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规矩
时光总能于『无聊的时日』当中潜移默化的衍生出许多添的新趣。
对我而言，音乐便是如此的一件物事。
坦白讲，小时候的我并不喜欢音乐，但也不是讨厌。只是我要玩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都是室外运动……
所以啦，音乐这种需要呆在教室里，从五线谱开始学起，整天面对一大堆『蝌蚪』的我，那简直是无法容忍的事，我哪里耐得住那般性子。
——
反而是遭遇逆境，破产、失（学）业、暗恋的失恋、对未来的迷茫时……
我才开始喜欢上了音乐。
怎么说呢……硬说起来，还是因为音乐总是悲情调子的，几乎九成音乐都如此。
玩音乐的也是，瞎了的贝多芬……骄傲且抑郁情伤的肖邦……还有那些个唱着撕心裂肺情歌的『歌神』们，只要是玩音乐的，似乎都有着说不完的悲情……
而我呢，喜欢沉浸在如肖邦那样的骄傲里、如贝多芬那般执着的盲目里、还有那些悲情到必须嘶吼才足以表达哀伤的情歌里。
我也许喜欢的根本不是唱歌本身，而只是有了一个可以不露声色、状若如常的为我心中那仿佛无尽的哀伤所能够宣泄的『地方』。
——或许因为这样子吧？
我在做歌厅服务员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或无聊，就算每一天都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依旧乐此不疲。
我为很多事感到开心，其中最重要的是……我不必担心自己会饿死街头，如那个倒霉透顶的『孔乙己』那样。
对我来说，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实用』就好，能为我的人生增加力量就好。
我不相信所谓一辈子的饭碗；我也不相信打工可以做一辈子，等你老到一定年龄，总会没有人要你的了。
其实我喜欢打工，为什么呢？
因为打工虽然赚的不多，但一定是赚钱的。而我可以通过打工感受不同的生意形态和赚钱区分，以及社会的多样性与复杂性。
等我老到没人要的时候，我总是要『自立门户』的，只是早晚而已。
在还能清闲的时候，我不想把自己囚死于一种行业或困守一地。
世界那么大，我想多见见那些『世面』。
做生意嘛，等我老到没人要的时候，差不多五十岁以后吧！再去自立门户来做生意也不迟。
在还能够凭借打工而学习新知的岁月里，我不想做生意的事。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天然对做生意的事情敏感，无论做什么工作，都会学习到相关的『生意经』，那些其中的门道儿与赚钱的道理。
但这也都是其中两成功夫罢了，尽管按照后来我学习到的『二零八零法则』来说，这百分之二十的『战略』决定了过百分之一百的利润。
但万变不离其宗也是真的，……事实上，那百分之八十的看似『无效的低廉行为』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里面什么水分都没有，就一个字——『苦』。
不错，任何生意想赚钱，都无法减少的就是这个百分之八十的『吃苦』。
再辛苦的打工也比做生意轻松数倍。……若一个人连打工还要叫苦连天，他做生意能赚钱就真的是瞎猫撞见死耗子、或者干脆说『活见鬼』了。
——越到后来，我越是现，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才学什么的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永远是『身体健康质量』。
空有满腹才学又如何？
你无能施展。
那百分之八十的吃苦，支撑了百分之二十的『战略』，以支撑利润获取，才有可能达到生意经真正的赚钱目的。
否则，你就是计算出全世界最精确的赚钱法则，也一样赚不到钱。
这就是做生意的真实。
