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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纸鸢

小说:大欢喜天主作者:夜幽白字数:3510更新时间 : 2020-08-16 00:03:00
“砰”的响动中,廉价柴木所制的房门险些掉落,嘎吱嘎吱响个不停。

  房内,纸鸢正坐着喝茶,听到门响,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门外,阳光明媚,飞雪纷纷,雪花银粟无暇如玉瓣,映着暖阳,犹如降起一场纯白的花雨。

  纯白花雨中,一道红衣身影倚门邪笑。

  姿容如仙,神色如魔。

  一见这红衣人,纸鸢低下头,继续喝茶,恍若未闻。

  被欺负多了,人也就习惯了。

  只要足够沉默,至少可以保持心灵的宁静。

  “呦,纸王妃白日品茗,果然好雅兴。”

  开口戏谑了一句,苍麟径直走到桌旁,一屁股坐下。

  “啧.”

  不得不说,纸鸢房里的家具都十分廉价劣质。

  桌椅直接由几块木墩子拼成,都没打磨过,带尖带刺的,苍麟素来养尊处优,一屁股坐得极其难受。

  苍麟皱着眉头扫视四周,纸鸢这间卧房,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极为贴合书上所言的“家徒四壁”。

  整个房间真就几面墙壁,胡乱涂刷着石灰,桌椅由木墩拼凑,茶具餐具都是带缺口的破瓷。

  想想水澜墨画等其他几位侍女,平日吃喝用的,最差都得是金盏玉杯。

  这座房内唯一看起来暖和的床,上面铺着的,则是廉价到极点的麻布。

  几个枯黄的蒲草团还从床垫中露了出来。

  别说跟水澜那间豪华奢靡的“青黛宫”比,就连王府里专门圈养珍禽异兽的兽宅都比纸鸢卧房来得华贵。

  这哪能算人的“卧房”,称呼“破窝”都勉强。

  在这个破窝里,能算得上贵的物品,就只有纸鸢身上穿的那套王妃行头了。

  她从十七嫁进来到现在,也就这么一套行头。

  一根凰羽步摇,一件金丝鸾妃裙,一年四季,就这么一套。

  当然,其余侍女穿过的、不要的衣裳裙子首饰,也偶尔会好心地丢在门外,允许她捡来穿。

  “边疆这么冷,穿一件长裙不冷?”苍麟收起扫视的目光,朝着纸鸢恶意戏谑道。

  纸鸢闻言,依旧不说话,低头垂眼,白皙侧脸莫名显得几分孤傲。

  沉静片刻,苍麟颇感无趣,反客为主地拿过纸鸢手里的茶碗,正想喝喝。

  然而看见茶碗里的茶叶,他端到嘴边,犹豫很久,还是放下了。

  因为碗里放着的,哪里是茶叶,分明就是晒干的树叶子!

  这弃茶不饮的动作不小,恰好被纸鸢瞧见。

  此时,纸鸢才缓缓抬起臻首,漂亮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殿下金尊玉贵,锦衣珍食,纸鸢命贱人轻,只能粗茶淡饭,我这儿没有能招待殿下的东西,万望殿下恕罪。

  纸鸢休憩之处狭窄草陋,恐难承殿下千金贵体,不如殿下去别处看看。”

  侍女嘴上说着恕罪,人却坐在椅子上,昂着脑袋,看起来挺坚强不屈的。

  而且一开口,就是送客之意,一点当仆人的谦卑与敬畏都没有。

  也怪边疆王爷好淫而荒唐,对几位王府侍女,从始至终都疏于管理。

  是该管管。

  “那不知纸王妃,要如何恕罪呢?”苍麟倾过身,笑意温和。

  眼神十分放肆,从头到脚,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纸鸢。

  纸鸢住处草陋,自身却打理的十分精致。

  乌黑长发高高绾起,考究地别着那根象征身份的凰羽步摇;两道薄如蝉翼的发鬓垂坠耳侧,远山黛眉下一对明眸耀如晨星,顾盼生姿。

  这张漂亮精致的脸蛋上,此刻正挂着几分恼色。

  要如何恕罪?

