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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浮萍女子

小说:止境作者:陈长安字数:3915更新时间 : 2020-09-23 11:05:30
言语间李英俊的身形逐渐虚化:“他躲过了天道,却终究避不过心障,他让本尊太失望了,你走罢,本尊决心已定,你不必再浪费口舌。”

陈长柏双拳紧握,冷笑地看着那道虚影散失无痕,沉声道:“即便你矢口否认,可苦海河下那头水鬼分明就是一川,我不知道你为何要遮掩一川的身份,究竟是另有隐情还是刻意为之,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相信一川会做害人的行径,你不管我管!”

陈长柏扭头离开城隍庙,肩膀上仿佛背着一座山岳。

            人去镂空的城隍庙内,传来那头岩羊沙哑的声线:“你真不打算出手帮忙?”

城隍爷再次现身,摇了摇头,目光出神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在陈长柏返回廊桥的路上,有位素装女子擦肩而过,不久后这位女子出现在城隍庙门前,她自紫凤楼而来,一袭素衣长发披肩。

女子并没有迈进城隍庙的门槛,她是身世漂泊的风尘女子,约莫是生怕玷污了庙宇,就这么平静地站在门前。

李英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神色,女子虽同为镇子的百姓,却与寻常百姓有着天渊之别,被其撞破真身无伤大雅。

女子得益于小镇,拥有一副与众不同的金泉体魄,其血玄黄透金,能让一切干枯殆尽的生灵重现生机,故而女子的命数与镇子气运一气相通,在小镇气运衰颓之际本该挺身而出,却因红尘因果始终迈不过那道薄如蝉翼的关卡,成了那紫凤楼的一株无依浮萍。

李英俊只是有些诧异,女子竟然主动来找他。

女子面无表情道:“我今日来还老城隍的大恩”    

李英俊没有说话,目光中有涟漪起伏。

女子忆起往事,脸色煞白:“当初我莫氏因在大宋牵头行三教合一之举,一夜之间被夷灭门庭,我与胞弟在爹娘拼死保护下侥幸逃脱,一路往南逃难,来到葫芦镇的时候饥寒交迫奄奄一息,若非老城隍不忍于心,我早已是一具路边冻死骨,我记得我当时紧紧撰住胞弟的手心,他在我身旁淘声大哭,我才愣是没有咽下最后那口气。”

说至此处,女子极为难受地闭起眼睛:“城隍爷从鬼门关外把我拉了回来,但我从鬼门关走过一趟,生人气运早已散尽,即便救得回来也注定难逃早夭下场,最终老城隍决定打破先例,将我的命数与小镇气运相连一线,救下了我这个将死之人。”

女子又苦笑了一声道:“我亦因此成为了这座人间的弃儿,背负所谓的氏族之罪,永生永世不得离开葫芦镇半步,再后来那位只差咫尺之遥,便能以人仙之境证得三教合一的剑仙也来到了小镇,我拜托他将胞弟送上髻霞,这天道之重我一人力扛足矣。”

“从那以后,我便是真真正正的形单只影孤苦伶仃,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我翻来覆去辗转难眠,爹娘惨死的情形一遍又一遍地掠过我的眼前,直到遇见了他,他答应我,他会亲自率军踏碎大宋皇宫,接着回到葫芦镇,明媒正娶。”

李英俊嘴唇微动,始终没有开口言语。

女子六神无主,主动开口道:“你可以告诉我真相吗?”

李英俊于心不忍,稍有疑迟后如实道:“他的魂魄的确回来过,我破例大开中门让他进城,他却始终只徘徊在镇子外不肯入内。”

女子没有说话,两行热泪默默淌过脸颊。

李英俊竭力保持平静道:“他说他辜负了你,不忍见你潸然泪下的样子,他怕他舍不得去往轮回。”

女子任由泪线从下巴滴落,缓缓转身离去:“我明白了,原来一直放不下的是我自己。”

李英俊望着女子的背影远去,轻轻叹了口气:“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廊桥那头。

陈长柏正打算阻止众人以及那名老道作法,来到廊桥时却发现那名老道已在苦海河周边布阵施法,一些古道热肠的汉子主动请缨帮忙,以五步为距离,分别在两岸用石头压上一些黄色符箓,上边写着奇形怪状的符咒,不知门道者第一眼看上去难免会心头发毛。

陈长柏朝着四周大喊道:“大伙听我说,这苦海河下根本就没有什么水鬼。”

人群以及帮忙布阵的汉子闻言惊讶万分,纷纷投来目光。

扛着幡旗的老道眉头紧皱,心里头念道:“哪来的王八犊子,敢来打搅老子的饭碗?”