无论大生意还是小生意，亲力亲为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做生意最惨的地方还在于，打工你可以任性的休息……偶尔阶段性的不务正业、沉迷玩乐，但做生意就不行了……你若任性胡为，亏死的那个可是自己……
总而言之，不到万不得已，想要我在五十岁之前做生意？门儿都没有。
我最喜欢打工了。
用别人的钱来验证赚钱的真相。
我见识过太多成功的生意和成功的人生，当然还有更多失败的……
这些，都是我日后自立门户养家糊口以后，谋生的『本钱』。
本钱可不仅仅指金钱本身，往往生意经里的门道儿，比钱更重要。因为钱只要打工去赚就一定会有，多少而已，也就是积累的度快慢区分。但那些门道儿，是你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至于所谓的职业展或什么国有企业那种职场人生，我根本就没搭理过。
按着我与师傅们的话来说：那些东西都不靠谱。人若钻研那些东西，人就废了；在社会里就是个废人了。……那种都叫做『被赏饭吃的行当』，企业掌管着你个人的生死存亡，你位置越高越离不开企业，可谓泥足深陷。来日一旦被企业『丢弃』……
就攒的那几个钱你以为就能做生意了？
别瞎了，做生意的都是人精；且精擅行当，你一个门外汉就以为有几个钱投资进去就能赚钱了？
别白痴了。
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
隔行如隔山啊。
——
反正呢，因为父母的企业遭遇下岗、因为在贫苦的社会环境里成长起来，我们都是宁愿自强不息，情愿捡白菜梆子吃，也好过把人生或未来寄托给所谓的企业或不认识的人。
——
我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对老板有用能帮上忙的人，而不是做一个寄生虫，靠吸食别人的血汗来存活。
善恶之分，存在于生命里无数个选择当中。
我从来没有选择过恶路子的生存之法，因为我相信只有对别人有用，别人才会真的需要你、喜欢你，老板需要的是我的工作能力，那我就把工作做好，本职工作做好。……许多事做多了不见得是好，因为有点『求功心切』的味道。
我只是要做一个有用的人足够，并没兴趣做一个碍眼的或令人不放心的人。——
如此说来，善恶之分，和黑白好坏根本不同。黑道白道实际上就是构建社会文明秩序的两极文化地带，白道是文明的引领者、与新秩序的制定者；黑道则是旧文明的践行者与新秩序是否合理的验证者，……虽然的确黑白之间多血腥，但社会是个包罗万象之地，谁能说得清谁的存在就一定是错误的呢？假如真的是错误的……又怎么会千万年长存？
长存人间的可不止有白道，黑道也如此。
至于好坏，更加是模棱两可的区隔。就说白道通常代表着『好』，可里面没坏人吗？
黑道的确代表着『坏』，难道就没好人？
黑白好坏都是十分不好区隔对人类究竟算有益或有害的名词。
所以我还是喜欢佛门修炼讲究的『善恶之别』。你肯助人的同时也帮助自己、成就自己，就是善。你害人来赚钱，就是恶。
当然，善恶也不是绝对的道理。只是一种直观的区分，但如『小恶』其实并没什么关系。就像是说在地上捡到十块钱好了，这件事严格来说就算是恶，因为我据为己有了。而对方并不能因为我的举动而获得更多利益。
……但这样子的恶本身就是『人性』的真实而已，不值得歌颂，同样也不需要被指责。……因为对方不可能因为你的这一举动而蒙受到巨大的损失。甚至而言，你不捡这十块钱，他一样是已经损失掉了这部分的利益了的。
当然，这纯粹是指自由时刻。若是在工作中，那就要先读懂弄明白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别管事情大小，公司明令禁止的会给公司造成经济损失的行为，千万别做，因为这种事做了，就不是无伤大雅了，而是标准的恶路子了。
人若走了恶路子，简单说就变成了『捞偏门』的赚钱法，那样一来人就会开始产生惰性，久而久之，人也就废了。——
练功夫的人每一天吃着旁人可能无法忍受的苦，却换来一个龙精虎猛的身体健康。
整天呆在办公室里玩电脑喝茶水的，却『累』成了腰间盘突出、严重颈椎病与肩周炎……
