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三江好
哈拉清楚地记得，他十一岁那年冬天。祠堂前的钟声响了。全族一百多口男人都来到祠堂里。在这里紧急开会。那时老当家己死。新当家的是二爷赵宝良。
全家九岁以上的男人都来了。老老少少近二百口。在祠堂内的凳子上坐下来。哈拉紧挨爸爸坐着。赵宝良见人来全了，就清清嗓子，开始发言。
赵宝良神情庄重，说:"咱家在新京运回的绸布被劫了。找大家来商量商量怎么办？"赵宝良又说:"绸布生意是咱家最赚钱的生意。两个绸布店，每年都能赚三万大洋。昨天，从长春运回的货被胡子劫了。胡子是老成窝堡的三江好，有三十几号胡子，咱们是打呢还是停绸缎庄？大家说说吧。"
最先发言的是小太爷赵作武，赵作武说:″绸缎庄不能停。我们也养了上百杆枪。逼急了，可以和胡子打了。我们家一仟多垧地，旱涝不说，丰收也就挣二万多元，拚死拚活的，钱还不畅快。"赵宝良说:″打是要死人的。早听说三江好厉害。枪法好。洗劫好几个村庄了。"赵作武说:"不打是会被欺负死的。咱们养枪干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咱们的钱和财产吗？我主张打。"赵宝良说:"那好，咱家十八岁以上的举手表决。主张打的，请举手。"在场的赵家男人都举起手来。看来大家都同意打，只好得打了。赵宝良说:"老叔:枪的事一向都你管。怎么打你拿主意！这样吧。你和亭义商量，明天二十二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人到靶场打靶。挑选三十人出来。然后再找伙计挑选出二十个人组成五十人的战斗队。和这伙胡子干了！"
第二天在伊通河桥边的树林地头，赵家男人开始打靶选人。共选了三十人。又在伙计当中。选了二十个身体强壮的枪打得好的人组成了五十的队伍。每十人，选个小队长。赵作武任大队长。赵亭义任副大队长。开始训练。
然而，赵家和伙计家能动员一百多人。可赵家也只二十多个人枪法好。不脱靶，伙计当中。也只有七八个人不脱靶，其余的人都打不太准。赵作武对赵亭义说:"这样我们会吃亏的，使枪的人必须都不脱靶。一枪中敌要害。打起来才能有几分胜算，看来我们还是和胡子商量商量。我们交点儿钱。让胡子不再劫一我们。冤家易解不易结。这样我们就安心做买卖了。如果胡子不同意，那这次的货，胡子留下也可以。以后不再劫我们的货就行。我们在家苦练枪法，一年以后训练出百人，胡子劫我们咱就灭了他。"赵亭义说:"对，我们不打无准备之仗。"赵作五对赵亭义说:"我老了。"赵亭义说:″小爷如果相信我，那就让我去和胡子商量吧。但咱的底线是什么？"赵作武说:"只要以后胡子不劫就行，这次被劫的也可以不要。其余条件你看着办。"赵亭义说:"让我和我四叔还有郭六子我们三个人去！先看看情况。"赵作武说:"那你就准备准备，最好把这条道打通。这个买卖对咱家太重要了。"
郭六子是郭圈子的六儿子，叫郭千文。人长得瘦小，但有力气，跑得快，上树上房的十分灵分。赵亭义拿出一百块大洋给了郭六子，说，要顺利的话你就回来用这个娶个媳妇！"郭六子小眼一眨，揣起大洋说声″谢谢。"之后跑回家把钱交给父母。
第二天一早，赵亭义穿戴整齐，亲了一口哈拉，便和四叔赵宝俭，伙计郭六子骑着马，顶着寒风，奔驰在去老成窝棚的路上。
本就百十里路，大地久己封固，雪亦不厚，马蹄儿急，一路上看些老鸹喜鹊觅食，穷人家孩子在地里拾柴，也不在话下。中午时分，到了老成窝堡。这儿不是村落，实实的多年胡子窝。胡子远哨早己探到三个人到来，胡子己有准备。