陈长柏继续大声解释道:“你们说的水鬼是苏生巷的翟一川!”

拄藤拐的老人走上廊桥,开声问道:“你说的是那个被洪涝卷走,不幸溺亡在这条苦海河中的苏生巷少年?”

陈长柏点头回答,眼中充满希冀:“对,就是他!”

拄藤拐的老人敛起神色,左右看了眼吃惊的人群道,厉声对陈长柏说:“胡说八道!那少年连尸首都寻不着,无根无依,又如何能够成为这苦海河的一方水鬼?”

陈长柏小心酝酿措辞,尽量不去透露太多天机,虽然那位城隍爷不肯出手,但陈长柏也没理由去做那祸水东引的卑劣行径逼着人家出手。

陈长柏稍微改编了那日与方念雪在苦海河下的遭遇,解释道:“那日我失足落入水中,差些就游不上来了,亲眼所见你们所说的那头水鬼,是他救了我,虽然他变得面目狰狞,但我认得出来他就是一川,错不了的。”

惨遭丧子之痛的男人走到陈长柏跟前,猛地推了陈长柏一把道:“那又如何?他害了我的孩儿是事实,铁证如山!难道你还要为他开脱吗?”

陈长柏一连退了好几步,据理力争道:“一川不会害人的,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拄藤拐的老人重重地拄了下拐杖,冷言笑道:“荒天下之大谬,不管河底那头水鬼到底是不是那个意外溺亡的苏生巷少年,既然他害人了,小镇人心惶惶,那今日我们就得替天行道,还镇子一个安宁。”

在河边布置阵法的老道捻须眯眼,其实他对廊桥上的一举一动洞若观火,不参与其中只不过是想显得超凡脱俗一些,也好在那些凡夫俗子的面前显得高高在上。

老道拿捏时机,见众怒难平不漏痕迹地扯了扯嘴角,朗声说道:“吉时已到,请诸位回避,贫道即将施法抓鬼,若误了吉时贫道纵是拼去一身修为,也未必能收服河下那头水鬼。”

廊桥上的拄拐老人转身面向老道,气沉丹田大声答道:“大师稍等,我们这就回避。”

陈长柏环顾周遭退出苦海河十步外的人潮,对老人厉声道:“不准。”

老人置若罔闻对老道说道:“仙师只管施法便是。”

说罢老人冷眼回头,点了一眼陈长柏,继而转身离去,廊桥上的人群也逐渐外散,并无一人理会陈长柏的言语。

蓝袍老道衣决无风飘摇,肩扛鬼见愁幡旗,拈起一张黄色符箓,连诀踏水掠向河面,仙人气度淋漓尽致。

掠向河面之后,写有鬼见愁三字的幡旗脱手而出,仿佛一根定海神针钉落在河面中央,河面水波涟漪跌宕,幡旗却不见丝毫摇晃之象。

蓝袍老道大开长袖金鸡独立,脚尖不偏不倚地点落在旗尖上,此番动作行云流水,在围观的人群看来实在是惊艳绝伦,不愧是秋水镇名声赫赫的‘老神仙’。

            老道手捻黄色符箓在胸前绕了两下,符箓居然被无名之火点燃,老道迅速翻转手腕,将符箓置于掌心,符箓在火光之中化为余烬,而老道的掌心却毫发无损。

            老道将灰烬沿着幡旗扬手洒开,当那些灰烬落在幡旗上时,鬼见愁三字竟骤起一阵金光,与日光落在琉璃屋檐如出一辙,却是一闪而过。

            但接下来鬼见愁三字如同被附上了灵意一般,笔画拆散若一道道墨色流水,于幡旗之中飞速游曳,此时的幡旗就像一座湖泊,而那些笔画则如同湖中游鱼,活蹦乱窜。

            围观的人潮惊叹连片,比起那些前不久在廊桥斗法的外乡人,老道这副架势有过之而无不及,笔画走旗一幕叹为观止。

            眼见看官们如痴如醉,纷纷为自己使出的花架手段大声叫好,老道心头大喜,心想这场大龙凤下来,银子铜板还不挣个盘满钵满?