到底是谁活对了？
谁吃亏了？
——
怀揣着这样子的中心思想，我的人生无论方向都好，敲响了太阳歌厅总经理办公室的木门。
经理姓王，是一个已有些中年福，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男人。
并不是那种帅气的男人。
凭良心讲，美或者丑，能遇见的都不多，最多遇见的还是『普普通通』的。
但别看王经理挺着不小的一个啤酒肚的样子，但他的气质却很独特。
怎么说呢……
我之前从未在其他人身上看见到过他那种样子的气质，就像是后来开始流行的说法『成功人士』，他身上散的正是那种不是盛气凌人却胜似盛气凌人的态度。
他的白衬衫一瞧就是特别熨烫过的，平整干净，真的是笔直的熨斗线，还有完全一尘不染的纯白……
一叶知秋，从经理的穿着就可以得知，这间歌厅里对服务员的『形象』要求是到了有多么吹毛求疵的堪称洁癖的地步。
……那绝对是我生命里，衣服最干净的岁月。
——
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充满审视的味道，问我：“来应聘服务员？”
我的心依旧在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悬着一颗心，木讷的点头。
曾经的机灵劲儿都不见了。
王经理只是略微沉默后，接着问我：“谁介绍你来的？”
“我……我自己找门口的服务员大哥问的……”我说。
他这一次沉默久了一点，看着我的目光仿佛多了一丝好奇，但不是真的好奇，更像是一丝毫的『好感』……
他伸出手指一指我身后的出入门，
我的心刹时间就觉得『凉了』，我以为他要拒绝我，
但没想到，他说的是：『到门口，从礼宾服务员做起。「礼宾」会吗？』
我依然木讷的摇头。
小歌厅哪里有什么迎宾员，我当时甚至完全不知道『开门迎宾』竟然也会是一种职业……
王经理一看我这样，没多说什么，甚至连我之前的工作经验都没多问，只是问了个做过服务员没有，然后在我点头确定后，用稍大一点的声音喊了一个门厅老服务员的名字：『沐洋，新来的服务员你好好教一下。』
然后，一个很白净很帅气，但眼神里藏着野性的锐利的男人，打开了经理室的门。
他彬彬有礼的几乎可以用『教科书之礼仪』答完王经理的问话，然后以如穿着燕尾服一般的绅士风度样的礼节，将我引出办公室，来到门厅。
——假如我始终是那个『好学生』而没有接触过坏学生世界的话，那我此刻一定会把他当作彬彬有礼的绅士去看待，必定如此好的礼仪，在我生命里，简直闻所未闻过，我与之相比，就跟在矿坑里推煤球长大的农村孩子一样……让我忍不住自惭形秽于我的『粗鄙』。
但他的眼神我太熟悉了……那根本和『彬彬有礼』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很相信，如果有人招惹了他，他会用脚边的砖头狠狠的砸在惹了他的人的脑袋上。
……这是一个『狠人』，
也是我生命里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第一个服务员师傅。
他教给我的，才是真正的『服务员的礼仪之道』。
张斌更像是带我认识社会和风月场所的表象。
而真的深入其中扎根土壤一般的，是从太阳歌厅开始的。
——
当然，仅从沐洋那无可挑剔的仪态来看，完全无法想象他火起来的样子。
那也是我没过多久后的样子，始终的彬彬有礼……笑里藏刀……
但我也和沐洋师傅一样，都有一个改不掉的『真实』，我们无论仪容仪表再怎样谦卑得体，我们改不掉那双瞳孔里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桀骜不驯。
“在解放路歌厅做过？”沐洋询问我。
我点头。
沐洋微笑着看着我，这时候眼神是暖的，这让我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都学会什么了？你说给我听听。”
我于是便把解放路歌厅时学到的那些服务员的工作讲了一遍。
