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笔破案
“邢老弟，你就别卖关子了”，见邢东停下话端，姓李的校尉急不可耐，粗着嗓音问道:“到底是什么破绽，赶紧一股脑儿说个明白！”
“正是！”
小皇帝也顾不上这位豪爽汉子御前失礼，赶紧接过话茬，“到底是什么破绽，快快为朕言明！”
这句话，让对邢东出言质疑的文官全都噤声。
折彦质心中一片嘹亮，皇上与何谦等人显然不在一条船上，他们各自在想什么，其实三方都很清楚。
这是一场权力的博弈！
而在折彦质眼中看来，这是一场赌局！
他统领的京畿军，成为这场赌局的筹码；至于谁是设局之人，折彦质哪怕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而她并不出面，显然也留了一些回旋的余地。
唯独出乎意料的是，左右这场赌局的胜负手，竟然是差点被他射死于箭下的邢东！
“也不知他为我证明清白，到底是心性纯良，还是真的傻！”
在皇上表明态度以后，邢东更加无所顾虑，将他趁众人大闹之际查到的蛛丝马迹娓娓道来。
“大家请看”，他举起羊雄遗信面对着众人，指着其中的一个字，“请问这个字是什么？”
毛笔字个头较大，众人眼清目明，这是一个“俱”字。
“‘悉闻事败，肝胆俱裂，某遂以死直谏…”
王宪一字一句的读道，随即皱起眉头，“这个‘俱’字笔画无误，用意准确，又有何问题？”
邢东笑道:“问题就在于，它没有问题。”
此言颇有玄机，令众人疑惑不解。
何谦冷道:“邢东！你又在打什么哑谜？莫不是故意消遣皇上？”
这是他的常用伎俩，将皇上这尊大神抬出来恐吓最为管用，何况皇上现在对邢东心存幻想，若能激得皇上生气那便更好。
“我看呀，此人就是被早前那一箭吓成了失心疯，赶紧将他送回相府养病才是！”御史中丞迟庭冷言冷语，显然与何谦乃是一丘之貉。
文官们纷纷出言附和，邢东则蹲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在一堆碎纸之中来回翻找。
议论声中，小皇帝有些沉不住气，邢东的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可他毕竟将希望寄托在邢东身上，除了默默等待，也别无他法。
只是多等上一刻，他对邢东寄予的希望便越是渺茫。
这时候，王宪目光急转，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挤开重重环绕的人群，再次回到羊雄的书房，像之前一样翻箱倒柜，时不时又将寻到的纸卷凑到眼前，摇了摇头又继续翻找。
正当皇上难以忍耐，想要出言询问之时，邢东猛地站起身来，将刚才寻到的两张碎纸交到皇上手中。
“这是…”
皇上粗略翻看一下，疑惑更甚。
“这处笔误，就是我说的破绽！”
邢东本想走到小皇帝身侧，旁边虎视眈眈的沈超长刀一横将他拦下，皇上连忙伸手阻止，放邢东来到身旁，哪怕这样的行为大为逾矩也全然不顾。
他瞪了沈超一眼，然后为皇上在碎纸上指点起来。当初在倾颜殿中那一脚之仇还记忆犹新，邢东虽不好斗，可也绝不会白白吃亏。
也许是由于数月未见，邢东生得更为威猛，加上那一道血淋淋的伤痕，只是简单的一眼，竟让沈超感到有心气血翻腾，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方才邢东与羊鲁一战他全程在场观看，对邢东所展现出来的武艺大为震惊，方才邢东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得进去，反而是一直在思考，若是自己再次与此人交手，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
“皇上，别听他瞎说！”
一声大喝打断沈超的思绪。何谦走了过来，显然已经看穿邢东的意图，“笔误常见，谁都可能发生，仅凭这一点如何能证明此信乃是伪造，这算什么破绽？”
“这两张碎纸，乃是羊雄生前留下的手书，无论字迹有多潦草，其中的‘具’和‘俱’字都只有两横，显然是习惯性的笔误。”邢东不予理会，兀自继续解释，“而这封遗信里面的这个‘俱’字却是三横，虽然完全正确，却与羊雄的书写习惯相悖，你认为不能证明，我却觉得理由充分！”他向皇上抱拳，“还请皇上明断！”
