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公堂对峙（一）
在平朝的州府建制中，六司参军事权力已算不小。
比如李忠的司刑参军，除了肩负大名府城里的议法断案之责，还要负责查察大名府辖下所有州县的破案缉凶。
但实际上，六司参军事的官职却十分低微，府级为正八品，上州为从八品，中州为正九品，下州仅有从九品，相当于官职当中最低微的一级。
九品往下，还有典史、胥吏、衙役、训导、师爷等等不入流职位，已经不能称为官了，而是吏。
就说在大名府里，在六司参军事上面，还分管六司的录事参军，录事参军之上还有府丞，府丞之上还有司马和通判，通判之上才是知府。大名知府也才六品的官，六司参军自然也高不到哪儿去。
然而在地方，竞争最为激烈的就是这六司，以及六司以下的六房。
为何？
因为县一级的六房胥吏，往上一步则为官；而州府一级的六司参军，往上一步才有机会迈入中官序列，相当于一个彻底改变官途的契机！
全国大大小小几百座州府，六司参军数不胜数，若不能从中脱颖而出，则一辈子都只能为下官，永无出头之日。
正因为此，大名府空缺的这个录事参军之位，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高俅等人竞争的空缺职务为录事参军，在此更正)
有关高俅目前的职场处境，都是邢东在去往府衙的路上尹月遥讲给他听的。
在尹月遥看来，司刑参军李忠丝毫不顾与姐夫的同袍之谊，冲入高家拿人，定然就是因为两大参军之间的恶性竞争。
谁不知道明日举行的蹴鞠大赛，汪小乙乃是府兵队中必不可少的重要一员，在队中的战略地位仅次于高俅，抓走了汪小乙，相当于断了高俅一臂。
而知府刘衡早有暗示，谁能赢下蹴鞠大赛的头名，博得热衷蹴鞠的观察使节公孙瑾的青睐，将极大的左右这个录事参军之位到底花落谁家！
……
“李大人，我汪小乙向来敢作敢当，若是我杀的人，认了又如何！”
“人既不是我杀的，打死我也不认！”肃穆庄严的府衙公堂，汪小乙穿着红色蹴鞠服，言语间神情傲然。
他两条大腿的背侧渗着血迹，显然刚挨了打，但他依然站得笔挺。
李忠高坐在衙堂上，指着堂下的汪小乙气急败坏道:“你…你这个油盐不进的浪子，不仅见官不跪，还口出厥词…继续给我打！”
“不能再打了！”
旁边的高俅出声喝住正欲作打的衙役，随即向李忠抱拳道:“李大人，看在同衙为官的份上，还请收了刑具吧！”他也是刚到不久，若非来得及时，恐怕汪小乙就不是站着说话了。
“高大人，别的事情那都好商量，这桩案子，我劝你还是不要护短了”，李忠皮笑肉不笑，“事到如今，由不得此人撒泼耍赖，若不是铁证如山，本官也不敢随意用刑。”他一响惊堂木，“给我打，谁要包庇阻拦，一并打下！”
此言的意思很明白，如果高俅继续阻拦，那便与汪小乙同罪。
“李大人，且慢！”
衙役的水火棍举到空中，再次被人喝断。
回头一看，衙门外面闯入一人，青衣皂冠，器宇不凡。
当看到他脸上一道斜挂的伤痕，在场的衙役无不面露惊惧，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之前都在星月阁门口遭到过此人痛打。
“唐大人，你终于来了！”
李忠哈哈大笑，神情颇为得意，“下官不才，刚好把星月阁的凶案破了，正琢磨着请你来观摩，嘿！你可别忘了对我的承诺！”
邢东拧着眉头扫视衙堂一番，目光最终落在汪小乙的身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李忠到底发现了什么，竟然如此肯定的说出把案子破了这种话来？
他比尹月遥想得更远，在他看来，无论李忠和高俅职场竞争有多激烈，也断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以权谋私。
如果仅是为了打压政敌就胡乱办案，休说夺取这录事参军之位，恰逢观察使节查察吏治的关键时期，搞不好还要害得自己锒铛入狱，丢了这顶宝贵的乌纱帽。
很显然，李忠手中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证据，这才敢冲到高家拿人。
而且这个证据，对汪小乙极为不利！
此前在高家，高俅已经知道邢东和李忠之间定下以破案为比试的事情，自然也清楚为何李忠称呼他为“唐大人”。