他听完后点点头，然后说道：“还行，不过都忘了吧！那些东西在这里都用不上，我们这里不是那种低档歌厅。来这里消费的顾客都是很有身份的人。你知道我们歌厅的老板是谁吗？”
没等我回答，他直接解释道：“我们市公安局局长。所以一般的小混混根本不敢来我们歌厅惹事。但只要能来这里消费的，身份都不小……当然，小费也多，不过能不能赚到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值到台』了。”
值台是负责管理与服务一间或几间包房的服务员职务意思。
而公安局长这称呼，后来我现也不准确，应该是副局长，但服务员从来不会在任何顾客的职务身份前边加上那个副字，因为没人喜欢听到这个字。
花花轿子人人抬，客人来消费是寻开心的，不是来找憋闷的。
而且，这里面还有乱七八糟拐着弯儿的关系，企业法人代表另有其人。
或者可以说，是有这种关系的歌厅法人，不然我国规定的公务员可是不允许经商的。
怕你以权谋私。
——
当然那些个东西和我一个小服务员必然无关了。
我就是来见识、来赚钱的。
而这里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绝对的服务员之圣地，在这里经过『洗礼』，其礼仪之标准，足以今后到任何服务行业里去工作而不失体面。
服务员本质上就是一个『礼仪』为本的工作，贩卖服务，而令人赏心悦目的则是『涵养』，也因此，所以当年王经理坐镇的太阳歌厅招服务员是很挑剔的，不是人精且帅的，一律不要。
沐洋真的是说到做到，完全没有在乎我任何曾经的工作经验，而让我从最最基础的『站位与开门』学起做起。
怎样站立，怎样举手，手的高度、角度，握门开门的方向，还有那一句『欢迎光临』，我足足说了不下十遍，才让他勉强满意……
记得学完这几乎算是最最基本的一课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小歌厅里是不讲究长久站位的，所以我还真没站过两个小时那么久过……
但这点苦和我对服务员之道学习的向往相比，算不了什么。
我直到那时才现，我原来的那点工作经验的确屁也不是，在太阳歌厅里，连打扫卫生间的伯伯都比我更彬彬有礼。
但第一次站两个多小时，说不累也是扯淡的。
还好师傅沐洋虽然严肃，但却很体谅我、那种无微不至的细腻也让我很暖心。
他不用我说，便带着我在一楼的一间包房里休息下来了。
下午的包房并不会满座，这是绝大多数歌厅的经营生态，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我一屁股坐下来，软皮的沙……爽！
沐洋看我如释重负的样子，又微笑起来了，只是这次微笑的笑意更浓烈一些，应该是真的觉得我有点好笑好玩吧。
记忆里，从来没见过他大笑过；就像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王经理笑过一样。
他们的仪容仪表，完美的近似于雕刻。
“怎么样，累吗？”沐洋问我。
“不累。”我赶忙答，然后与此同时身子朝前微探，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沐洋点头，说道：“你属于运气好，今天王经理刚好在办公室，你属于王经理直招。不然的话你进不来，我们这现在不缺人。”
“啊？那我一来岂不是有人就要因为我而走……那我不是抢别人饭碗？……要不还是我走吧。”
“你走什么走！”沐洋好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那几个不好的，本来就该走了，你来不来他们都在走。你好好学，争取早日值台，这样也对得起王经理看好你。“
“哦……”我点点头，其实我也舍不得走，必定要找到这样一间可以学到真本事的服务员圣地可没那么容易，既然并不是我在抢别人饭碗，那索性心安理得的坐下来了。
“师傅在这里做多久了？”我没话找话的问沐洋。
沐洋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似乎苦笑一样，对我说道：“两年了。”