胡子四面三米高的干打垒高墙，墙宽可走马车，正门有二个炮楼，有小土匪站岗。黑漆铁大门，森严矗立。三个人下马，赵亭义向上供手，对小岗哨说:"炮楼下的兄弟，请转告大当家，哈拉海小老爷派人来访。"小胡子来报告大首领，说有哈拉海小老爷派人来访。
且说胡子绺子称三江好，胡子头也可称三江好，本是退武兵出身，也有几手粗浅武艺，曾随大清军队援朝，在朝鲜被日本兵扎伤胳膊。后回乡为匪，二首领虾米腰原本是他表姐夫，是绺子中的水香，管理财务。下有五个炮手，领着三十多不务正业的二溜子打家劫舍，也混得风声水起。听说小老爷派人来访，三江好就埯怨虾米腰:"我说别动小老爷的东西，惹祸了吧？二十年前小老爷一枪就打下燕子脑袋，我练这些年，燕子打死不少，没打下一个燕子脑袋。"虾米腰说:"别说你害怕了。"大首领说:"夜个(昨天，农安方言)我做了恶梦，不干啥把东西给他们交个朋友得了。"三炮手四炮手都说:″大哥，吃肚子里的东西还能吐出来？啥小老爷大老爷的。二十年前爷台，现在老了。听说他媳妇长得俊，还挺洋相的。我们还想抢来给你解闷呢。拚命的事交给我们，来了好招待，要东西没有！"大当家想了想，说:"听兄弟们的。"于是向外传话:"请！"
大门开了，二队胡子二十几人站立两旁，手持长枪。衣着也整齐，黄棉袄黄棉裤象军衣一样，每人又一身羊皮翻毛大衣，可以看出这群胡子训练有素，且富余。戴长毛貉子皮帽子，脚下是靰鞡。挺胸抬头，有那么点精神。
院内呈长方形，南北约八十丈，东西约六十丈，在最北面有两趟房子，西厢房是马厩，百十匹马在那里吃草，东边停十几掛马车，赵亭义见了认识，是他家的。
到了门口，小土匪搜身缴枪，赵亭义说:"我们是拜山的，枪绝不能缴，这是规矩。掌柜的不能怕我们带枪吧？"胡子头说:"让他进来！"赵亭义刚进屋，因不适光线，一时也没看清屋里情况。稍待一会，见土匪个高肚子大，小脑袋红鼻子。炕上放着炕桌。正盘腿坐在炕上，桌上香茶还冒着热气，喝茶呢。炕边坐着五个年轻人，都清一色黑棉衣黑棉裤，黑羊皮大衣，貉壳棉冒。地上一个八仙桌，桌后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躬着腰，头几秃，几根稀疏胡须无归则的扎在脸上。
土匪头见赵亭义和赵宝俭，郭六子三人戴着獭帽，黑倭绸马掛，洋黑亮皮鞋，气度真的不凡，绝对的财主。便瞪着眼睛说:"你们都是谁呀，知道这是啥地方吗？来干什么？"其实，赵宝俭是赵亭义的叔叔，比赵亭义大十多岁，人也老练，但赵亭义是赵家小一辈最出众的人。不论说话办事，温克中带着刚毅。应该说赵家百年才出的人物。所以一切由赵亭义应对。
赵亭义抱拳鞠躬，说:"大当家好，各位当家好。"然后又说:"客来总不能站着说话吧？"大当家哈哈一笑说:"有气质，我喜欢，即是家人就炕上坐，炕上暧和，老四看茶。"赵亭义第一次喝茶。也觉清香满口。并不是赵家买不起茶叶，原来伊通河岸边水质不佳，烧开的水发红和茶水一样。本地人喝贯了还好，外地人喝有股腥味。再看三江好，小尖脑袋，小三角眼，尖尖的小鼻子，大嘴。然而身体蠢大，有点象乐器琵琶。赵亭义说:"大当家，我们有一批货物，是东洋绸缎，被你的弟兄夺来，现在马匹，车辆都在。大当家，你要这东西不如钱有用。如弟兄们缺钱，我们可以给弟兄些钱买酒买茶，这批货，我想，我们得拉回去。因为一个义字，我们供货有合同，交不上货，损失就大了。"