皇上再次犹豫。
他当然想立刻宣布，“邢东说得极对”，“折将军不是凶手”云云，可邢东所展示的证据太过虚无缥缈，只是一笔之差就要认定一份书信的真伪，着实有些草率。
若不能让所有人信服，恐怕自己苦心经营的一点点威望，极可能被太后一党碾得粉碎，再加上还有邢相一边的压力，他不得不仔细思量，再做抉择。
这个时候，王宪竟和刚才邢东一样，突然在书房里面大喊大笑起来。
“找到了！哈哈哈，终于找到了！”
皇上眼中一喜，问道:“王大人，你是否又有发现？”
“邢东说得不错！”
王宪手里拿着两张写满字迹的泛黄纸页，三两步冲到皇上面前，丝毫没有老年人应有的蹒跚，“方才邢东指出这个‘俱’字，我便猜出他的用意。受他提醒，竟想到有关此信的另外一个疑点。”
皇上急问:“哦？是何疑点？”
“臣别的本事不大，但有一个过人之处，那便是对文字可以过目不忘。”王宪说话的姿态特别恭谦，这往往是身居高位者才有的底蕴，“方才为了确认遗信真伪，我查看了羊雄书房中所有手书，由于之前的重点都在核对笔迹上面，却忽略了书写习惯这一环。”
他向皇上呈上手中的旧纸，继续道:“圣上请看这两张纸页，皆是表面粗糙发黄，落笔渗墨，且两面皆有文字。像这样的纸页还有不少，全都压在落满灰尘的箱子底下。如果臣没有猜错，应该是羊雄练字所用！”
“王大人洞察敏锐，正是如此！”
一位负责引路的太平院院吏补充说道:“下官与羊雄相熟，得知此人因出生军旅，五年前来到太平院任教之时尚还目不识丁，为了适应院中工作，故而苦练书字，这些纸页应该是他当年使用废纸习字所留。”
小皇帝反复看了看手中发黄的旧纸，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这些废纸上，也没有‘俱’字啊？”
“虽无‘俱’字，但有‘冤’字！”
王宪眼也不抬，凭借惊人的记忆说道:“皇上请看其中一张，乃是羊雄练字时写的韩昌黎所作《谢自然诗》，其中第二十七列第十字；另一张上则写有杜工部所作《兵车行》，其中最后一行第四字！”
第一首诗邢东没有听过，可韩昌黎他却知道，乃是唐代的大诗人韩愈，至于第二首诗那就太出名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诗圣所作。
不过邢东还是背不得内容，因为这首诗实在太长。
“往者不可悔，孤魂抱深冤...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皇上皱眉念了数遍，忽然眉头一展，恍然说道:“这两句里面的‘冤’字，少了最后这一点！”
“皇上圣明，正是如此！”
王宪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兴奋，“这个冤字，羊雄确实笔误，臣在第一次翻找的时候兴许无意之间扫到过此字，故而留下一丝印象。受邢东提醒，我便想到今日这封遗信上面的‘冤’字竟然书写正确！由此看来，此信的确大有文章啊！”
王宪的发现让邢东十分惊讶。
通常来说，“冤”字远没有“俱”或者“具”字常用，虽然王宪说得轻描淡写，可设身处地的想想，若要在这么多的文字里面发现这个“冤”少了一笔，绝非常人能够办到！
只能说，能够当上一部之首的人，没有哪个不是技艺傍身，本事过人。
王宪和邢东的发现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带来的结果却完全不同。
邢东说完，引来一片质疑；而王宪说完，却让方才质疑不休的文官们终于噤声，一个个面面相觑，还有少数的人不断点头。
一来，王宪和邢东的身份不同，更有发言权；二来，邢东指出的‘俱’字，在羊雄的遗信里面只出现了一次，或然性太大，而王宪所说的“冤”字，竟然在遗信中出现了三次，自然更有说服力。
“折将军是冤枉的！”
“对！折将军是冤枉的！”
“抓住真凶，还大将军公道！”
……
禁军士卒在李校尉的带领下纷纷振臂高呼，很快的，就连在场的紫羽卫和刑察卫也收起长刀，和士卒们一起发起声援。
眼见真相大白，折彦质爽朗大笑，向何谦诘问:“何大人，你乃是掌管刑司的刑部大员，是不是应该将书写这封伪信的真凶找出来，看看到底是何人想要诬陷本帅，图谋不轨？”他不问别人，只问何谦，显然是话里有话。