  呵呵,别人尚可破财免灾,她可身无分文呐。

  眼前男人行事荒唐,不单无视皇帝圣旨,将她这个王妃直接私贬为侍女,更将她的陪嫁财宝散给那些宠侍。

  拿她这个王妃的钱财,跟别的女人赏玩风月,简直禽兽不如。

  旁边,苍麟素来心细如尘,尤其面对美人,一向探查细致,纸鸢的神情变化被他尽收眼底。

  他终归是怜香惜玉的人,见不得美人烦忧,凑过头好心提点道:

  “要不,今晚肉偿?”

  纸鸢长相明艳,气质冷傲高贵,而且……

  苍麟想到些过往,情不自禁地将视线投在纸鸢腹下,目光如火。

  “纸王妃,那座“红鸾阙”的滋味,孤可是日思夜想啊。

  今晚乘红鸾登云霄,孤就恕你的罪,如何?”

  纸鸢闻言一愣,听懂后眸色微黯,旋即淡漠地拒绝道:

  “奴婢蒲柳之姿,怕是难入殿下法眼。”

  瞧着侍女俏白晶莹的脸颊,苍麟怔了怔,语气冰凉:

  “孤不忌口。”

  话音一落,气氛顿时寂静。

  纸鸢别过头,直视着苍麟。

  眼里水雾朦胧,头上那支凰羽步摇迎着曦光,高贵华美间,步摇雕饰的凤凰活灵活现,展翅欲飞。

  “殿下善与人交,一道龙舌娇蕊游,一柄金枪百花荡;

  奴婢身份卑微但自幼喜洁,无福消受王恩。”

  一面说,一面拿起刚刚被苍麟抢过去的破瓷茶碗,轻轻抿了口,姿态优雅。

  她坐在破烂木墩子上,喝着干树叶泡的茶,泪光隐隐间,眼神却无比骄傲,犹如一只等待涅槃的凤凰。

  而旁边,苍麟听到侍女嘴里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怒火腾地从腹下升起。

  这侍女以下犯上!

  什么叫娇蕊游,百花荡?

  有情爱侣间的欢乐事,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这冤枉气他能受?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被冤枉了,

  要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苍麟行事无忌,心思通达,瞬间想通。

  就这么办!

  怒火变邪火。

  苍麟眸色一沉,天地倾垂般的雄沉气势蓦地滚荡,莫名而磅礴的威压下,四周空气都仿佛凝固起来。

  纸鸢虽然常年被欺负,但也多是作弄性质,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心神慌乱间,一阵天旋地转,

  再回神,人已经被压在那张麻布草床上。

  刚刚的磅礴威压已经收敛,浓郁奢华的绛檀香气萦绕床榻。

  檀香沁鼻间,纸鸢满腔惊慌瞬间变成委屈。

  她在王府里日子过得很紧巴,都快没衣服穿了,“绛檀香”这等贵重香料她可用不起。

  而这种昂贵檀香,向来是某位贵人的专属——南枬。

  想到南枬那个侧妃名头,她心里就更委屈了。

  凭什么,明明是个做小的,还是谋逆罪臣遗孤,却能踩她一头。

  她本应该是边疆王府最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她才是皇帝御选的边疆王妃!

  凭什么从她十七岁嫁入王府起,除开洞房那晚,便再也没有一日当过“王妃”。

  甚至连侍女都不如,别人锦衣玉食,她只能粗茶淡饭;

  人家夜夜笙歌,琼室玉宫,凭什么就她洗衣打水,柴房破窝。

  不甘,怨恨,最后融汇成满腔委屈。

  凭什么!

  想着想着,纸鸢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那个南枬好歹还能正大光明地恨苍麟,她却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吞。

  毕竟朝堂上、江湖上,包括她出身的宗门寒辰剑宫,在所有外人眼里,她依旧是风风光光、尊贵无比的神月王妃。

  没人知道也没人会在意,这份荣光背后,究竟有多少黑暗。

  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天家之事。

  她是寒辰剑宫的宫主嫡女,不愿也不能给自己的家族带去麻烦。

  “窸窸窣窣..”