“啊？那……师傅你为什么不值台？我看王经理很器重你啊。”
沐洋点头承认，“我若不好，经理也不会让我来教你礼仪。”
“那为什么不值台？不是值台才能赚小费……”
“人各有志。”沐洋解释着：“我家里不缺钱，所以小费对我来说也不怎么重要。……我来是冲王经理，跟他学本事来的。”
“师傅也要做经理？”我肃然起敬。
说真的，我当时满脑子都只是学习，为了强大自我，方便生存而已。
我见到的小姐啊服务员啊都是仿佛『混吃等死』的样子，如沐洋这样有志气的，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而他随后的话便让我更惊讶了！
“你知道我们经理是谁吗？”沐洋告诉了我一个不算秘密、绝对不算秘密、但却无疑仿佛石破天惊一样的炸雷，炸了我一个惊讶到面目全非的信息：
“王经理是我们市的十大杰出青年，而且是其中唯一的一个服务行业里的管理者。你知道做服务行业做到十大杰出青年有多难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我自然是不知道那其中的艰辛与不容易的。但我却知道，那时候在铁饭碗的国家工人和公务员眼中，服务行业的工作人员根本就和垃圾没什么两样。……这样子都能做到十大杰出青年，可想而知，这管理者究竟优秀到了怎样子的程度！
难怪沐洋宁愿不赚钱都要在距离经理办公室最近的门厅做迎宾……原来他也是为了学本事，这里是王经理出入与迎来送往的必经之地，他是偷师来了！
不过在我眼里，经理什么的，没兴趣。我还是喜欢赚钱，够简单够直接。
——
“你现在不用想那么多。别像前面那个傻逼似的，站了过三个月都没能值台……到时候丢了我的脸，我饶不了你！”
那时代，服务员之间是有传承体系的，如我被沐洋承认为徒弟，那我今后的一切好与不好，他都要背锅的。
所以，为师傅争光，从那时候开始，这一信念就在我心中深深扎根。
“你呀，站的还可以了，话说的也还行，但那张脸……先从微笑开始学起吧。”
我的服务员崭新之路，开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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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音乐便是如此的一件物事。
坦白讲，小时候的我并不喜欢音乐，但也不是讨厌。只是我要玩的东西实在太多了……都是室外运动……
所以啦，音乐这种需要呆在教室里，从五线谱开始学起，整天面对一大堆『蝌蚪』的我，那简直是无法容忍的事，我哪里耐得住那般性子。
——
反而是遭遇逆境，破产、失（学）业、暗恋的失恋、对未来的迷茫时……
我才开始喜欢上了音乐。
怎么说呢……硬说起来，还是因为音乐总是悲情调子的，几乎九成音乐都如此。
玩音乐的也是，瞎了的贝多芬……骄傲且抑郁情伤的肖邦……还有那些个唱着撕心裂肺情歌的『歌神』们，只要是玩音乐的，似乎都有着说不完的悲情……
而我呢，喜欢沉浸在如肖邦那样的骄傲里、如贝多芬那般执着的盲目里、还有那些悲情到必须嘶吼才足以表达哀伤的情歌里。
我也许喜欢的根本不是唱歌本身，而只是有了一个可以不露声色、状若如常的为我心中那仿佛无尽的哀伤所能够宣泄的『地方』。
——或许因为这样子吧？
我在做歌厅服务员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枯燥或无聊，就算每一天都要工作十二个小时，依旧乐此不疲。
我为很多事感到开心，其中最重要的是……我不必担心自己会饿死街头，如那个倒霉透顶的『孔乙己』那样。
对我来说，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实用』就好，能为我的人生增加力量就好。
我不相信所谓一辈子的饭碗；我也不相信打工可以做一辈子，等你老到一定年龄，总会没有人要你的了。
其实我喜欢打工，为什么呢？