三江好哈哈大笑，说:"红口白牙，想拉回去。不是看小老爷名字的份上，你们的人脑袋早搬家了。货物，我们不给，我倒看看，小老爷的人有啥能耐，把东西拉走！惹怒了手下弟兄，吃饭的家伙给你留下，那时你才知道三江好是干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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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九岁以上的男人都来了。老老少少近二百口。在祠堂内的凳子上坐下来。哈拉紧挨爸爸坐着。赵宝良见人来全了，就清清嗓子，开始发言。
赵宝良神情庄重，说:"咱家在新京运回的绸布被劫了。找大家来商量商量怎么办？"赵宝良又说:"绸布生意是咱家最赚钱的生意。两个绸布店，每年都能赚三万大洋。昨天，从长春运回的货被胡子劫了。胡子是老成窝堡的三江好，有三十几号胡子，咱们是打呢还是停绸缎庄？大家说说吧。"
最先发言的是小太爷赵作武，赵作武说:″绸缎庄不能停。我们也养了上百杆枪。逼急了，可以和胡子打了。我们家一仟多垧地，旱涝不说，丰收也就挣二万多元，拚死拚活的，钱还不畅快。"赵宝良说:″打是要死人的。早听说三江好厉害。枪法好。洗劫好几个村庄了。"赵作武说:"不打是会被欺负死的。咱们养枪干什么？不就是为了保护咱们的钱和财产吗？我主张打。"赵宝良说:"那好，咱家十八岁以上的举手表决。主张打的，请举手。"在场的赵家男人都举起手来。看来大家都同意打，只好得打了。赵宝良说:"老叔:枪的事一向都你管。怎么打你拿主意！这样吧。你和亭义商量，明天二十二岁以上。三十岁以下的男人到靶场打靶。挑选三十人出来。然后再找伙计挑选出二十个人组成五十人的战斗队。和这伙胡子干了！"
第二天在伊通河桥边的树林地头，赵家男人开始打靶选人。共选了三十人。又在伙计当中。选了二十个身体强壮的枪打得好的人组成了五十的队伍。每十人，选个小队长。赵作武任大队长。赵亭义任副大队长。开始训练。
然而，赵家和伙计家能动员一百多人。可赵家也只二十多个人枪法好。不脱靶，伙计当中。也只有七八个人不脱靶，其余的人都打不太准。赵作武对赵亭义说:"这样我们会吃亏的，使枪的人必须都不脱靶。一枪中敌要害。打起来才能有几分胜算，看来我们还是和胡子商量商量。我们交点儿钱。让胡子不再劫一我们。冤家易解不易结。这样我们就安心做买卖了。如果胡子不同意，那这次的货，胡子留下也可以。以后不再劫我们的货就行。我们在家苦练枪法，一年以后训练出百人，胡子劫我们咱就灭了他。"赵亭义说:"对，我们不打无准备之仗。"赵作五对赵亭义说:"我老了。"赵亭义说:″小爷如果相信我，那就让我去和胡子商量吧。但咱的底线是什么？"赵作武说:"只要以后胡子不劫就行，这次被劫的也可以不要。其余条件你看着办。"赵亭义说:"让我和我四叔还有郭六子我们三个人去！先看看情况。"赵作武说:"那你就准备准备，最好把这条道打通。这个买卖对咱家太重要了。"
郭六子是郭圈子的六儿子，叫郭千文。人长得瘦小，但有力气，跑得快，上树上房的十分灵分。赵亭义拿出一百块大洋给了郭六子，说，要顺利的话你就回来用这个娶个媳妇！"郭六子小眼一眨，揣起大洋说声″谢谢。"之后跑回家把钱交给父母。
第二天一早，赵亭义穿戴整齐，亲了一口哈拉，便和四叔赵宝俭，伙计郭六子骑着马，顶着寒风，奔驰在去老成窝棚的路上。
本就百十里路，大地久己封固，雪亦不厚，马蹄儿急，一路上看些老鸹喜鹊觅食，穷人家孩子在地里拾柴，也不在话下。中午时分，到了老成窝堡。这儿不是村落，实实的多年胡子窝。胡子远哨早己探到三个人到来，胡子己有准备。
胡子四面三米高的干打垒高墙，墙宽可走马车，正门有二个炮楼，有小土匪站岗。黑漆铁大门，森严矗立。三个人下马，赵亭义向上供手，对小岗哨说:"炮楼下的兄弟，请转告大当家，哈拉海小老爷派人来访。"小胡子来报告大首领，说有哈拉海小老爷派人来访。
