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绿柳山庄

　　
君如珪盯着地图上那个被最大的红圈标记起来的地方，心想这世间还有这等诡谲之地，不过也不知道师父当年到底有没有来过这里，又有没有杀了庄子里所有人将魔王的身体或灵魂封印在这里。
“那父亲打算怎么做？”君如珪道。
“自然是去一探究竟。”君不恶毫不犹豫地道：“我不会放过任何可疑之处。不过，”顿了顿，他微微蹙眉道：“这次我们去玄晟门营救你时折损了太多门徒，且我和你师父贺光的身体都有所损伤，所以这次行动，我不打算亲自去，也不打算派太多人。”
“父亲和师父身体也受伤了？”君如珪面露关切之色。
“一点小伤，不妨事，不过暂时不能长途跋涉。”君不恶道。
“那——”君如珪想了一下：“孩儿既然刚刚成为少教主，自然要为父亲担劳分忧，而且孩儿也想借此机会锻炼锻炼，希望父亲准许孩儿亲自带人前往探查。”
“你去自然是可以的。”君不恶道：“不过你刚刚回来，身体和精神也没有完全复原，且四大门派恐怕也到处在调查你的下落，只怕这不是你出门的最好时机。”
然君如珪却坚持道：“孩儿却认为，经过前几日之战，四大门派和我们一样，只怕也损失惨重，而且在他们心里，恐怕也认为我们污血教因为折损者众，暂时不会采取任何行动，故而此时虽然看似危险，却应该是我们出去探查的好机会。”
君不恶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道：“你倒是很会考虑。”
说着，他踱着步子返回太师椅上，沉吟了片刻，终于松口道：“好吧，你去也可以，多点历练也是好的。”
不过这次行动却没有立即实施，大约是君不恶还是觉得污血教在岣嵝山大战之后需要时间恢复元气吧，所以在思考准备了数日之后，这才拿出了一个前去绿柳山庄的方案。
那就是除了君不恶和贺光二人因为伤势滞留在黑水宫之外，其他的比如刹血护法师毋尘和她徒弟林向阳，倾天护法郑恪以及贺光的徒弟拓行迟都去，此外还带了十来个排名协律的顶尖高手，又经过了数日的准备整饬，也就是君如珪抵达黑水宫的第十二日，众人全部策马赶赴啸鸣州的绿柳山庄。
不过君如珪虽然刚荣升少教主，但并不是这次行动的领导者，按照君不恶的指令，这次前赴绿柳山庄的寻找魔王的行动乃是由倾天护法郑恪带领，郑恪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所有教众中最为精通术法之人，而且很善于对付恶鬼妖邪，所以这次行动由他带领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在行进途中，其他人骑马，而君如珪一人坐着马车，且一直处在队伍的最中央的位置，基本上是被前后左右的人包围保护着的，这完全可以显示出君如珪的特殊地位和君不恶对于他的关怀备至。
不过走之前，君如珪便悄悄地使用过元明晦教给他的通信术法，将此消息通知给了玄晟门。这法子叫做水火交融，要传递信息，便用一张黄表纸用清水在其上写上信息，然后用一种红罡石焰火烧掉，并施用一种特别的咒语，这样的话元明晦无论多远都可以看到他写在黄表纸上的字了。而如果要接受信息，则需要用一个盛满明矾和黄藤酒的水的盘子，里面同样放上一张黄表纸，如果对方有信息传递过来，那么水中的纸张亦会浮现出黄褐色的字迹。这法子比起其他通讯方式如飞鸿术有些麻烦，不过却不容易被人发现截获，所以元明晦在他走之前便将此法交给了他，让他只用此法和玄晟门保持联系。
然而当他将污血教将赶赴绿柳山庄之事在黄表纸上烧掉之后，等了许久，都没有看到水盘中的回复。
现在，趁着在马车里没有人发现，他又进行了一次这种术法，先小心翼翼地烧了一张黄表纸，然后等了差不多两炷香的时间，水盘中的黄表纸上终于浮现出那边的回应，却只有两个字：如常。
如常？什么意思？他不懂了。
绿柳山庄离黑水宫不远，加上他们这一行人行得很快，三日之后，众人风尘仆仆地抵达绿柳山庄。
绿柳山庄那依山而建，占地相当广阔，灰蒙蒙的建筑几乎占据了大半山坡，好像一座恢弘的宫殿。不过走近之后，看到的却只有灰尘铺满的墙壁和大门，看上去简陋得寒碜，透过大门，则可以看到里面那铺满了枯枝败叶和灰尘的大庭院，周围包围的建筑倒是保存完好，砖瓦整齐，廊柱转圜，屋脊重叠，只是灰尘满满，蛛网漫漫，前面几根虬老的柳树已经死了，干枯的树枝好像妖魔的手一般朝四方曲折揸开，显得有些冷清而肃杀。
除此之外，无论人还是鬼一个都没有。
郑恪也不多耽搁，在略整饬了一下队伍之后，便带人进入绿柳山庄。
事实上君如珪对这次行动还是颇为兴奋的，虽然他看不懂元明晦给他发来的两个字到底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魔王的封印——（其实他觉得应该没有，因为如果有，玄晟门那边肯定有动作。）但因为这是他醒过来后第一次行动，而且是这样刺激的一个地方，所以一想到此他的心脏便无法控制地剧烈跳动，血液也跟着哗啦啦飞速流淌起来。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地方很可能很危险，不过大约是因为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吧，这样的状况有点像一张白纸的小孩子，什么都想去尝试一下，或者还有一个更贴切的词，叫做无知者无畏。
