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最后的礼物
刑法天何许人也？
为了自己的仕途，连最爱之人也能够放弃，邢东和公主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无论公主嫁给邢瑾还是邢东，从政治的角度对他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太后的提议，对他来说毫无任何价值。
“兵权是权中之权”，这句话一直被他奉为圭臬，因此，他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邢东，更不会这样去做。
如今圣通太后势大，七大禁军手握其五，若是再得到千丝卫和乡府之兵，从此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怕是废了小皇帝，成为那武则天第二也绝非难事。
他是先帝的托孤重臣，历受三代皇恩，虽说在小皇帝刚继位的时候也曾与太后一党有过暧昧，但也只是权宜之计。
他在等待时机，等待小皇帝成长，有了一定的能力和威望之后，再与太后分庭抗礼，逐渐夺回兵权！
在他看来，太后拥有的五大禁军，不过是一群纸老虎而已，时机一到，定能够手到擒来。而邢东，则是他所有计划当中举足轻重的一环！
直到他从逍遥侯口中得知邢东与公主的恋情，并被对方用以要挟，而所有的谋划又将被彻底打乱。
摆在他面前的有三条路。
第一条是和太后合作，放弃手中的兵权，这条路首先就不考虑；
第二条是和太后闹掰，任由邢东与翎玥自由恋爱。那样的话，这件事就将成为太后攻击相府的把柄，并借此鼓动满朝文武与相府划清界限，对他、对皇上的打击都实在太大！
至于第三条路，便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棒打鸳鸯。
想来太后没有直接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也是顾虑到皇家的颜面，如今朝局动荡，即便太后有过拿此时大做文章的想法，最终也只能投鼠忌器。
念及于此，他刚软下来的眼神再次坚如磐石，今日就算是把邢东打残，那也必须得让他彻底放弃！
…...
“别打了！”
突然，清脆的女声从堂外传来，“砰”地一声推门而入。
周大吴二停下鞭打，与此同时，邢东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于地。
一道身材高挑的倩影站在门口，氅衣纷飞，银铃摇曳。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邢东先是一喜，随后又满是失望。
“华儿…你怎么来了…”
邢东有气无力，他强撑着抬眼，目光不断看向门外。
眼见邢东满背狼藉，鲜血顺着他两条手臂不断流淌，华儿花容失色，赶紧捂眼。
许久，她从指缝中探出眼睛，童言无忌道:“你是要被打死了吗？”
“若是公主来了，打死了…咳咳…也能活过来！”
“哼！都这样了还贫嘴，活该挨打！”华儿看见我邢东期待的眼神，有些不忍道:“别看了，公主她不会来了！”
“不知华儿小姐亲临鄙府，所为何事？”刑法天一挥长袍，龙行虎步地走到华儿身前，语气中透着一抹警惕。
“还不是为了他！”
华儿指着邢东噘嘴说道:“自从公主认识你以后，整日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哪里还像凌驾于天的公主，倒像极了民间的痴缠俗女！”
邢东苍白的脸上拉扯出一丝暖意，仙女动了凡心，可不就成了俗尘中人吗？
华儿从兜中摸出一物，走到邢东面前，“喏，这个还你！”
当看清她手中绿中泛黄的小玩意儿后，邢东本还温暖的笑容点点消退，直至彻底僵住。
此物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她送给公主的竹哨！
这是他亲手制作的竹哨，因此绝不可能认错。
吹响竹哨，可以发出夜莺般的啼鸣，他将此物送给了翎玥，作用自不必说。那夜在太平院，翎玥正是通过这个竹哨与邢东对上暗号。
他还记得公主拿到竹哨时的欣喜，不停地吹响起来，发出动听的鸟鸣；也知道公主一直随身携带竹哨，从不离身。
身为公主，翎玥什么宝物没有见过，而这枚竹哨似乎胜过所有的玉璧金珠。
今日，她将竹哨还给了他，意思很明显，以后都不必再联系了。
是的，她决定放弃这段感情！
当然，邢东并不怀疑翎玥对他的感情，翎玥做出这样的抉择，定然也是迫于来自于各方面的压力。
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做好了对抗全世界的准备，而翎玥却退缩了！
