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郡主

　　
擦干净了嘴角，漱了漱口，晏安这才结束了朝食。大虎招呼来厨房的仆役，收拾了碗筷。
“跟我出去一趟，去郡主府。”
既然他的这位夫人，特意让身边的侍女过来传话，晏安觉得应当还是有重要事情的，去一趟也好。
“好的，少爷，我这就去备车马。”
晏安叫住了大虎，说道：“不必如此麻烦，左右不过几步路，我们走着过去，就当是饭后消食了。”
出了家门，主仆二人沿着青石道路而行，不疾不徐。沿途的房屋，青砖乌瓦，内城河畔，垂柳枝叶繁茂，随风轻柔的摇曳。
路上遇到了几个年岁不大的幼童，嬉戏在一起，晏安小心的避着他们。
还遇见了街坊邻居的大人们，在他养伤期间，也曾登门探望，晏安笑着和他们打了声招呼，当然也免不了被调侃几句，大抵是关于他和李云澜的夫妻之事。
说者无心，听者自然更无意，不过是乡邻之间的玩笑话罢了，即便有些过分的，也不见得就是真的心存恶意，往往他都一笑而过，并不放在心上。
郡主府，这当然是一种敬称，其实大门牌匾上写的‘李府’字样。
府门前像是被刚刚清扫了一遍，还残留着些许未干的水渍，一对石狮子高大威严，也是常见的东西，高门大户人家门口，都有这样一对东西。
朱红色大门敞开，角落里安放的竹椅上，坐着看门的家丁，正在摇着蒲扇。
见到晏安登门，那家丁赶忙迎了上来。
“姑爷，您来了，我这就去通禀郡主，还请您去厅堂稍待片刻。”
本应该是男主人，眼下却更像客人一样，不过晏安面色如常，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
反倒是大虎，见那门房跑开了之后，恼火的说道：“少爷，他们简直是太欺负人！再怎么说，您也是恭王爷认定的女婿，都已经拜过天地了，怎么能受这样的轻慢！再说了，您可是救了……”
“住嘴！”
晏安呵斥了一句，告诫大虎道：“这里不是晏家，嘴巴给我闭紧了，再胡乱说话，小心挨揍！”
救了恭王这件事情，岂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挂在嘴边上？
说多了，难免会让人觉得是在挟恩邀功，本来是好事也变成坏事了，他可是记得《三国演义》里，那个叫许攸的家伙，就是因为时常把帮助曹操打败袁绍的事情挂在嘴边，肆意张扬，结果被砍了脑袋，他还是曹操的好友呢。
大虎受了训斥，他听不懂晏安话中的深意，更加觉得自家少爷委屈大了。
晏安见大虎这个样子，觉得还是把他留在外面更好一些，免得见了李云澜，口无遮拦，无故惹出事端。
“行了，你就不用随我进去了，留在这里吧。记住，管好你自己的嘴，从现在开始，我救了恭王性命的事情，一个字你都不准提。”
再三叮嘱了大虎几句后，晏安走进了郡主府。
这里毕竟是他的婚宅，倒也来过几次，院子虽然大，但正厅在位置，他还是记得。
这宅子原本是淮州一个富商人家的，不过后来家道中落，才被恭王府接了手，里里外外大动干戈的修葺了一番，这才改成了现在样子。
一路上，沿着蜿蜒的回廊而行，经过假山怪石、亭台轩榭、小桥流水、青叶荷花，景色典雅而精致，令人目不接暇，晏安也忍不住慨叹了一声，这当真是一座好宅院。
由此可见，恭王爷应当是真的喜爱这个女儿，真是想不明白，为何要把爱女许给他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
救命之恩？
晏安自己都不信，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有很多，尤其对方还是一位王爷，钱财、仕途，这些都能办到，即便是真要给他一桩姻缘，也犯不上把自己的爱女给搭上。
每每想到这些，晏安总觉得心绪不宁，这也是他很少踏足郡主府的缘由所在。
再等一段时间，他打算找郡主商量一下，想个法子，双方最好和离，彼此之间一清二白，也不耽误再嫁再娶。
思绪辗转之间，晏安穿过了一道月亮门，见到了正厅的所在。
此刻，正厅四门大开，里面桌椅花瓶摆放的整齐有序，厅堂中间还铺了一张面积颇大的地毯，走在上面十分的柔软。
