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曲线救国
秋阳高照，风轻云淡，这样的天气极为宜人。
时至午时，武场上数百匹威武雄壮的骏马悉数亮相，整齐划一的列队站立。
这些骏马与寻常的马匹完全不同，毛色十分亮丽，马鬃梳理成髻，此时高傲的仰头长嘶，声音响彻云霄。
它们自有高傲的理由，因为这些骏马，皆是来自大平军队训练有素大宛战马，并且经过严格的挑选，绝无劣品。
上午的举射考核结束之后，考生们吃饱喝足，此时整装待发。随着擂鼓阵阵轰鸣，预示着骑射考核正式开始。
骑射这种射术，从战国的赵武灵王创造的“胡服骑射”开始便广为流传，以此衍变的骑兵战术更是成为战场上的主流，经久不衰。
到了如今这个时代，骑兵的重要性更加显著。
大平王朝的对手辽国和金国，皆是常年策马驰骋在草原上的虎狼之师，无论是身披铁甲的重骑兵，还是一骑绝尘的轻骑兵，都让平国的军队难以望其项背。
“落后就要挨打”乃是贯通古今的至理名言，大平军队虽说利用勾镰、火器等物，设计出许多针对骑兵的战法，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必须要加强骑兵的建设，否则永远都会处于被动之中。
为了强化骑兵这种主战兵力，首先就要重视骑兵必备的技能，也就是即将进行的骑射科目。
武场中央，一座巨型的木架之上，高高悬挂着一块不停旋转的圆形箭靶。
每轮考生仍然是五十人一组，各自分发三支箭矢，尾部的红羽之上写着“一”至“五十”的编号。
他们需要从五百步外的起点线同时出发，再进入一条以木架为中心、半径为八十步的环形马道上，在环绕一周的时间内进行骑射，中靶数量越多，中靶位置越接近红心，所得成绩更为优异。
八十步的距离，若在正常状态下进行射击，对绝大多数考生来说都不在话下。但骑射的难点在于，考生们除了依靠射术以外，更需要精湛的骑术争抢内侧马道，占据有利的射击位置。
想要故意放慢速度，在无人干扰之下慢慢射击？这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到达终点的名次落入最后十名，无论射中多少支箭，成绩均计为零；相反的，若是跑进前十，还会有额外的骑术加分。
遑论速度，骑术差的考生，要么行进受阻，无法跟上木架的转速，也就无法瞄准箭靶；要么争抢不到内侧马道，射箭的距离可能就远远不止八十步，数十匹马并驾齐驱，甚至甩出一百二十步之外，这种情况下要想射中高速旋转的移动靶，简直难如登天。
而此次科举武考，骑射这个科目同样也是邢东最大的软肋。
骑术，说到底就是古代的驾驶技术。若是比试驾驶汽车，拥有十年驾龄的邢东自然不在话下。
如今老司机遇到新问题，驾车变成驾马，强项反而变成了弱项。
骑术对他来说，目前仅停留在往返于平京和太平院这十多趟的路途上，熟练有余，精通却谈不上。
邢东席地坐在待战区里，认真观看着马道上热火朝天的骑射考试。
许久之后，他嘴角微微上扬，漏出一抹自信的笑意…
太阳逐渐下落，黄昏时分，当阳光失去了温度，瑟瑟秋凉便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然而武场之上，依旧如火如荼。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邢东上场了。
此时他身穿铠甲，骑着一匹亲自挑选的战马，如同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颇具英姿。
他神情兴奋，摸了摸座下这匹栗色战马。这匹马体格强壮，毛色鲜亮，嘶声动听，邢东并不懂得相马，挑中它只有一个原因。
长得帅。
“第十三组，准备！”
五十位身背弓箭的考生勒马站定，蓄势待发，待武考官一声令下，皆都狠狠一夹马肚，风驰电掣地冲向马道。
“驾！”
“驾！”
……
驾马的吆喝声字字铿锵，此起彼伏的回响在安静的武场上空。
这些战马经过千挑万选，素质基本相当，在启动之时并无太大差距，很快的，骑术更好的考生便逐渐从马群当中脱颖而出。
和这些经过长期训练的人相比，邢东完全落在下风，无论是变道超马，还是挤占马位，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只以中下游的名次进入马道。
即使如此，邢东已经要谢天谢地了，若不是座下这匹“帅马”给力，他本该是倒数第一，看来当个颜控还是有好处的。
