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绿色的痂
<p>浑身疼的她想继续晕都不行，经脉骨架散了一般的疼痛。勉强睁开眼看了看四周。漏了大窟窿的破瓦房顶，残破木格子门，四面透风的墙壁，“破……破”她从嗓子最底处艰难的支吾几字。目光停留在堂前的佛像上。“……庙？”竟是凡间。</p>
<p>又虚弱的合上了眼睛。</p>
<p>她蠕了蠕干裂出血的嘴唇，回想起雷鞭之刑。阴云密布，雷电交加，风雨急骤，万道雷击闪电不间断的劈在绑在铁柱上的她身上，寸寸筋脉如针挑一般。后又将她锁在千虫万毒的血狱里，忍受毒虫蚀骨之痛七天七夜，神志模糊，万念俱灰之时又将她丢到了凡间。</p>
<p>有好几次她都以为自己已经接近魂飞魄散了 ，可每次睁开眼睛都发现自己还有一口气，当时不知怎么办，有些怕。可如今，“什么都受完了。”</p>
<p>雷鞭，血狱，逐出妖界，任一种刑法身为妖都无法承受。她有幸，三种都受过了。</p>
<p>可是这三种刑法算什么，没有将她剥骨抽筋，魂魄打入九幽之地永世不得超生就已经是仁慈了。</p>
<p>她落到了这个地步完全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她是妖族败类，被族类不耻。</p>
<p>对不起那些朝夕相处的同类，无话不谈的好友。若不是经此一事，她也不知自己这几千年来竟修得这副心肠。</p>
<p>苒荨同她一起长大虽然与她的未婚夫成了亲，可她不该伤及无辜祸连胎儿。</p>
<p>她是麻木的，她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完全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直到苒荨指认她谋害了她腹中已经成型的孩儿时她才清醒过来。那时已经是众目睽睽之下，万人唾弃的境地。</p>
<p>她不敢看涯尘的眼睛，她谋害了他和苒荨尚未出世的孩子。</p>
<p>她连一句解释都找不到，甚至咬不准自己不是凶手。</p>
<p>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苒荨同他成亲她虽心有不甘却是真心祝福，怎会伤他的心。</p>
<p>她永远最不会做的事就是伤他的心。</p>
<p>可结果已经如此。想起当时的情景，想起涯尘的眼睛 她的心如同又遭雷鞭一般。</p>
<p>那双眼神的主人是她最信赖的人，是她一直认定要天长地久相伴的人，从来都是他说什么她都说好。就是他对她说，“我要和苒荨成亲了，我们只能做兄弟，最近也只能是兄妹。”</p>
<p>她想想也傻笑着说好。</p>
<p>就是这次见面后，才出的事。她竟然杀了涯尘的孩子，大错已经铸成，万死不能赎罪。</p>
<p>庙外有人求饶。“小僧只是出家人，身无分文若几位施主不嫌弃可将小僧身上的干粮全部拿走。还望归还小僧的佛珠，也不要打扰庙内休息施主吧。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一定多念几遍金刚经帮几位施主积德积福。”</p>
<p>庙内的施主，是说的我吗？</p>
<p>其中一个劫匪说，“少废话，佛珠也要人也要，你再要碍事小心老子宰了你。”</p>
<p>那小和尚又劝了几句，听声音像是又挨了几下。她挣扎着爬到门口，扶着不结实的门框站起身走向外面。</p>
<p>漆黑的雨夜，丝雨似一幔一幔的绸缎，波波滑过她露外的雪白肌肤，她碧润色的衣裳残破凌乱。身上的伤痕结着暗绿色的痂。</p>
<p>“还他的佛珠，否则要你们好看。”她强撑着立在门口。</p>
<p>那小和尚打量着她只有半口气的样子，开口劝她回去歇着。</p>
<p>几个劫匪见她貌色容颜绝丽出尘，虽半死不活却仍叫人 垂涎不能。淫邪之心大增。没想到这小和尚在庙里藏了个这般绝色的尤物，真是便宜了他个和尚。</p>
<p>小和尚挡在她的身前。“几位施主，佛珠我不要了，尔等放过这位女施主吧。她已身受重伤，性命堪忧，请各位施主高抬贵手，小僧感激不尽。”</p>
<p>她抬起手作势要将那劫匪脏手中的佛珠吸过来，大惊一下，发现自己竟一点法力都没有。几千年的修为竟连一年的都没留给她。</p>
