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救我娘

　　
雁引殿的偏殿内，四殿下宇文汭半裸着身子，一条胳膊猩红猩红的，好像还在不断淌出血水，延兴拿着烫伤的药膏，眼圈还是红红的，硬是忍住了自己的眼泪，细心地在宇文汭的手臂上涂抹着。
“殿下，您的肩膀刚才都渗血了，脱了衣服我也给您上点药吧。”延兴转向头看着宇文泽，一字一句还是能听出来淡淡的哭腔。
“不急，你先给四哥上完药。”宇文泽艰难地解开腰带，忍住后肩传来了一阵阵疼痛，他已经记不得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一圈一圈的纱布缠到自己的身上，雁引殿充斥着压抑的氛围。
“怎么办？”四哥的声音变得低沉喑哑。
“回月锡吧，是我对不起你们。”宇文泽的心里只觉得愧疚，一切的起因都是自己和三哥的势力纷争，他们早有这样的防备，可是还是没想到牵扯进来了这么多条人命，还害的四哥也受伤不浅。
“别这么说，就算没有你，三哥的为人，也不会心慈手软的。”
他们心里都清楚，为什么宇文渊会选择在那个时候下手，原因无非有二，第一是杀了自己，第二就是拿到那两块军令牌，因为只有在出征的前一晚，大家才能知道蓝色的牌子在谁的手上。
门外响起了集合的号角声，这是三哥要带兵出发了。
宇文泽松了一口气，他们也安全了。
“我去看看药房是否还有人，屋里还躺着一个没醒来...”宇文泽顾不得休息，他又走进正殿看了一眼床上的睡得正熟的小姑娘，然后一边系着自己的腰带，走出了门。自己殿里的人都是男仆，一个宫女都没有，照顾仙卉太不方便。
皇宫里的一切都变了，有的人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脚步匆匆，有的人跪在大殿的方向掩面哭泣，天上又开始下着蒙蒙的小雨，空气中还是弥漫着浓重的烧焦气味和血腥气，宇文泽绕过惨绝人寰的大殿，向着药房的方向走去。他没有去太医院找幸存的太医，因为太医院就连着大殿，所有的太医都未免遇难...
“师傅...师傅...”药房外湿漉漉的地上跪坐着一个看上去和仙卉年纪相仿的小宫女，正用袖口捂着眼睛呜咽着。
“你是药房的人？”宇文泽蹲在她的身边，然后轻声细语地问道。
“嗯...”小宫女没有见过宇文泽，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只是单看着穿着应该是一位主子。她轻声应着。
“你为何哭？”
“我的师傅死了...皇城里的主子们都死了，当年是师傅把我带进宫我才能活下去...”小宫女越说越激动哭得泣不成声。
她才进宫两年，本相着进宫好好做事，兴许几年后还能当上女官，可是连效忠的机会都没有，除了采药诊小病其余的什么都不会...又碰上了这样的火灾，南遥的主子们全都丧命了，以后出了宫路更难走。
“你若是愿意帮我照顾好一个人，以后的路我能给你安排好。”
“真的...”小宫女半信半疑地抬起头，用哭肿的双眼看着他。“我不会骗你，只要你帮我照看好，银钱不是问题。”
“好...我...我跟你去。”她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然后紧紧地跟在宇文泽的身后。眼前的人好像不是在诓自己，眼神还很真诚，他看起来是位主子，想必也能为自己以后谋条出路。
小满摸了摸仙卉的头，然后轻轻把食指和中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脑袋贴近仙卉的胸口仔仔细细地听着。
“五公主本身就受了风寒，再加上昨日被烟气熏了喉咙，受了惊，现在还是发烫，现在这里没什么药材，给她喂了点水，我再给她擦擦身上，待会回去药房找点药材。”
她细心地给仙卉盖好被子，用温毛巾擦着额头。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自己要照顾的人是五公主，公主竟然还能从昨天那样的火场中幸存，她有很多疑问，可是都没有开口去问，她现在只知道自己的认为是照顾五公主，那就专心致志地照顾她。
她轻轻拉住了床帘，然后褪去了仙卉身上的脏衣物，一丝不苟地给拿温水给仙卉擦着身子，然后再将毛巾在水盆中清洗干净。
“娘...”仙卉烧的神志不清，可是口中时不时地还是念叨着。
小满摸了摸仙卉的后颈，虽然还是滚烫，可是摸见了细密的汗珠，好在开始发汗了。
她擦洗的格外认真，就连仙卉指甲缝中的污泥都擦拭干净。然后把身边的衣物一件件耐心地给仙卉穿上，这是宇文泽的衣服，大殿连同着周围的寝殿，所有的东西都烧没了，连干净的衣物都找不到。宇文泽的衣服很大，就算是小满系紧了衣带，可是仙卉的胸前还是有一大块白白的皮肤露了出来。只能这样先凑合着，等她洗干净了脏衣服再换回来。
“怎么样？”屏风后的宇文泽看小满抱着脏衣服和水盆出来了，连忙上前问。
“都擦过身子了，也换好衣服了，小姐已经发汗了，我现在给小姐把脏衣服都洗了，然后去找找我们药房还有什么剩下的能用的药材，应该很快就会好的。”
听见仙卉已经发汗了，他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嗯，衣服你就交给我殿里的下人洗吧，然后再去找那个叫延兴的，给你安排住处。”
“知道了。”小满行了礼告退。
宇文泽也已经两天都没睡过觉了，他将手中的龙井一饮而尽，虽然心还是揪着，可是他太累了。闭目靠在椅子上，不知不觉浅浅地睡着了，雁引殿其他的房间也有床，可是好像就只有这屏风后面的圈椅才能让自己安心。
仙卉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了自己被关在一间小房子里，外面有娘亲，师傅，还有父皇，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远，可是自己就是出不去。
“娘...”