邢东一阵惨笑，自己苦苦坚持了这么久，而她却连退还竹哨也不愿亲自前来。
当初信誓旦旦会坚持到底的爱情，最终也只是一场过眼云烟。
也是，身为皇族，身为尊贵的大平公主，她有肩上的责任。
对于这份责任，翎玥一直都担负得很好。
“这不能怪她”，邢东试图说服自己，“要怪，只怪自己用情太深…”
心底的疼痛，远大于身上的剧痛。
邢东肩膀不断抖动，不断抽泣，那种痛苦，似乎压的得他无法哭出声音。
只有泪水不断落下，滴在那张油画上面，可他刚才挨了足足三百下家法，都未曾落下一滴眼泪！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世间情爱，最难相绝。”刑法天摇了摇头，蹲下环住儿子的臂膀，满眼都是疼惜，“公主已经告诉你她的选择，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靠在父亲的肩头，邢东那忽然空掉的心如同有了归宿，终于痛哭出来。
华儿眨巴着大眼睛，单纯中带着一点疑惑。
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常居深宫大院，又哪里懂得情伤之痛。也许再过个三五年，当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亦或被爱情所伤，那时她若还记得今日这一幕，方才能明白邢东所有的悲伤。
“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
华儿对地上的父子说了一句，蹦跳着就想回宫复命，她想着时间还早，甚至还可以到城里逛逛街，购置一点珠钗零食。
“等一等…”邢东叫住了华儿，“烦请帮我带样东西给公主。”
他艰难的弯下腰，拾起那张作为礼物的画卷，忍着肩背上时刻传来的剧痛，用手指上的鲜血在空白的地方写着什么。
华儿念着要去逛街，不停地踱着碎步。虽然心急，可邢东现在身体的状况他是知道的，也没好意思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邢东这才将画卷捆好，递给了华儿。
“告诉公主，诗的下阙，也是我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
……
十日后，皇城平京。
随着秋意转浓，馥郁的桂花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不知随风飘向何方。
此时又突然下起沾衣欲湿的绵绵细雨，如一道从天而降的清霜，逐渐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凝结成无数的彩花，随着那横竖交错的官街巷陌逐渐流淌。
近看，这些彩花原来是一把把油纸伞。
伞下是一个个穿着朴实的行人，他们皆朝着一个方向赶路，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意。
那个方向，正是大平皇宫。
天公不作美，但并不影响隆盛的科考大典如期举行。
宫门外，金榜题名的数百名三甲进士列队等候，其中不乏娉婷女流，他们全都身穿鲜艳如火的进士袍服，腰缠雕花白玉带；头上带着的双翅官帽，昭示着他们至今日起便是大平朝官中的一员。
而那些拥在护城河外无数的平京百姓，正是争相来此一赌进士们的风采。
举行大典的地点就在大平皇宫的长平殿。
这里本是百官上朝的地点，而今日，身穿紫黑红蓝四色朝服的官员都不是主角。
华堂之上，皇上端于正中的龙椅。
虽然年少，可这三年来身居帝位，真龙之姿逐渐彰显，脸上并无太多稚气，尤其是那两道浓眉，竟也能让一位十五岁的孩子不怒自威。
站于堂下的一共六人，列队站成两竖排。
他们的服袍和外面的进士们一样，也是正红色锦官袍，可胸前却多了一张彩绣补子。
左边三人绣着百鸟，右边三人则绣有百兽。
若说最大的区别，则是在官帽之上。头排二人的帽色为金，红缨彩旒，上插红色翎羽，顶戴镶嵌一枚红宝石；
二排两人帽色为银，顶戴镶嵌一枚蓝玉；
最后一排的两人则是戴着寻常的黑乌沙，只不过多了两根彩羽和一串珍珠。
很显然，这六位正是从万千考生中脱颖而出的文武第一甲！
太监总管刘启站在龙椅右前方宣读封谕，那声音穿透力极强，不断回荡在大殿内外:
“赐！状元冯时行，光禄寺丞，从六品！另赏黄金百两，绸缎百匹！”
“赐！榜眼云康，襄州襄阳县令，正七品！另赏黄金五十两，绸缎五十匹！”
“赐！探花孙涛，梦海州沐阳县令，从七品！另赏白银五百两，棉絮百斤！”
“文一甲三人，领封！叩恩！”
冯时行三人当即跪下，“叩谢皇恩！”
……
随后，刘统监继续宣布对其余近三百名文科进士的册封。