他也不点破，朝着步履上前的邢东躬身一揖。
邢东则摆了摆手，此时也没工夫跟他玩起礼数。
“李大人，看样子你对破获此案很有信心嘛！”邢东嘴角一扬，即便对方神色傲然，他依旧坚定自己的判断。
李忠在这桩案子上面，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那是自然！”
李忠点了点头，“凶手就在堂下，想必你也认识，就是高大人麾下的‘优秀’家将，汪小乙！”
他重点强调“优秀”二字，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掴了高俅一耳光，高俅则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李大人，本官念及同袍之谊，因此一直克制情绪，而你一再口出恶语，真当本官怕了你么！”
“公堂之上，你一个府兵头子就不要逞狠了！”
李忠回以冷笑，“且不提你家图财害命的黑店，光是庞家兄弟和燕小乙合谋干的恶事，你这个家主就脱不了干系！”
他朝左抱拳，目光翘着上面，“待本官上报王知府，少说也要治你一个治军不严之罪，你都是泥菩萨过河，怎敢在这里强出头？”
“荒谬！”
高俅一声暴喝打断李忠的话，肃然道:“高某的属下，当知其为人！你口口声声说庞明和庞亮两兄弟联合汪小乙犯下这桩凶案，可有证据？”他冷哼两声，“信口雌黄，你也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邢东则在一旁听得发楞，这庞家兄弟先前听高夫人提起过，乃是被李忠扣押的客栈护院，为何又和汪小乙扯上关系了？
“何须你来提点！”
李忠虎目一凛，看起来也是颇具威严，“若非今夜刘知府设宴款待观察使大人，本官定会请他亲临衙堂！你要的证据，稍后会一一摆在你面前，任由你等巧舌如簧，那也无济于事！”
他笑意全无，换上一副肃然之色，看样子应该是要认真断案了，“汪小乙，本官问你，案发当日，你在何处？”
这个问题，让汪小乙脸色一沉。
邢东的目光也是一寒。
关于汪小乙，邢东在去往仁心堂的时候就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他虽然没有武断地将汪小乙归为凶手，但他的嫌疑，确实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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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李忠的司刑参军，除了肩负大名府城里的议法断案之责，还要负责查察大名府辖下所有州县的破案缉凶。
但实际上，六司参军事的官职却十分低微，府级为正八品，上州为从八品，中州为正九品，下州仅有从九品，相当于官职当中最低微的一级。
九品往下，还有典史、胥吏、衙役、训导、师爷等等不入流职位，已经不能称为官了，而是吏。
就说在大名府里，在六司参军事上面，还分管六司的录事参军，录事参军之上还有府丞，府丞之上还有司马和通判，通判之上才是知府。大名知府也才六品的官，六司参军自然也高不到哪儿去。
然而在地方，竞争最为激烈的就是这六司，以及六司以下的六房。
为何？
因为县一级的六房胥吏，往上一步则为官；而州府一级的六司参军，往上一步才有机会迈入中官序列，相当于一个彻底改变官途的契机！
全国大大小小几百座州府，六司参军数不胜数，若不能从中脱颖而出，则一辈子都只能为下官，永无出头之日。
正因为此，大名府空缺的这个录事参军之位，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
（高俅等人竞争的空缺职务为录事参军，在此更正)
有关高俅目前的职场处境，都是邢东在去往府衙的路上尹月遥讲给他听的。
在尹月遥看来，司刑参军李忠丝毫不顾与姐夫的同袍之谊，冲入高家拿人，定然就是因为两大参军之间的恶性竞争。
谁不知道明日举行的蹴鞠大赛，汪小乙乃是府兵队中必不可少的重要一员，在队中的战略地位仅次于高俅，抓走了汪小乙，相当于断了高俅一臂。
而知府刘衡早有暗示，谁能赢下蹴鞠大赛的头名，博得热衷蹴鞠的观察使节公孙瑾的青睐，将极大的左右这个录事参军之位到底花落谁家！