因为打工虽然赚的不多，但一定是赚钱的。而我可以通过打工感受不同的生意形态和赚钱区分，以及社会的多样性与复杂性。
等我老到没人要的时候，我总是要『自立门户』的，只是早晚而已。
在还能清闲的时候，我不想把自己囚死于一种行业或困守一地。
世界那么大，我想多见见那些『世面』。
做生意嘛，等我老到没人要的时候，差不多五十岁以后吧！再去自立门户来做生意也不迟。
在还能够凭借打工而学习新知的岁月里，我不想做生意的事。
——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似乎天然对做生意的事情敏感，无论做什么工作，都会学习到相关的『生意经』，那些其中的门道儿与赚钱的道理。
但这也都是其中两成功夫罢了，尽管按照后来我学习到的『二零八零法则』来说，这百分之二十的『战略』决定了过百分之一百的利润。
但万变不离其宗也是真的，……事实上，那百分之八十的看似『无效的低廉行为』才是最重要的，因为那里面什么水分都没有，就一个字——『苦』。
不错，任何生意想赚钱，都无法减少的就是这个百分之八十的『吃苦』。
再辛苦的打工也比做生意轻松数倍。……若一个人连打工还要叫苦连天，他做生意能赚钱就真的是瞎猫撞见死耗子、或者干脆说『活见鬼』了。
——越到后来，我越是现，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才学什么的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永远是『身体健康质量』。
空有满腹才学又如何？
你无能施展。
那百分之八十的吃苦，支撑了百分之二十的『战略』，以支撑利润获取，才有可能达到生意经真正的赚钱目的。
否则，你就是计算出全世界最精确的赚钱法则，也一样赚不到钱。
这就是做生意的真实。
无论大生意还是小生意，亲力亲为都是不可避免的。
而做生意最惨的地方还在于，打工你可以任性的休息……偶尔阶段性的不务正业、沉迷玩乐，但做生意就不行了……你若任性胡为，亏死的那个可是自己……
总而言之，不到万不得已，想要我在五十岁之前做生意？门儿都没有。
我最喜欢打工了。
用别人的钱来验证赚钱的真相。
我见识过太多成功的生意和成功的人生，当然还有更多失败的……
这些，都是我日后自立门户养家糊口以后，谋生的『本钱』。
本钱可不仅仅指金钱本身，往往生意经里的门道儿，比钱更重要。因为钱只要打工去赚就一定会有，多少而已，也就是积累的度快慢区分。但那些门道儿，是你花多少钱也买不来的。
至于所谓的职业展或什么国有企业那种职场人生，我根本就没搭理过。
按着我与师傅们的话来说：那些东西都不靠谱。人若钻研那些东西，人就废了；在社会里就是个废人了。……那种都叫做『被赏饭吃的行当』，企业掌管着你个人的生死存亡，你位置越高越离不开企业，可谓泥足深陷。来日一旦被企业『丢弃』……
就攒的那几个钱你以为就能做生意了？
别瞎了，做生意的都是人精；且精擅行当，你一个门外汉就以为有几个钱投资进去就能赚钱了？
别白痴了。
正所谓，画虎画皮难画骨，
隔行如隔山啊。
——
反正呢，因为父母的企业遭遇下岗、因为在贫苦的社会环境里成长起来，我们都是宁愿自强不息，情愿捡白菜梆子吃，也好过把人生或未来寄托给所谓的企业或不认识的人。
——
我要做一个有用的人，一个对别人有用的人、对老板有用能帮上忙的人，而不是做一个寄生虫，靠吸食别人的血汗来存活。
善恶之分，存在于生命里无数个选择当中。
我从来没有选择过恶路子的生存之法，因为我相信只有对别人有用，别人才会真的需要你、喜欢你，老板需要的是我的工作能力，那我就把工作做好，本职工作做好。……许多事做多了不见得是好，因为有点『求功心切』的味道。
我只是要做一个有用的人足够，并没兴趣做一个碍眼的或令人不放心的人。——
如此说来，善恶之分，和黑白好坏根本不同。黑道白道实际上就是构建社会文明秩序的两极文化地带，白道是文明的引领者、与新秩序的制定者；黑道则是旧文明的践行者与新秩序是否合理的验证者，……虽然的确黑白之间多血腥，但社会是个包罗万象之地，谁能说得清谁的存在就一定是错误的呢？假如真的是错误的……又怎么会千万年长存？