他每念一句，殿堂外就有传话太监跟着宣读，册封的讯息如同空灵的回音，一浪接着一浪的传向宫门，直至引来无穷无尽的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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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自己的仕途，连最爱之人也能够放弃，邢东和公主的感情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无论公主嫁给邢瑾还是邢东，从政治的角度对他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太后的提议，对他来说毫无任何价值。
“兵权是权中之权”，这句话一直被他奉为圭臬，因此，他不会将这件事告诉邢东，更不会这样去做。
如今圣通太后势大，七大禁军手握其五，若是再得到千丝卫和乡府之兵，从此便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怕是废了小皇帝，成为那武则天第二也绝非难事。
他是先帝的托孤重臣，历受三代皇恩，虽说在小皇帝刚继位的时候也曾与太后一党有过暧昧，但也只是权宜之计。
他在等待时机，等待小皇帝成长，有了一定的能力和威望之后，再与太后分庭抗礼，逐渐夺回兵权！
在他看来，太后拥有的五大禁军，不过是一群纸老虎而已，时机一到，定能够手到擒来。而邢东，则是他所有计划当中举足轻重的一环！
直到他从逍遥侯口中得知邢东与公主的恋情，并被对方用以要挟，而所有的谋划又将被彻底打乱。
摆在他面前的有三条路。
第一条是和太后合作，放弃手中的兵权，这条路首先就不考虑；
第二条是和太后闹掰，任由邢东与翎玥自由恋爱。那样的话，这件事就将成为太后攻击相府的把柄，并借此鼓动满朝文武与相府划清界限，对他、对皇上的打击都实在太大！
至于第三条路，便是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棒打鸳鸯。
想来太后没有直接将这件事公之于众，也是顾虑到皇家的颜面，如今朝局动荡，即便太后有过拿此时大做文章的想法，最终也只能投鼠忌器。
念及于此，他刚软下来的眼神再次坚如磐石，今日就算是把邢东打残，那也必须得让他彻底放弃！
…...
“别打了！”
突然，清脆的女声从堂外传来，“砰”地一声推门而入。
周大吴二停下鞭打，与此同时，邢东的身体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倒于地。
一道身材高挑的倩影站在门口，氅衣纷飞，银铃摇曳。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邢东先是一喜，随后又满是失望。
“华儿…你怎么来了…”
邢东有气无力，他强撑着抬眼，目光不断看向门外。
眼见邢东满背狼藉，鲜血顺着他两条手臂不断流淌，华儿花容失色，赶紧捂眼。
许久，她从指缝中探出眼睛，童言无忌道:“你是要被打死了吗？”
“若是公主来了，打死了…咳咳…也能活过来！”
“哼！都这样了还贫嘴，活该挨打！”华儿看见我邢东期待的眼神，有些不忍道:“别看了，公主她不会来了！”
“不知华儿小姐亲临鄙府，所为何事？”刑法天一挥长袍，龙行虎步地走到华儿身前，语气中透着一抹警惕。
“还不是为了他！”
华儿指着邢东噘嘴说道:“自从公主认识你以后，整日就像丢了魂儿似的，哪里还像凌驾于天的公主，倒像极了民间的痴缠俗女！”
邢东苍白的脸上拉扯出一丝暖意，仙女动了凡心，可不就成了俗尘中人吗？
华儿从兜中摸出一物，走到邢东面前，“喏，这个还你！”
当看清她手中绿中泛黄的小玩意儿后，邢东本还温暖的笑容点点消退，直至彻底僵住。
此物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她送给公主的竹哨！
这是他亲手制作的竹哨，因此绝不可能认错。
吹响竹哨，可以发出夜莺般的啼鸣，他将此物送给了翎玥，作用自不必说。那夜在太平院，翎玥正是通过这个竹哨与邢东对上暗号。
他还记得公主拿到竹哨时的欣喜，不停地吹响起来，发出动听的鸟鸣；也知道公主一直随身携带竹哨，从不离身。
身为公主，翎玥什么宝物没有见过，而这枚竹哨似乎胜过所有的玉璧金珠。
今日，她将竹哨还给了他，意思很明显，以后都不必再联系了。
是的，她决定放弃这段感情！
当然，邢东并不怀疑翎玥对他的感情，翎玥做出这样的抉择，定然也是迫于来自于各方面的压力。
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做好了对抗全世界的准备，而翎玥却退缩了！
邢东一阵惨笑，自己苦苦坚持了这么久，而她却连退还竹哨也不愿亲自前来。