马道上，骏马疾驰，扬起阵阵灰尘。
考生们互相争抢内侧的马道，只有在这条道上才能拥有最好的射击位置。
骑术最好的两位考生很快与其他人拉开差距，其中一人更是取箭拉弓，弦响之后应声上靶。
另一人不甘落后，正欲射箭，却被后来者拍马赶上。两马挤道，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来不及拉马缰，竟被直接挤下马来，手脚全部骨折，若不是身穿护甲，估计连命也保不住！
这样的场景在之前的十几轮中也偶有出现，然而考试的规则就是这样，骑射之时允许考生争抢马道，若是因为骑术不过关摔下马来造成的死伤，一切后果自负。
开考之前，所有人都在朝廷的免责声明上按过手印。
那被摔下之人意味着白白失去了考试资格，甚至连两日之后的武艺科目也无法参加，此时嚎啕大哭，也不知是因为肉体的疼痛，还是心痛。
当然，这些人的争斗却和邢东没什么半点关系，他从进入马道开始就落在最后的梯队，根本无法考虑射箭的问题，若是继续保持这个末尾的名次，即便全中，那也等于零。
邢东狠狠拍马，想要追赶上箭靶旋转的速度，可眼前尽是马屁股挡住去路，除了吃灰别无他法。
“只能如此了！”
邢东往左侧方向一拉马缰，座下的马儿立即会意，不再拼命争抢内道，反而斜着朝马道的最外圈奔去。
“他想干什么？”
观礼台上，枢密院事折彦质目光一直锁定在邢东身上，眼见此情此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由于内道争抢不到，选择退而求其次到一个较远的马道进行射箭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大多因为骑术太差，退出与其他考生正面竞争，选择类似于“曲线救国”的方式来完成考试。
可是邢东做出这样的选择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要知道，能够在举射环节做到五箭连中之人，绝对不是靠的运气；而实力越强的人，越不会选择退缩。
更何况八十步至一百步之间的马道上竞争同样激烈，想要投机取巧根本不太可能，而百步开外的马道倒是无人争抢，想要怎么跑、怎么射都没人阻拦，因为他们都还没有傻到认为可以在这种距离射中移动靶的地步。
折彦质年少成名，自负勇武，征战沙场近二十载，射术于他如同儿戏。
其他的官吏或许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他却十分清楚，寻常人射箭的有效距离大多不会超过一百二十步，当然这是在平地上，若是骑射，一般也不会超过八十步，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在一百二十步之外保证对移动靶的精度。
而邢东更为夸张，直接策马来到接近一百五十步的最外圈，这样的举动如何不让他吃惊。
“莫非他想…”
折彦质神情一怔，缓缓站起身来，双目锁定在这个考生身上，神情越发凝重。
无人争抢马道，邢东面前一片开阔。
他连连夹腿，大声吆喝，骏马不断提速，很快便脱离倒数十名的行列。
折彦质猜得没错，邢东拟定的计划，正是从这一百五十步的外圈进行骑射。
既然骑术不过关，那便用更为恐怖的射术来弥补！
在未上场之前，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考场，正是为了测算了箭靶的转速，箭矢的下坠，当前的风力，同时还要考虑惯性作用。
他在头脑中模拟了上百种射箭的角度和瞄准的位置，已然找到在一百五十步外最佳的骑射方式！
若是没有他这般超群的五感，自然无法做到精确的计算，更何况临场的风力瞬息万变，距离越远，影响越大，就连邢东也没有绝对把握。
但总好过落在最后坐以待毙。
“此时不拼，更待何时！”他从背后取下铁弓，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他左手挽弓，右手搭箭拉弦。
即便是坐在马上，邢东的手丝毫不抖，这是在穿越以前常年枪械训练所练的本事。
他将箭矢斜举成比举射之时更高的角度，根据之前的计算，以及现有的风力，瞄准箭靶之前的一段提前量。
“走你！”
邢东大喊，红色的羽箭随即破弦而出，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孤影，宛若一道长虹。