<p>好吧，活了这么久都是别人抢她的，如今也该尝尝抢人东西的滋味儿。</p>
<p>她瞪着那几名劫匪，可不要后悔。</p>
<p>那几名劫匪眼前一花，一束青光骤然绽放当空划过一闪即逝，而后整个人被个又大又硬的东西顶飞出去。手上的佛珠被什么东西勾走了。</p>
<p>那是什么？</p>
<p>回过神来的劫匪胆怯的回来查看，摸上去出手生凉，光滑如冰的庞然大物，闻着有树的味道，黑夜中看不清样子，像是绿色却又不敢确认。</p>
<p>“老大，像是什么叶子。”</p>
<p>“笨蛋，你见过这么大的叶子，那得是多大一棵树才能长出这么大的叶子。”</p>
<p>他提刀对准这大物就是一砍，与此同时旁边的同伙又用力咬了一口尝了尝。</p>
<p>“老大，硬的硌牙，涌进一嘴的苦水。”</p>
<p>“笨蛋谁让你咬了。”另一个人说道。</p>
<p>那人一刀看下后溅了一脸的液体不知是什么。光亮的刀上也沾了许多，他迎光细看，竟是一泼绿汁子。</p>
<p>“再不走我一口吃了你们。”</p>
<p>“妖怪，有妖怪。”劫匪慌忙间飞窜逃跑。</p>
<p>那叶子大的几乎占了大半个院子的地方，蜷缩着罩在院子里，将那小和尚护在里面。</p>
<p>那小和尚也是眼前一花，一束极光直冲天空，照亮了那片雨雾，转眼又黑暗了，这光着实没什么后劲。不过风停了，雨也停了，整个人被托了起来，像站在佛祖的掌心里。周身也没那么冷了，像被人护在怀中一般。</p>
<p>更妙的是，他的佛珠悬在半空，发着紫莹莹的光，颗颗晶莹剔透，似眨着眼睛的葡萄。他之前只以为这佛珠是紫水晶的，虽值几个钱，又是老住持的遗物，所以格外珍贵。不成想，竟是个能请来佛祖显灵的宝物。他走过去一伸手，那佛珠便自落到他掌心内。不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便坐下念经不敢乱动。</p>
<p>“小和尚。”</p>
<p>乌漆嘛黑的听到有人叫自己，惊慌了一下，又觉得是佛祖一直都在并未离开。心中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p>
<p>“小和尚，你就在这里遮风挡雨吧，那些贼人进不来的。”说着又将两侧的叶子合下来。</p>
<p>“谢佛祖保佑，阿弥陀佛，我佛慈悲。”便闭着眼睛继续念经。“求佛祖保佑那位女施主逢凶化吉，身体好转。”</p>
<p>那女妖不禁一声嗤笑：“好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和尚。”</p>
<p>心中暗幸，没了法力难道我还显不了真身！亏得自己现了原型吓跑了那群贼人，否则也真是没法子了。</p>
<p>这姥姥散了我的几前年修为，还好没有将我打回原形，即如此也是这小和尚命里修得我一救。虽然法力散失却也是暂时的，慢慢就会恢复，只是需要些时日。</p>
<p>翌日，艳阳当空，秋风微凉却教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和尚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苔痕青阶上，昨夜像梦一场，梦里佛祖显灵救了自己和那位女施主。</p>
<p>这才发现那位女施主不见了，庙里没有，不会是伤好自行离开了吧。</p>
<p>也好，能自行离开想必是好的差不多了。</p>
<p>他手一滑按在一片叶子上，薄薄的一层露水。手掌一般大小，翠绿斑驳。还有一层黏糊糊透明的液体粘在掌心上，这叶子甚是古怪，已经入秋，树叶枯黄凋零，它却如初春的叶子一样嫩绿茂蕤，是什么叶子呢？他拿在手透着看向太阳。奇怪。小和尚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又把叶子贴近眼睛迎着太阳仔细看。这叶子里怎么会有液体流动，似血液一般。莫非这是一片有生命的叶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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