晏安自外面走了进来，坐在了椅子上。
李云澜还没到，这正厅之中只他一个人。晏安正襟危坐，没有四处观望，也没有被怠慢的不满，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等候着李云澜的到来，看上去云淡风轻，一点儿也不焦急，犹如一潭静水。
晏安端坐在正厅之中，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他名义上的妻子才现身此处。
看着妆容，李云澜是稍作了打扮，涂抹了脂粉，发髻上戴着纯金打造的簪花，本就精致的容颜，更加令人心动。一袭锦绣衣裳，穿在身上恰到好处的勾勒出身材的曲线。
当真是一个有着倾城之姿的女人！
“久等了。”
李云澜进了厅堂，在晏安身前停了下来，微微见了一礼，一股香而不浓的气息，飘进了晏安的鼻子里，让他心神有些摇曳。
晏安自是不敢托大，早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稍侧转了一下身子，说道：“无需如此，快坐下吧。”
结束了平淡近乎陌生的寒暄，李云澜坐到了晏安的对面，随行的侍女寒露，端着一个木托盘，站到了她的身后。
“你身子可好些了吗？”李云澜问道。
“多谢惦念，伤势已无大碍，多亏了你送来的上好药材，只不过大夫说了，最好再调养一些日子，免得留下病根。”
他没说自己已经完全康复，这样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还能维持现状，他能继续留在晏家，不必搬过来与李云澜共同生活。
这样的局面，晏安猜测，也是李云澜希望看见的结果。
果不其然，李云澜听了他的回答，身体放松了一些，似是松了一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遵循大夫的叮嘱，好好调养。稍后我安排府里的人，给你送一些补品过去。”
晏安没有拒绝，就好像他真的是在调养，需要这些补品一样。
“我听大虎说，你让寒露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云澜道：“是有件事情，过几日就是我父王的五十寿辰，到时候你我还是要回去一趟，给他老人家祝寿。我寻思着你可能不知道我父王的喜好，所以就自作主张的帮你选好了礼物，今日先交给你，到时候再由你献给我父王。”
她刚刚说完，寒露就端着木托盘来到了晏安跟前，木托盘上摆放着一本书籍。
“这本《春华秋实》是道家的典籍，我父王虽然儒、道学问都有研习，但他实际上更喜道家文章，这本典籍是他的收藏里没有的，到时候你把这个献给他，自然会得他的喜爱。”
晏安从托盘上拿起了书籍，轻轻地翻开了书页，里面的字迹并不是印刷体，而是人工一笔一划抄录的。这说明这本书籍很可能是他人的藏品，而不是在书摊上可以随手买到的。那这本书籍，就显得十分珍贵了，用来作为寿礼，不仅能讨老丈人喜欢，也更加有品位，对于恭王这样的人来说，这本书籍可比黄金白银、玉器古玩要更好。
以晏家目前的社会地位来说，想要寻到这样的东西，必然是十分困难的。
李云澜早就料想到了这一点，这才帮他寻到了这样一份贺礼，当然，应该也还有其他的考量，恐怕也担心到时候晏安拿不出像样的贺礼出来，累及两个人一起丢脸。
不过，无论出于何种计较，李云澜都算是帮了晏安，该有的感谢还是要有的。
“劳烦你费心了。”
晏安向李云澜行了一礼，继续说道：“这贺礼我就收下了，到时候再献给你父王。”
“不必客气，你我现在是夫妻，当荣辱与共。”
李云澜让晏安坐下，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很快又无话可说，晏安便起身告辞。
看着晏安的身影拐过一道回廊，消失在视野之中，李云澜向身边的寒露说道：“去库房挑一些上好的补品，明天给姑爷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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