宇文泽听见仙卉微弱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他条件反射地睁开双眼。然后猛地站起身子，绕过屏风走到了床边，隐隐约约看见床帐后面的她焦急地喊着，这才反应过来，他心里叹了口气，然后又转身走回了椅子前。
仙卉头痛欲裂，她好像想起了昨天在山上看见熊熊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对了，自己的娘亲还没有出来。
她缓缓睁开双眼，然后用尽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也顾不得从自己胸口传来的疼痛，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娘...救我娘...”
她只有一个想法，要救娘。
她拉开床帐，光脚踏在冰冷的地板上，要往前走，可是拖地的衣摆绊住了仙卉的脚。
咚！的一声从屏风的后面传来，把宇文泽猛然又从梦中惊醒。他赶忙站起身快步走到屏风后面，只看见仙卉跪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怔怔地抬起头仰视着他，平日里可爱活泼的表情荡然无存，自己的衣服在她身上显得又宽又大，半个肩膀都露在了外面。可她好像也不在乎，只是无助的趴在地上。
宇文泽只觉得心头一酸，然后走上前去一把将仙卉搂在了怀里。
仙卉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滴，她只想去找娘亲，可是自己的腿半丝力气都使不出来，刚一下地便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就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拥进了太阳的怀里，被宇文泽紧紧地抱在怀中，她趴在他的肩头，嘴里还是不停地念叨着：“救我母妃...救我母妃...”
“在床上多休息一会，现在还不能下地。”宇文泽打横抱起她，然后又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太阳！”仙卉的手紧紧抓住宇文泽的袖子，满眼都是泪光地望着他，继续说道：
“你救救我母妃，我求求你了...救救我母妃好不好...我给你认错，我知道你功夫好，我什么都能给你，你要你救救我母妃啊...”
宇文泽又一次紧紧地抱住仙卉，她在床上疯狂地嚎叫，白嫩柔细的肩膀剧烈的抽动着，她的身子是那样的软，那样的小，那样的无助...宇文泽就像昨晚一样，一下一下地拍着仙卉的后背。
“会过去的，会过去的，别想了...”
他说的是那样的没有底气，因为自己明明知道失去母妃的滋味，明明知道这会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
“太阳...”仙卉的头埋在宇文泽的怀里，理智终于一点一点地恢复了，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柔软轻细，一字一句都是委屈。
“救救我母妃...”人也已经从刚才的歇斯底里变成了绝望和失落...
她的双手也紧紧抓住宇文泽胸口的衣服，默默地哭泣着，任凭眼泪一滴一滴打湿他的前胸。
“太阳...”过了许久，她才抬起眼眸，宇文泽看着身下的女孩子，眼睛里尽是温柔的水...再往下看去，她整个右肩都露在了外面，衣服还在一点一点往下滑...
宇文泽清咳了一声，然后移开目光把仙卉身上的衣服重新紧紧地裹上。
仙仙卉这才反应过来，她紧紧地攥住自己胸口的衣服，然后目光深深地垂下。
“谢谢你...救了我。”她的声音很小很细，却每一个字都说进了宇文泽的心坎里。她低着头，可是全身还是忍不住地战栗发抖。
“你再睡一会吧。”
仙卉轻轻地躺下，然后看着宇文泽给自己把被子盖好，她嗅着被子里和衣服上的味道，是淡淡的沉香，她闭起眼睛，皱紧眉头。深深地感受着这淡淡的味道，仿佛胸口的疼痛能缓解一二。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光没来得及擦拭掉。宇文泽坐在她的旁边，然后轻轻抚着她的鬓角，温柔极了。
直到看着被窝里的小姑娘又沉沉地睡去了，他才起身为她拉好了床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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