看不清路程方向，所以他不敢迈出第一步，万一身前是万丈深渊，那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修行一途听着富丽堂皇，但这路上究竟有多少暗涌险壁天晓得，陈长柏自认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而是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多冤枉啊，叫陈震那家伙从此孤苦伶仃无人送终，照陈震那一身的臭脾气，陈长柏要是敢就这么不辞而别，陈震连神主牌都不会给他立，到时候他可就真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
陈长柏止住絮乱的神思，他实在是无力再去深究，是祸是福顺其自然罢。
有风席过廊桥，少年略微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吴飞侠。
回到廊桥后吴飞侠便板着黑脸，一屁股在石凳坐下，解开两只手的缠手，挽起袖子露出一道道泛红的疤痕。
陈长柏愣了一下，当他看清那一道道红印时，强忍住蠢蠢欲动的嘴角，笑得偷偷摸摸。
吴飞侠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支祛瘀活血的药油，轻轻涂抹在那些红印上，哀嚎连连道：“你小子尽管笑吧，总之你在我这算是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陈长柏放声大笑：“怎么样，子规尺的滋味还地道吧？”
吴飞侠倒吸了一口凉气：“地道是地道，差些没皮开肉绽。”
吴飞侠边抹药油一边喃喃道：“为人师表，墨守成规，还好我不是你学生。”
陈长柏回想这些年尝过的子规尺，实在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吴飞侠开门见山道：“说罢，你想要问我些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谁让你是我的好徒弟呢。”
陈长柏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厚颜无耻。”
吴飞侠翘起二郎腿道：“你小子这可不上道了啊，你可知道上的规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好歹也教过你一招半式杀人技，不是你师父是什么？”
陈长柏正欲反驳，吴飞侠却滔滔不绝地说道：“得了得了，我也不巴望能够喝上你那杯拜师茶了，也不情愿听着你喊我作师父，单单听着就老了好几个辈分，只要你和阿木能够牢牢记好我教给你们的‘花拳绣腿’便好。”
陈长柏无言以对，这吴飞侠的脸皮简直比他家的豆腐砖还要厚，若再这么争辩下去无疑只是浪费口舌之举，何况吴飞侠说得也没错，他的确是在他身上学到了一式半招的杀人技，所以在先前遇上海妖时才有从容面对的底气，给他当个挂名的便宜徒弟好像也不吃亏，再者吴飞侠的身手也的确是让他眼前一亮，竟轻而易地举便将那头海妖给制服住，说不定他一高兴便将毕生真传亲授，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啊。
吴飞侠却是三分颜色上大红，挤眉弄眼道：“要不你还是喊我一声师父听听？”
陈长柏没有理会虬实汉子的胡搅蛮缠，更不可能松口喊他作师父，虽然撞破了吴飞侠扮猪吃老虎的秘密，可在陈长柏心中，眼前的虬实汉子永远都是那个教他花拳绣腿的吴飞侠，这一点毋庸置疑，况且以吴飞侠大大咧咧的性子，一旦松口喊了他作师父，不日之内整个葫芦镇上上下下便会风传起这一桩轶事，陈长柏可不愿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陈长柏回答了一字：“捞。”
吴飞侠兴致全无，双臂环胸摇了摇头。
陈长柏依葫芦画瓢地抱起双臂，目光熠熠地落在吴飞侠身上，啧啧称奇道：“真想不到啊，你吴飞侠竟是那深藏不露的高手。”
吴飞侠挺直了腰杆，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故弄玄虚地说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陈长柏呵呵一笑，指向苦海河面：“比如说这条苦海河下藏着一座世外洞天？”
吴飞侠故作愣了一下，揉着下巴五官缓缓敛起，目光古怪地打量着少年，似惊讶又是疑惑。
陈长柏又指向镇口的方向：“又比如说那座城隍庙内供奉的城隍爷是个自恋的家伙？还有那吴老头家里藏着一座会说话的剑炉？”
吴飞侠往后一靠，整个人靠在廊桥的朱漆勾阑上，双手搭着勾阑边，刮目相看道：“咦，看来你小子好像有些东西啊。”
陈长柏没这份谈笑风生的兴致，一筹莫展地在吴飞侠身旁坐下：“我知道的东西可不止这些，我本来以为如今的小镇藏龙卧虎，只不过藏的龙卧的虎都是那些外乡面孔，可想不到真正的高手一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吴飞侠洋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是，算你小子有眼光。”