            廊桥上,陈长柏大喝了一声:“我看谁敢动一川!”

            紧接着只见少年一脚踏在勾阑上,用力一蹬,竟从廊桥飞了出去。

            下一刻,老道的脸色风云突变,写满了不可思议,眸子之中倒影着一个人影,犹如箭矢激射而来。

            飞出廊桥后,陈长柏直扑立于幡旗上的蓝袍道人,神识在扑面的疾风中骤而清醒,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能与那些修行之人一般踏风长掠。

或许是由于怒火遮目的缘故,在此之前他几乎不曾意识到,他也已经是修行之人了。

            陈长柏的满腔怒火化作一拳,老道还未来得及反应,陈长柏便一拳砸在幡旗的旗杆上。

            一声清脆入耳的响声炸开,幡旗应声折为两半,游曳在旗面的墨色笔画如游蛇入水般潜入水底无影无踪。

            老道气得七窍生烟,先前的神仙风范荡然无存,可身形却没有因为幡旗折断摔个狗吃屎,依旧徐徐飘落悬浮在河面上。

少年在砸断幡旗后失去了落脚点,又不曾学过擎立水面的手段,眼见便要坠入河中,电光一刹之际,陈长柏寻到了半根漂浮在河面的旗杆,顺势落于其上。

原本以陈长柏的体重,即便寻到旗杆作为落脚点,也难逃失足落水的下场。

只不过当陈长柏脚尖点在旗杆上时,却发现身体变得出奇轻盈,只是轻轻摇晃了几下便在那半根旗杆上站稳了身子。

围观的人潮炸开了锅,除了瞠目结舌外再无其他表情,大家都认识这位苏生巷的少年,平日跑南奔西地送豆腐,出了名的桀骜不驯,更是被老夫子逐出过学塾,却不曾想过少年竟能有这等能耐,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

老道勃然大怒地指着陈长柏道:“大胆竖子,贫道出手为民除害,你竟敢毁我幡旗,你知不知道那些符灵浪费了贫道多少心血才有这般成效?”

陈长柏显然没有听过符灵这么一个说法,也没有要穷根揭底的念头,对他而言这些根本就无关重要,他当下要做的便是保护一川周全。

老道口沫飞扬地骂道:“你如此纵容那头水鬼,难道说你与他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龌蹉勾当?合着一块谋害百姓?贫道今日不剥下你一层皮来,难解心头之恨!更有愧于镇子百姓!”

            陈长柏双手成拳,骨骼之声咯咯发响,气态冷凛,沉声说道:“放马过来,谁想要动一川,哪怕是一根汗毛,也得先从我的身体上迈过去。”

            老道从少年的身上隐隐察觉到一丝不乎寻常的气态,却没有大惊小怪,以为只是眼花错觉所致,心想一个一楼的雏儿能有多大的本事?难不成还能翻云覆海不成?

老道脸色阴冷,重重哼气一声,手腕翻转嗖地从大袖间抽出数张黄色符箓,上边所写的符咒与压在河边石子底下的符箓大为不同。

即便是寻常人,只要定眼细看此时老道手中的符箓,多少也能看出些门道来,只因符箓上所画的图案的确是活灵活现。

大抵描绘的是风火雷土水之类的天成之象。

老道抽出一张类似描绘着水系符咒的符箓,大手一荡,拈住符纸的双指弯曲弹出,符纸倏然飞向陈长柏。

恰逢河面起风,符箓非但没有像落叶般被大风吹翻,反而眨眼间逼至陈长柏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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