将羽箭设计成红色，此时便体现出了作用，即便是百丈之遥的观礼台上，那一抹亮丽的红线仍能看得清楚。
折彦质哼声讪笑，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这样夸张的距离，这样没谱的射法，若是能中，无异于痴人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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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午时，武场上数百匹威武雄壮的骏马悉数亮相，整齐划一的列队站立。
这些骏马与寻常的马匹完全不同，毛色十分亮丽，马鬃梳理成髻，此时高傲的仰头长嘶，声音响彻云霄。
它们自有高傲的理由，因为这些骏马，皆是来自大平军队训练有素大宛战马，并且经过严格的挑选，绝无劣品。
上午的举射考核结束之后，考生们吃饱喝足，此时整装待发。随着擂鼓阵阵轰鸣，预示着骑射考核正式开始。
骑射这种射术，从战国的赵武灵王创造的“胡服骑射”开始便广为流传，以此衍变的骑兵战术更是成为战场上的主流，经久不衰。
到了如今这个时代，骑兵的重要性更加显著。
大平王朝的对手辽国和金国，皆是常年策马驰骋在草原上的虎狼之师，无论是身披铁甲的重骑兵，还是一骑绝尘的轻骑兵，都让平国的军队难以望其项背。
“落后就要挨打”乃是贯通古今的至理名言，大平军队虽说利用勾镰、火器等物，设计出许多针对骑兵的战法，但最为重要的，还是必须要加强骑兵的建设，否则永远都会处于被动之中。
为了强化骑兵这种主战兵力，首先就要重视骑兵必备的技能，也就是即将进行的骑射科目。
武场中央，一座巨型的木架之上，高高悬挂着一块不停旋转的圆形箭靶。
每轮考生仍然是五十人一组，各自分发三支箭矢，尾部的红羽之上写着“一”至“五十”的编号。
他们需要从五百步外的起点线同时出发，再进入一条以木架为中心、半径为八十步的环形马道上，在环绕一周的时间内进行骑射，中靶数量越多，中靶位置越接近红心，所得成绩更为优异。
八十步的距离，若在正常状态下进行射击，对绝大多数考生来说都不在话下。但骑射的难点在于，考生们除了依靠射术以外，更需要精湛的骑术争抢内侧马道，占据有利的射击位置。
想要故意放慢速度，在无人干扰之下慢慢射击？这也是不可能的。
若是到达终点的名次落入最后十名，无论射中多少支箭，成绩均计为零；相反的，若是跑进前十，还会有额外的骑术加分。
遑论速度，骑术差的考生，要么行进受阻，无法跟上木架的转速，也就无法瞄准箭靶；要么争抢不到内侧马道，射箭的距离可能就远远不止八十步，数十匹马并驾齐驱，甚至甩出一百二十步之外，这种情况下要想射中高速旋转的移动靶，简直难如登天。
而此次科举武考，骑射这个科目同样也是邢东最大的软肋。
骑术，说到底就是古代的驾驶技术。若是比试驾驶汽车，拥有十年驾龄的邢东自然不在话下。
如今老司机遇到新问题，驾车变成驾马，强项反而变成了弱项。
骑术对他来说，目前仅停留在往返于平京和太平院这十多趟的路途上，熟练有余，精通却谈不上。
邢东席地坐在待战区里，认真观看着马道上热火朝天的骑射考试。
许久之后，他嘴角微微上扬，漏出一抹自信的笑意…
太阳逐渐下落，黄昏时分，当阳光失去了温度，瑟瑟秋凉便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然而武场之上，依旧如火如荼。
经过漫长的等待，终于轮到邢东上场了。
此时他身穿铠甲，骑着一匹亲自挑选的战马，如同一位即将出征的将军颇具英姿。
他神情兴奋，摸了摸座下这匹栗色战马。这匹马体格强壮，毛色鲜亮，嘶声动听，邢东并不懂得相马，挑中它只有一个原因。
长得帅。
“第十三组，准备！”
五十位身背弓箭的考生勒马站定，蓄势待发，待武考官一声令下，皆都狠狠一夹马肚，风驰电掣地冲向马道。
“驾！”
“驾！”
……
驾马的吆喝声字字铿锵，此起彼伏的回响在安静的武场上空。
这些战马经过千挑万选，素质基本相当，在启动之时并无太大差距，很快的，骑术更好的考生便逐渐从马群当中脱颖而出。
和这些经过长期训练的人相比，邢东完全落在下风，无论是变道超马，还是挤占马位，都显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只以中下游的名次进入马道。