陈长柏又道：“我见过那位城隍爷了，其实在不久前我在紫竹林中便遭过一回奇遇，往常我在紫竹林往来砍伐紫竹，从不曾见过什么毒蛇猛兽，就连寻常野兔山鸡亦少之又少，那日竟碰上了一头足有水桶粗的大蟒，本该必死无疑却在机缘巧合下将一颗琉璃珠子吞下了肚子，但我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当我再次醒来那头大蟒已被斩断了头颅，我以为是遇上了某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高手，才侥幸逃过成为那头大蟒腹中餐的下场。”
陈长柏继续张本继末：“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头大蟒是被我亲手斩杀的，因为我吞下的那颗琉璃珠子，乃苦海龙王金身破碎后苟延残喘的真元，换句话说我借那位苦海龙王的力量，斩杀了那头大蟒。”
吴飞侠目中有光，眉宇之间不见波澜涟漪，显然他对少年的叙述及遭遇一清二楚。
陈长柏微微抬头道：“在我闯进吴老头家的后院，亲眼看见那座会说话的剑炉，以及那棵参天挺拔却不见其影的梧桐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天下光怪陆离无奇不有。”
接着陈长柏又反问道：“想必我这段日子的遭遇你都一清二楚罢？”
吴飞侠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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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柏心想这二人素未谋面，该不会也是为了那些深敛玄机的苦金莲而来的吧？
对于这个疑问陈长柏得不出结论，也没有一味地往其中钻牛角尖，他下意识地望向漂浮于河面上的朵朵青莲，心头仿佛被阴霾所遮蔽，城隍爷李英俊说得很清楚，若想要斩断与那位苦海龙王的牵连，需要在此次花期摘下一朵苦海金莲，才能为那位龙王爷重塑金身。
越想到这陈长柏的眉头便愈发沉重，因为李英俊有提到过如今小镇中的形势，可谓高山流水藏龙卧虎，想要从如林似海的高山之中，夺得一株价值连城的金莲，何止机会渺茫，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虽然李英俊有所明示，让他大可不必急着与那位龙王爷划清界线，这可是一份当头砸下的泼天福缘，不知多少人巴望不来，还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体内蕴藏着那位苦海龙王的力量，何不借此踏上修行之路大展拳脚。
当时李英俊说得口沫横飞天花乱坠，就差没把他吹嘘成小说杂文里的天选之子，但陈长柏头脑清醒的很，对此一直本着将信将疑的态度。
陈长柏不是傻子二愣子，更不像阿木那样的缺心眼，心里头的直觉告诉他，当中的隐晦绝对不止目之所见这般简单。
陈长柏自幼便在葫芦镇这座穷乡僻壤长大，受尽了邻里乡亲的冷眼鄙夷，在市井巷弄打滚久了，心眼自然要活络得多。
他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人看似人畜无害，却越是擅长一针见血，就像鱼市那头的王婆子，平日与谁都是笑呵呵的性子，有一回龚头摆摊贩鱼的时候，无心之失踩死了王婆子两条鲤鱼。
虽然事后龚头按照市价赔偿了铜板，可王婆子却得罪了前来取货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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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在那天夜里瞧见王婆子鬼鬼祟祟，提着一包药老鼠的谷稻从龚头家的方向离开，最后还把那包谷稻仍下了苦海河，颇有毁尸灭迹之嫌。
当然这些都只是小镇好事之人以讹传讹的传闻，在官府看来无凭无据生安白造。
龚头虽是平白无故地遭了大殃，却是没有往下追究，只是每当夜晚便会把当天的渔获收回家里，免得再惹来祸端，更不曾想过引蛇出洞抓住真凶，这事算是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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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柏不是没有想过顺水推舟踏上修行之路，他也有着不甘平凡的志向，当一位剑指云霄的盖世剑客，倘若一切都如城隍爷所言，那么依仗那位龙王爷的助力，且不说成为顶天立地的高手，至少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客轻而易举。
陈长柏之所以忐忑不定，全因此时脚下的路被团团云雾所缠绕，看不清路程方向，所以他不敢迈出第一步，万一身前是万丈深渊，那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修行一途听着富丽堂皇，但这路上究竟有多少暗涌险壁天晓得，陈长柏自认不是贪生怕死之辈，而是不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多冤枉啊，叫陈震那家伙从此孤苦伶仃无人送终，照陈震那一身的臭脾气，陈长柏要是敢就这么不辞而别，陈震连神主牌都不会给他立，到时候他可就真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了。
陈长柏止住絮乱的神思，他实在是无力再去深究，是祸是福顺其自然罢。