众人沿着大道径直往里面走，手持兵器全神贯注，并按照郑恪的嘱咐一声不吭，就这样默默穿过陈旧的前院，经过破烂狼藉的穿堂，又沿着一条满是灰尘的长廊走了一会，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却并未发现任何异常，甚至连地上一块人骨头都没有瞧见。
这就很奇怪了，很不像曾经经历过骇人屠杀的地方啊。
又走了一会，最后，郑恪将众人引到一个满是枯枝败叶的后院，停了下来。
他嘱咐众人散开，将周围拱卫起来，并在中央辟出一小块儿空地，打扫干净，之后他自己一个人便站在这块空地中央。
他先从怀里掏出一支白蜡烛，用火绒点燃后放在地面，然后面对蜡烛坐下，又从怀里掏出一小沓绘着龙飞凤舞的鬼画符的符纸，最后从腰间抽出一柄剑来。
这剑有点奇怪，剑身通红，好像被烈火焚炙之后的铁，上面刻烙着无数弯弯曲曲的复杂符号，似乎也是符咒。
最后，他将红剑的剑尖对准蜡烛的火焰，闭上眼睛开始念起咒来。
随着叽里咕噜的咒语从他口中吐出，蜡烛的火焰开始轻微地颤抖，时明时灭，好像平白地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紧风，不仅如此，那通红的剑身之上的符咒也开始渐渐发光，这是金光，就像清晨的太阳散发出来的刺目的光明，又像地底下的岩浆在缓慢地鼓动膨胀，一波又一波，从剑柄之处直向剑尖冲击，而剑尖在这种金光的冲击之下，开始变得越发明亮越发刺目。
郑恪口中的咒语也念得越来越快，剑身的金光自然也越来越盛，终于，达到一个临界点之时，他将另一只手中的符纸朝空中一抛，而与此同时，红剑朝符纸飞舞的上空飞速地搅动。
也不知这是什么术法，被剑搅动起来的符纸顿时燃烧起来，在空中腾起了爆炸一般的红色的烈焰，于是符纸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在空中飞舞，打旋，当焚烧殆尽之后，方慢慢落下。
最后，落在了郑恪前方的地面。
他停止念咒，待红剑上的金光敛去，然后睁开了眼睛。
不过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低头注视着地面乱七八糟的灰烬。
“西南，下方。”观察片刻之后，郑恪终于得出结论，红色的剑尖指向院落的西南角。
魔王的封印藏在西南？
既然已经得出结论，那么众人继续前行。
走出西南角的小角门，来到一处比较开阔的空地，空地中央有一个水池，不过里面全是黑乎乎的淤泥，上面横七竖八地倒伏着十来个干枯的荷茎，众人走近这干涸的荷塘，闻到里面散发出腐烂而刺鼻的臭味，不仅都捂紧了鼻子。
沿着荷塘继续朝西南方向，进入一条折廊，沿着折廊，又越过一座几乎要坍塌的拱桥，拱桥的汉白玉栏杆上有些黑色的斑点，好像是陈年的血，但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尸首骨骸之内的东西。
又走了一会儿，众人进入一处高峤的阁楼，阁楼里面很黑，郑恪叫众人点燃准备好的油灯和火把（因为蜡烛易招魂，所以不是特殊情况一般不用。），这才从乱七八糟的破损家具中顺利越过，当他行到一个角落时，似乎又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于是他又命人停下来，开始就地盘起双腿闭上眼睛打坐。
虽说看似打坐，不过大家都知道他这是继续在搜寻魔王的封印，所以都安静地站在一旁，默默等候。
和刚才一样，郑恪口中照样吐出急速而低声的咒语，并将手中的一张符纸在空中一抖后点燃，在符纸燃烧落地之后，他睁开眼睛，观察片刻。
“周围的术法痕迹很强烈，应该有封印什么的，大家在周围找一下。”他得出结论。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便开始分头到各处东摸摸，西掰掰，这敲敲，那打打，或者用咒术叽里咕噜地勘察，寻找任何可疑之处。
君如珪虽然对机关暗道，奇门遁甲，术法结界什么的不甚了然，也学着他们到处查看搜寻的样子敲敲打打，不过当然，他是什么找不出来的。
这样大约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只听忽然有一人高喝：“大家快来！这下面好像是空的！”
所有人立即朝那人围了过去，君如珪跟着走过去一瞧，原来是贺光的二弟子林向阳。只见他正伏在一个墙角，用手中的剑尖去撬一块青石地板。
郑恪走过去用手敲了敲那块地板的周围，侧耳细听了一下，似乎认同了林向阳的判断，于是也跟着将红剑给抽出来，帮着撬起地板来。
周围的人也加入了撬地板的队伍，不一会，一张地板被掀开，露出了下面黑洞洞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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