且说胡子绺子称三江好，胡子头也可称三江好，本是退武兵出身，也有几手粗浅武艺，曾随大清军队援朝，在朝鲜被日本兵扎伤胳膊。后回乡为匪，二首领虾米腰原本是他表姐夫，是绺子中的水香，管理财务。下有五个炮手，领着三十多不务正业的二溜子打家劫舍，也混得风声水起。听说小老爷派人来访，三江好就埯怨虾米腰:"我说别动小老爷的东西，惹祸了吧？二十年前小老爷一枪就打下燕子脑袋，我练这些年，燕子打死不少，没打下一个燕子脑袋。"虾米腰说:"别说你害怕了。"大首领说:"夜个(昨天，农安方言)我做了恶梦，不干啥把东西给他们交个朋友得了。"三炮手四炮手都说:″大哥，吃肚子里的东西还能吐出来？啥小老爷大老爷的。二十年前爷台，现在老了。听说他媳妇长得俊，还挺洋相的。我们还想抢来给你解闷呢。拚命的事交给我们，来了好招待，要东西没有！"大当家想了想，说:"听兄弟们的。"于是向外传话:"请！"
大门开了，二队胡子二十几人站立两旁，手持长枪。衣着也整齐，黄棉袄黄棉裤象军衣一样，每人又一身羊皮翻毛大衣，可以看出这群胡子训练有素，且富余。戴长毛貉子皮帽子，脚下是靰鞡。挺胸抬头，有那么点精神。
院内呈长方形，南北约八十丈，东西约六十丈，在最北面有两趟房子，西厢房是马厩，百十匹马在那里吃草，东边停十几掛马车，赵亭义见了认识，是他家的。
到了门口，小土匪搜身缴枪，赵亭义说:"我们是拜山的，枪绝不能缴，这是规矩。掌柜的不能怕我们带枪吧？"胡子头说:"让他进来！"赵亭义刚进屋，因不适光线，一时也没看清屋里情况。稍待一会，见土匪个高肚子大，小脑袋红鼻子。炕上放着炕桌。正盘腿坐在炕上，桌上香茶还冒着热气，喝茶呢。炕边坐着五个年轻人，都清一色黑棉衣黑棉裤，黑羊皮大衣，貉壳棉冒。地上一个八仙桌，桌后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躬着腰，头几秃，几根稀疏胡须无归则的扎在脸上。
土匪头见赵亭义和赵宝俭，郭六子三人戴着獭帽，黑倭绸马掛，洋黑亮皮鞋，气度真的不凡，绝对的财主。便瞪着眼睛说:"你们都是谁呀，知道这是啥地方吗？来干什么？"其实，赵宝俭是赵亭义的叔叔，比赵亭义大十多岁，人也老练，但赵亭义是赵家小一辈最出众的人。不论说话办事，温克中带着刚毅。应该说赵家百年才出的人物。所以一切由赵亭义应对。
赵亭义抱拳鞠躬，说:"大当家好，各位当家好。"然后又说:"客来总不能站着说话吧？"大当家哈哈一笑说:"有气质，我喜欢，即是家人就炕上坐，炕上暧和，老四看茶。"赵亭义第一次喝茶。也觉清香满口。并不是赵家买不起茶叶，原来伊通河岸边水质不佳，烧开的水发红和茶水一样。本地人喝贯了还好，外地人喝有股腥味。再看三江好，小尖脑袋，小三角眼，尖尖的小鼻子，大嘴。然而身体蠢大，有点象乐器琵琶。赵亭义说:"大当家，我们有一批货物，是东洋绸缎，被你的弟兄夺来，现在马匹，车辆都在。大当家，你要这东西不如钱有用。如弟兄们缺钱，我们可以给弟兄些钱买酒买茶，这批货，我想，我们得拉回去。因为一个义字，我们供货有合同，交不上货，损失就大了。"
三江好哈哈大笑，说:"红口白牙，想拉回去。不是看小老爷名字的份上，你们的人脑袋早搬家了。货物，我们不给，我倒看看，小老爷的人有啥能耐，把东西拉走！惹怒了手下弟兄，吃饭的家伙给你留下，那时你才知道三江好是干什么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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