何谦脸上一阵红白，很快恢复常色，拱手道:“刚才是下官失察，某定当将功补过，竭尽全力找出真凶，还将军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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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
小皇帝也顾不上这位豪爽汉子御前失礼，赶紧接过话茬，“到底是什么破绽，快快为朕言明！”
这句话，让对邢东出言质疑的文官全都噤声。
折彦质心中一片嘹亮，皇上与何谦等人显然不在一条船上，他们各自在想什么，其实三方都很清楚。
这是一场权力的博弈！
而在折彦质眼中看来，这是一场赌局！
他统领的京畿军，成为这场赌局的筹码；至于谁是设局之人，折彦质哪怕用脚指头都能猜到，而她并不出面，显然也留了一些回旋的余地。
唯独出乎意料的是，左右这场赌局的胜负手，竟然是差点被他射死于箭下的邢东！
“也不知他为我证明清白，到底是心性纯良，还是真的傻！”
在皇上表明态度以后，邢东更加无所顾虑，将他趁众人大闹之际查到的蛛丝马迹娓娓道来。
“大家请看”，他举起羊雄遗信面对着众人，指着其中的一个字，“请问这个字是什么？”
毛笔字个头较大，众人眼清目明，这是一个“俱”字。
“‘悉闻事败，肝胆俱裂，某遂以死直谏…”
王宪一字一句的读道，随即皱起眉头，“这个‘俱’字笔画无误，用意准确，又有何问题？”
邢东笑道:“问题就在于，它没有问题。”
此言颇有玄机，令众人疑惑不解。
何谦冷道:“邢东！你又在打什么哑谜？莫不是故意消遣皇上？”
这是他的常用伎俩，将皇上这尊大神抬出来恐吓最为管用，何况皇上现在对邢东心存幻想，若能激得皇上生气那便更好。
“我看呀，此人就是被早前那一箭吓成了失心疯，赶紧将他送回相府养病才是！”御史中丞迟庭冷言冷语，显然与何谦乃是一丘之貉。
文官们纷纷出言附和，邢东则蹲在地上，不慌不忙地在一堆碎纸之中来回翻找。
议论声中，小皇帝有些沉不住气，邢东的话听起来没头没尾，可他毕竟将希望寄托在邢东身上，除了默默等待，也别无他法。
只是多等上一刻，他对邢东寄予的希望便越是渺茫。
这时候，王宪目光急转，突然倒吸一口凉气，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挤开重重环绕的人群，再次回到羊雄的书房，像之前一样翻箱倒柜，时不时又将寻到的纸卷凑到眼前，摇了摇头又继续翻找。
正当皇上难以忍耐，想要出言询问之时，邢东猛地站起身来，将刚才寻到的两张碎纸交到皇上手中。
“这是…”
皇上粗略翻看一下，疑惑更甚。
“这处笔误，就是我说的破绽！”
邢东本想走到小皇帝身侧，旁边虎视眈眈的沈超长刀一横将他拦下，皇上连忙伸手阻止，放邢东来到身旁，哪怕这样的行为大为逾矩也全然不顾。
他瞪了沈超一眼，然后为皇上在碎纸上指点起来。当初在倾颜殿中那一脚之仇还记忆犹新，邢东虽不好斗，可也绝不会白白吃亏。
也许是由于数月未见，邢东生得更为威猛，加上那一道血淋淋的伤痕，只是简单的一眼，竟让沈超感到有心气血翻腾，握刀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方才邢东与羊鲁一战他全程在场观看，对邢东所展现出来的武艺大为震惊，方才邢东说了什么，他一句也没有听得进去，反而是一直在思考，若是自己再次与此人交手，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
“皇上，别听他瞎说！”
一声大喝打断沈超的思绪。何谦走了过来，显然已经看穿邢东的意图，“笔误常见，谁都可能发生，仅凭这一点如何能证明此信乃是伪造，这算什么破绽？”
“这两张碎纸，乃是羊雄生前留下的手书，无论字迹有多潦草，其中的‘具’和‘俱’字都只有两横，显然是习惯性的笔误。”邢东不予理会，兀自继续解释，“而这封遗信里面的这个‘俱’字却是三横，虽然完全正确，却与羊雄的书写习惯相悖，你认为不能证明，我却觉得理由充分！”他向皇上抱拳，“还请皇上明断！”
皇上再次犹豫。
他当然想立刻宣布，“邢东说得极对”，“折将军不是凶手”云云，可邢东所展示的证据太过虚无缥缈，只是一笔之差就要认定一份书信的真伪，着实有些草率。