……
“李大人，我汪小乙向来敢作敢当，若是我杀的人，认了又如何！”
“人既不是我杀的，打死我也不认！”肃穆庄严的府衙公堂，汪小乙穿着红色蹴鞠服，言语间神情傲然。
他两条大腿的背侧渗着血迹，显然刚挨了打，但他依然站得笔挺。
李忠高坐在衙堂上，指着堂下的汪小乙气急败坏道:“你…你这个油盐不进的浪子，不仅见官不跪，还口出厥词…继续给我打！”
“不能再打了！”
旁边的高俅出声喝住正欲作打的衙役，随即向李忠抱拳道:“李大人，看在同衙为官的份上，还请收了刑具吧！”他也是刚到不久，若非来得及时，恐怕汪小乙就不是站着说话了。
“高大人，别的事情那都好商量，这桩案子，我劝你还是不要护短了”，李忠皮笑肉不笑，“事到如今，由不得此人撒泼耍赖，若不是铁证如山，本官也不敢随意用刑。”他一响惊堂木，“给我打，谁要包庇阻拦，一并打下！”
此言的意思很明白，如果高俅继续阻拦，那便与汪小乙同罪。
“李大人，且慢！”
衙役的水火棍举到空中，再次被人喝断。
回头一看，衙门外面闯入一人，青衣皂冠，器宇不凡。
当看到他脸上一道斜挂的伤痕，在场的衙役无不面露惊惧，他们当中大多数人之前都在星月阁门口遭到过此人痛打。
“唐大人，你终于来了！”
李忠哈哈大笑，神情颇为得意，“下官不才，刚好把星月阁的凶案破了，正琢磨着请你来观摩，嘿！你可别忘了对我的承诺！”
邢东拧着眉头扫视衙堂一番，目光最终落在汪小乙的身上。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李忠到底发现了什么，竟然如此肯定的说出把案子破了这种话来？
他比尹月遥想得更远，在他看来，无论李忠和高俅职场竞争有多激烈，也断不可能明目张胆的以权谋私。
如果仅是为了打压政敌就胡乱办案，休说夺取这录事参军之位，恰逢观察使节查察吏治的关键时期，搞不好还要害得自己锒铛入狱，丢了这顶宝贵的乌纱帽。
很显然，李忠手中定是掌握了什么重要的证据，这才敢冲到高家拿人。
而且这个证据，对汪小乙极为不利！
此前在高家，高俅已经知道邢东和李忠之间定下以破案为比试的事情，自然也清楚为何李忠称呼他为“唐大人”。
他也不点破，朝着步履上前的邢东躬身一揖。
邢东则摆了摆手，此时也没工夫跟他玩起礼数。
“李大人，看样子你对破获此案很有信心嘛！”邢东嘴角一扬，即便对方神色傲然，他依旧坚定自己的判断。
李忠在这桩案子上面，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那是自然！”
李忠点了点头，“凶手就在堂下，想必你也认识，就是高大人麾下的‘优秀’家将，汪小乙！”
他重点强调“优秀”二字，如同一双无形的手狠狠掴了高俅一耳光，高俅则气得胡须都翘了起来，“李大人，本官念及同袍之谊，因此一直克制情绪，而你一再口出恶语，真当本官怕了你么！”
“公堂之上，你一个府兵头子就不要逞狠了！”
李忠回以冷笑，“且不提你家图财害命的黑店，光是庞家兄弟和燕小乙合谋干的恶事，你这个家主就脱不了干系！”
他朝左抱拳，目光翘着上面，“待本官上报王知府，少说也要治你一个治军不严之罪，你都是泥菩萨过河，怎敢在这里强出头？”
“荒谬！”
高俅一声暴喝打断李忠的话，肃然道:“高某的属下，当知其为人！你口口声声说庞明和庞亮两兄弟联合汪小乙犯下这桩凶案，可有证据？”他冷哼两声，“信口雌黄，你也应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邢东则在一旁听得发楞，这庞家兄弟先前听高夫人提起过，乃是被李忠扣押的客栈护院，为何又和汪小乙扯上关系了？
“何须你来提点！”
李忠虎目一凛，看起来也是颇具威严，“若非今夜刘知府设宴款待观察使大人，本官定会请他亲临衙堂！你要的证据，稍后会一一摆在你面前，任由你等巧舌如簧，那也无济于事！”
他笑意全无，换上一副肃然之色，看样子应该是要认真断案了，“汪小乙，本官问你，案发当日，你在何处？”
这个问题，让汪小乙脸色一沉。
邢东的目光也是一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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