当初信誓旦旦会坚持到底的爱情，最终也只是一场过眼云烟。
也是，身为皇族，身为尊贵的大平公主，她有肩上的责任。
对于这份责任，翎玥一直都担负得很好。
“这不能怪她”，邢东试图说服自己，“要怪，只怪自己用情太深…”
心底的疼痛，远大于身上的剧痛。
邢东肩膀不断抖动，不断抽泣，那种痛苦，似乎压的得他无法哭出声音。
只有泪水不断落下，滴在那张油画上面，可他刚才挨了足足三百下家法，都未曾落下一滴眼泪！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世间情爱，最难相绝。”刑法天摇了摇头，蹲下环住儿子的臂膀，满眼都是疼惜，“公主已经告诉你她的选择，现在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靠在父亲的肩头，邢东那忽然空掉的心如同有了归宿，终于痛哭出来。
华儿眨巴着大眼睛，单纯中带着一点疑惑。
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儿，常居深宫大院，又哪里懂得情伤之痛。也许再过个三五年，当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爱情，亦或被爱情所伤，那时她若还记得今日这一幕，方才能明白邢东所有的悲伤。
“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
华儿对地上的父子说了一句，蹦跳着就想回宫复命，她想着时间还早，甚至还可以到城里逛逛街，购置一点珠钗零食。
“等一等…”邢东叫住了华儿，“烦请帮我带样东西给公主。”
他艰难的弯下腰，拾起那张作为礼物的画卷，忍着肩背上时刻传来的剧痛，用手指上的鲜血在空白的地方写着什么。
华儿念着要去逛街，不停地踱着碎步。虽然心急，可邢东现在身体的状况他是知道的，也没好意思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邢东这才将画卷捆好，递给了华儿。
“告诉公主，诗的下阙，也是我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
……
十日后，皇城平京。
随着秋意转浓，馥郁的桂花香味弥漫在空气之中，不知随风飘向何方。
此时又突然下起沾衣欲湿的绵绵细雨，如一道从天而降的清霜，逐渐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凝结成无数的彩花，随着那横竖交错的官街巷陌逐渐流淌。
近看，这些彩花原来是一把把油纸伞。
伞下是一个个穿着朴实的行人，他们皆朝着一个方向赶路，脸上洋溢着喜庆的笑意。
那个方向，正是大平皇宫。
天公不作美，但并不影响隆盛的科考大典如期举行。
宫门外，金榜题名的数百名三甲进士列队等候，其中不乏娉婷女流，他们全都身穿鲜艳如火的进士袍服，腰缠雕花白玉带；头上带着的双翅官帽，昭示着他们至今日起便是大平朝官中的一员。
而那些拥在护城河外无数的平京百姓，正是争相来此一赌进士们的风采。
举行大典的地点就在大平皇宫的长平殿。
这里本是百官上朝的地点，而今日，身穿紫黑红蓝四色朝服的官员都不是主角。
华堂之上，皇上端于正中的龙椅。
虽然年少，可这三年来身居帝位，真龙之姿逐渐彰显，脸上并无太多稚气，尤其是那两道浓眉，竟也能让一位十五岁的孩子不怒自威。
站于堂下的一共六人，列队站成两竖排。
他们的服袍和外面的进士们一样，也是正红色锦官袍，可胸前却多了一张彩绣补子。
左边三人绣着百鸟，右边三人则绣有百兽。
若说最大的区别，则是在官帽之上。头排二人的帽色为金，红缨彩旒，上插红色翎羽，顶戴镶嵌一枚红宝石；
二排两人帽色为银，顶戴镶嵌一枚蓝玉；
最后一排的两人则是戴着寻常的黑乌沙，只不过多了两根彩羽和一串珍珠。
很显然，这六位正是从万千考生中脱颖而出的文武第一甲！
太监总管刘启站在龙椅右前方宣读封谕，那声音穿透力极强，不断回荡在大殿内外:
“赐！状元冯时行，光禄寺丞，从六品！另赏黄金百两，绸缎百匹！”
“赐！榜眼云康，襄州襄阳县令，正七品！另赏黄金五十两，绸缎五十匹！”
“赐！探花孙涛，梦海州沐阳县令，从七品！另赏白银五百两，棉絮百斤！”
“文一甲三人，领封！叩恩！”
冯时行三人当即跪下，“叩谢皇恩！”
……
随后，刘统监继续宣布对其余近三百名文科进士的册封。
他每念一句，殿堂外就有传话太监跟着宣读，册封的讯息如同空灵的回音，一浪接着一浪的传向宫门，直至引来无穷无尽的欢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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