  衣裳裙带拆解的声音唤回思绪。

  “破窝”内,质感粗劣的布床上,年轻王爷正试图解下女子衣裙。

  他像是一个熟练的猎人,娴熟地在给一只可怜羔羊褪毛,缓缓剥出脂玉滑白的内在。

  “娘的,什么破衣裳!”

  苍麟眼中微带火气,纸鸢身上的王妃鸾服繁复精密,拆解困难。

  而且纸鸢这套裙子他就脱过一次,手法比较生。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裙裳渐松,麟兴欲狂。

  “呜呜……”

  就在快要解开时,微微的哽咽声从身下响起。

  像是受伤的夜莺,哀哀轻啼间,孤独而彷徨。

  苍麟手上微顿,低头看去,只见身下一向冷清淡漠的纸鸢,如今死死咬着樱唇,唇线殷红一片。

  小巧鼻翼轻轻翕动间,泪珠子啪塔啪塔直往下掉。

  那张明艳俏脸哭得稀里哗啦,真搞得苍麟跟采花贼似的。

  算了,

  死鱼硬吃不符合苍麟王爷的调调,有违他怜香惜玉的良善性子。

  况且瞧见纸鸢这幅模样,邪火早熄了大半。

  “唉…”

  叹口气,苍麟侧过身,将姿势从压纸鸢改成抱纸鸢,静静地抱住。

  两人相拥无言。

  床上,纸鸢背对着苍麟,拉起洗得发白的麻布被毯,遮住头,似乎不愿旁人看见她现在的模样。

  好一会儿后,女子低婉的哽咽才渐渐平息,清削的肩膀还在轻轻颤抖。

  屋内氛围有些沉寂。

  片刻后,苍麟起身,将窝在床里的纸鸢轻轻抱起。

  相比于南枬的挣扎,纸鸢这只同样备受苛待的笼中雀,反而没有太多抗拒心思。

  或者说,她依旧将自我束缚于“王妃”的身份中。

  怀中侍女身量很轻,仿佛真搂着一头纸鸢。

  轻盈如鸿羽。

  苍麟抱着她坐在床上,由于刚刚硬来,女子头上的步摇歪歪斜在一旁。

  代表王妃身份的凰羽步摇华贵而沉重。

  “这东西带着不累吗?”

  由于应凤庭那只颇具示威性质的枫叶发簪,苍麟现在看到这类玩意就膈应。

  伸手就拔下那只金贵步摇。

  刚要扔到一旁,

  “还给我!”

  纸鸢陡然怒喝,转身猛地一把夺过,将步摇死死攥在手里,仿佛抓着什么天地至宝。

  她怒急的模样,犹如一只护食的幼兽。

  “还你还你,一支破簪子罢了,孤还抢你不成。”

  苍麟耸了耸肩,就当他自讨没趣。

  不过经历这么一场闹腾,他心思也回来了。

  他今天来找纸鸢,可是为着那部“寒辰剑经”。

  作为一座江湖宗门的镇山传承武典,虽然名义上也在陪嫁物品内,但实质还是由纸鸢藏着。

  苍麟向来惫懒贪欢,对这些修者眼中的珍贵秘籍也懒得上心,以前就由着她去。

  不过今日,他要。

  “对了,你那部寒辰剑经还在吗,孤欲修炼此典。”

  刚把话说出口,苍麟就意识到失言,刚把侍女弄哭,就逼人交出祖传武典。

  就好比赌徒在外面赌输,回家还把娘子抽打一顿般禽兽不如。

  果然,纸鸢闻言一怔,攥着凰羽步摇久久没有说话。

  像是尊安静美丽的玉像。

  这部武典作为家传宝贝,自古法不可轻传,纸鸢一直揣得很紧,苍麟也不知道究竟藏于何处。

  屋内气氛越发安静,苍麟心中忐忑。

  不给就算了。

  纸鸢毕竟是他侍女,煮熟的鸭子能飞不成,人都在手里捏着,来日方长。

  日后再说,亦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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