即使如此，邢东已经要谢天谢地了，若不是座下这匹“帅马”给力，他本该是倒数第一，看来当个颜控还是有好处的。
马道上，骏马疾驰，扬起阵阵灰尘。
考生们互相争抢内侧的马道，只有在这条道上才能拥有最好的射击位置。
骑术最好的两位考生很快与其他人拉开差距，其中一人更是取箭拉弓，弦响之后应声上靶。
另一人不甘落后，正欲射箭，却被后来者拍马赶上。两马挤道，只听一声惨叫，那人来不及拉马缰，竟被直接挤下马来，手脚全部骨折，若不是身穿护甲，估计连命也保不住！
这样的场景在之前的十几轮中也偶有出现，然而考试的规则就是这样，骑射之时允许考生争抢马道，若是因为骑术不过关摔下马来造成的死伤，一切后果自负。
开考之前，所有人都在朝廷的免责声明上按过手印。
那被摔下之人意味着白白失去了考试资格，甚至连两日之后的武艺科目也无法参加，此时嚎啕大哭，也不知是因为肉体的疼痛，还是心痛。
当然，这些人的争斗却和邢东没什么半点关系，他从进入马道开始就落在最后的梯队，根本无法考虑射箭的问题，若是继续保持这个末尾的名次，即便全中，那也等于零。
邢东狠狠拍马，想要追赶上箭靶旋转的速度，可眼前尽是马屁股挡住去路，除了吃灰别无他法。
“只能如此了！”
邢东往左侧方向一拉马缰，座下的马儿立即会意，不再拼命争抢内道，反而斜着朝马道的最外圈奔去。
“他想干什么？”
观礼台上，枢密院事折彦质目光一直锁定在邢东身上，眼见此情此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由于内道争抢不到，选择退而求其次到一个较远的马道进行射箭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些人大多因为骑术太差，退出与其他考生正面竞争，选择类似于“曲线救国”的方式来完成考试。
可是邢东做出这样的选择着实让他感到意外。
要知道，能够在举射环节做到五箭连中之人，绝对不是靠的运气；而实力越强的人，越不会选择退缩。
更何况八十步至一百步之间的马道上竞争同样激烈，想要投机取巧根本不太可能，而百步开外的马道倒是无人争抢，想要怎么跑、怎么射都没人阻拦，因为他们都还没有傻到认为可以在这种距离射中移动靶的地步。
折彦质年少成名，自负勇武，征战沙场近二十载，射术于他如同儿戏。
其他的官吏或许看不出其中的门道，他却十分清楚，寻常人射箭的有效距离大多不会超过一百二十步，当然这是在平地上，若是骑射，一般也不会超过八十步，即便是他，也不可能在一百二十步之外保证对移动靶的精度。
而邢东更为夸张，直接策马来到接近一百五十步的最外圈，这样的举动如何不让他吃惊。
“莫非他想…”
折彦质神情一怔，缓缓站起身来，双目锁定在这个考生身上，神情越发凝重。
无人争抢马道，邢东面前一片开阔。
他连连夹腿，大声吆喝，骏马不断提速，很快便脱离倒数十名的行列。
折彦质猜得没错，邢东拟定的计划，正是从这一百五十步的外圈进行骑射。
既然骑术不过关，那便用更为恐怖的射术来弥补！
在未上场之前，他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考场，正是为了测算了箭靶的转速，箭矢的下坠，当前的风力，同时还要考虑惯性作用。
他在头脑中模拟了上百种射箭的角度和瞄准的位置，已然找到在一百五十步外最佳的骑射方式！
若是没有他这般超群的五感，自然无法做到精确的计算，更何况临场的风力瞬息万变，距离越远，影响越大，就连邢东也没有绝对把握。
但总好过落在最后坐以待毙。
“此时不拼，更待何时！”他从背后取下铁弓，眼神变得无比坚毅。
他左手挽弓，右手搭箭拉弦。
即便是坐在马上，邢东的手丝毫不抖，这是在穿越以前常年枪械训练所练的本事。
他将箭矢斜举成比举射之时更高的角度，根据之前的计算，以及现有的风力，瞄准箭靶之前的一段提前量。
“走你！”
邢东大喊，红色的羽箭随即破弦而出，在空中划出美妙的孤影，宛若一道长虹。
将羽箭设计成红色，此时便体现出了作用，即便是百丈之遥的观礼台上，那一抹亮丽的红线仍能看得清楚。
折彦质哼声讪笑，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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