若不能让所有人信服，恐怕自己苦心经营的一点点威望，极可能被太后一党碾得粉碎，再加上还有邢相一边的压力，他不得不仔细思量，再做抉择。
这个时候，王宪竟和刚才邢东一样，突然在书房里面大喊大笑起来。
“找到了！哈哈哈，终于找到了！”
皇上眼中一喜，问道:“王大人，你是否又有发现？”
“邢东说得不错！”
王宪手里拿着两张写满字迹的泛黄纸页，三两步冲到皇上面前，丝毫没有老年人应有的蹒跚，“方才邢东指出这个‘俱’字，我便猜出他的用意。受他提醒，竟想到有关此信的另外一个疑点。”
皇上急问:“哦？是何疑点？”
“臣别的本事不大，但有一个过人之处，那便是对文字可以过目不忘。”王宪说话的姿态特别恭谦，这往往是身居高位者才有的底蕴，“方才为了确认遗信真伪，我查看了羊雄书房中所有手书，由于之前的重点都在核对笔迹上面，却忽略了书写习惯这一环。”
他向皇上呈上手中的旧纸，继续道:“圣上请看这两张纸页，皆是表面粗糙发黄，落笔渗墨，且两面皆有文字。像这样的纸页还有不少，全都压在落满灰尘的箱子底下。如果臣没有猜错，应该是羊雄练字所用！”
“王大人洞察敏锐，正是如此！”
一位负责引路的太平院院吏补充说道:“下官与羊雄相熟，得知此人因出生军旅，五年前来到太平院任教之时尚还目不识丁，为了适应院中工作，故而苦练书字，这些纸页应该是他当年使用废纸习字所留。”
小皇帝反复看了看手中发黄的旧纸，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这些废纸上，也没有‘俱’字啊？”
“虽无‘俱’字，但有‘冤’字！”
王宪眼也不抬，凭借惊人的记忆说道:“皇上请看其中一张，乃是羊雄练字时写的韩昌黎所作《谢自然诗》，其中第二十七列第十字；另一张上则写有杜工部所作《兵车行》，其中最后一行第四字！”
第一首诗邢东没有听过，可韩昌黎他却知道，乃是唐代的大诗人韩愈，至于第二首诗那就太出名了，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诗圣所作。
不过邢东还是背不得内容，因为这首诗实在太长。
“往者不可悔，孤魂抱深冤...新鬼烦冤旧鬼哭，天阴雨湿声啾啾…”
皇上皱眉念了数遍，忽然眉头一展，恍然说道:“这两句里面的‘冤’字，少了最后这一点！”
“皇上圣明，正是如此！”
王宪点了点头，面色有些兴奋，“这个冤字，羊雄确实笔误，臣在第一次翻找的时候兴许无意之间扫到过此字，故而留下一丝印象。受邢东提醒，我便想到今日这封遗信上面的‘冤’字竟然书写正确！由此看来，此信的确大有文章啊！”
王宪的发现让邢东十分惊讶。
通常来说，“冤”字远没有“俱”或者“具”字常用，虽然王宪说得轻描淡写，可设身处地的想想，若要在这么多的文字里面发现这个“冤”少了一笔，绝非常人能够办到！
只能说，能够当上一部之首的人，没有哪个不是技艺傍身，本事过人。
王宪和邢东的发现虽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带来的结果却完全不同。
邢东说完，引来一片质疑；而王宪说完，却让方才质疑不休的文官们终于噤声，一个个面面相觑，还有少数的人不断点头。
一来，王宪和邢东的身份不同，更有发言权；二来，邢东指出的‘俱’字，在羊雄的遗信里面只出现了一次，或然性太大，而王宪所说的“冤”字，竟然在遗信中出现了三次，自然更有说服力。
“折将军是冤枉的！”
“对！折将军是冤枉的！”
“抓住真凶，还大将军公道！”
……
禁军士卒在李校尉的带领下纷纷振臂高呼，很快的，就连在场的紫羽卫和刑察卫也收起长刀，和士卒们一起发起声援。
眼见真相大白，折彦质爽朗大笑，向何谦诘问:“何大人，你乃是掌管刑司的刑部大员，是不是应该将书写这封伪信的真凶找出来，看看到底是何人想要诬陷本帅，图谋不轨？”他不问别人，只问何谦，显然是话里有话。
何谦脸上一阵红白，很快恢复常色，拱手道:“刚才是下官失察，某定当将功补过，竭尽全力找出真凶，还将军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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