有风席过廊桥，少年略微抬头，看见去而复返的吴飞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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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柏愣了一下，当他看清那一道道红印时，强忍住蠢蠢欲动的嘴角，笑得偷偷摸摸。
吴飞侠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支祛瘀活血的药油，轻轻涂抹在那些红印上，哀嚎连连道：“你小子尽管笑吧，总之你在我这算是欠下一个天大的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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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柏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厚颜无耻。”
吴飞侠翘起二郎腿道：“你小子这可不上道了啊，你可知道上的规矩，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好歹也教过你一招半式杀人技，不是你师父是什么？”
陈长柏正欲反驳，吴飞侠却滔滔不绝地说道：“得了得了，我也不巴望能够喝上你那杯拜师茶了，也不情愿听着你喊我作师父，单单听着就老了好几个辈分，只要你和阿木能够牢牢记好我教给你们的‘花拳绣腿’便好。”
陈长柏无言以对，这吴飞侠的脸皮简直比他家的豆腐砖还要厚，若再这么争辩下去无疑只是浪费口舌之举，何况吴飞侠说得也没错，他的确是在他身上学到了一式半招的杀人技，所以在先前遇上海妖时才有从容面对的底气，给他当个挂名的便宜徒弟好像也不吃亏，再者吴飞侠的身手也的确是让他眼前一亮，竟轻而易地举便将那头海妖给制服住，说不定他一高兴便将毕生真传亲授，这可是天大的便宜啊。
吴飞侠却是三分颜色上大红，挤眉弄眼道：“要不你还是喊我一声师父听听？”
陈长柏没有理会虬实汉子的胡搅蛮缠，更不可能松口喊他作师父，虽然撞破了吴飞侠扮猪吃老虎的秘密，可在陈长柏心中，眼前的虬实汉子永远都是那个教他花拳绣腿的吴飞侠，这一点毋庸置疑，况且以吴飞侠大大咧咧的性子，一旦松口喊了他作师父，不日之内整个葫芦镇上上下下便会风传起这一桩轶事，陈长柏可不愿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陈长柏回答了一字：“捞。”
吴飞侠兴致全无，双臂环胸摇了摇头。
陈长柏依葫芦画瓢地抱起双臂，目光熠熠地落在吴飞侠身上，啧啧称奇道：“真想不到啊，你吴飞侠竟是那深藏不露的高手。”
吴飞侠挺直了腰杆，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故弄玄虚地说道：“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
陈长柏呵呵一笑，指向苦海河面：“比如说这条苦海河下藏着一座世外洞天？”
吴飞侠故作愣了一下，揉着下巴五官缓缓敛起，目光古怪地打量着少年，似惊讶又是疑惑。
陈长柏又指向镇口的方向：“又比如说那座城隍庙内供奉的城隍爷是个自恋的家伙？还有那吴老头家里藏着一座会说话的剑炉？”
吴飞侠往后一靠，整个人靠在廊桥的朱漆勾阑上，双手搭着勾阑边，刮目相看道：“咦，看来你小子好像有些东西啊。”
陈长柏没这份谈笑风生的兴致，一筹莫展地在吴飞侠身旁坐下：“我知道的东西可不止这些，我本来以为如今的小镇藏龙卧虎，只不过藏的龙卧的虎都是那些外乡面孔，可想不到真正的高手一直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吴飞侠洋洋得意地抬了抬下巴：“那是，算你小子有眼光。”
陈长柏又道：“我见过那位城隍爷了，其实在不久前我在紫竹林中便遭过一回奇遇，往常我在紫竹林往来砍伐紫竹，从不曾见过什么毒蛇猛兽，就连寻常野兔山鸡亦少之又少，那日竟碰上了一头足有水桶粗的大蟒，本该必死无疑却在机缘巧合下将一颗琉璃珠子吞下了肚子，但我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当我再次醒来那头大蟒已被斩断了头颅，我以为是遇上了某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高手，才侥幸逃过成为那头大蟒腹中餐的下场。”
陈长柏继续张本继末：“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头大蟒是被我亲手斩杀的，因为我吞下的那颗琉璃珠子，乃苦海龙王金身破碎后苟延残喘的真元，换句话说我借那位苦海龙王的力量，斩杀了那头大蟒。”
吴飞侠目中有光，眉宇之间不见波澜涟漪，显然他对少年的叙述及遭遇一清二楚。
陈长柏微微抬头道：“在我闯进吴老头家的后院，亲眼看见那座会说话的剑炉，以及那棵参天挺拔却不见其影的梧桐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天下光怪陆离无奇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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