长存人间的可不止有白道，黑道也如此。
至于好坏，更加是模棱两可的区隔。就说白道通常代表着『好』，可里面没坏人吗？
黑道的确代表着『坏』，难道就没好人？
黑白好坏都是十分不好区隔对人类究竟算有益或有害的名词。
所以我还是喜欢佛门修炼讲究的『善恶之别』。你肯助人的同时也帮助自己、成就自己，就是善。你害人来赚钱，就是恶。
当然，善恶也不是绝对的道理。只是一种直观的区分，但如『小恶』其实并没什么关系。就像是说在地上捡到十块钱好了，这件事严格来说就算是恶，因为我据为己有了。而对方并不能因为我的举动而获得更多利益。
……但这样子的恶本身就是『人性』的真实而已，不值得歌颂，同样也不需要被指责。……因为对方不可能因为你的这一举动而蒙受到巨大的损失。甚至而言，你不捡这十块钱，他一样是已经损失掉了这部分的利益了的。
当然，这纯粹是指自由时刻。若是在工作中，那就要先读懂弄明白了公司的规章制度，别管事情大小，公司明令禁止的会给公司造成经济损失的行为，千万别做，因为这种事做了，就不是无伤大雅了，而是标准的恶路子了。
人若走了恶路子，简单说就变成了『捞偏门』的赚钱法，那样一来人就会开始产生惰性，久而久之，人也就废了。——
练功夫的人每一天吃着旁人可能无法忍受的苦，却换来一个龙精虎猛的身体健康。
整天呆在办公室里玩电脑喝茶水的，却『累』成了腰间盘突出、严重颈椎病与肩周炎……
到底是谁活对了？
谁吃亏了？
——
怀揣着这样子的中心思想，我的人生无论方向都好，敲响了太阳歌厅总经理办公室的木门。
经理姓王，是一个已有些中年福，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的男人。
并不是那种帅气的男人。
凭良心讲，美或者丑，能遇见的都不多，最多遇见的还是『普普通通』的。
但别看王经理挺着不小的一个啤酒肚的样子，但他的气质却很独特。
怎么说呢……
我之前从未在其他人身上看见到过他那种样子的气质，就像是后来开始流行的说法『成功人士』，他身上散的正是那种不是盛气凌人却胜似盛气凌人的态度。
他的白衬衫一瞧就是特别熨烫过的，平整干净，真的是笔直的熨斗线，还有完全一尘不染的纯白……
一叶知秋，从经理的穿着就可以得知，这间歌厅里对服务员的『形象』要求是到了有多么吹毛求疵的堪称洁癖的地步。
……那绝对是我生命里，衣服最干净的岁月。
——
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目光里充满审视的味道，问我：“来应聘服务员？”
我的心依旧在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悬着一颗心，木讷的点头。
曾经的机灵劲儿都不见了。
王经理只是略微沉默后，接着问我：“谁介绍你来的？”
“我……我自己找门口的服务员大哥问的……”我说。
他这一次沉默久了一点，看着我的目光仿佛多了一丝好奇，但不是真的好奇，更像是一丝毫的『好感』……
他伸出手指一指我身后的出入门，
我的心刹时间就觉得『凉了』，我以为他要拒绝我，
但没想到，他说的是：『到门口，从礼宾服务员做起。「礼宾」会吗？』
我依然木讷的摇头。
小歌厅哪里有什么迎宾员，我当时甚至完全不知道『开门迎宾』竟然也会是一种职业……
王经理一看我这样，没多说什么，甚至连我之前的工作经验都没多问，只是问了个做过服务员没有，然后在我点头确定后，用稍大一点的声音喊了一个门厅老服务员的名字：『沐洋，新来的服务员你好好教一下。』
然后，一个很白净很帅气，但眼神里藏着野性的锐利的男人，打开了经理室的门。
他彬彬有礼的几乎可以用『教科书之礼仪』答完王经理的问话，然后以如穿着燕尾服一般的绅士风度样的礼节，将我引出办公室，来到门厅。
——假如我始终是那个『好学生』而没有接触过坏学生世界的话，那我此刻一定会把他当作彬彬有礼的绅士去看待，必定如此好的礼仪，在我生命里，简直闻所未闻过，我与之相比，就跟在矿坑里推煤球长大的农村孩子一样……让我忍不住自惭形秽于我的『粗鄙』。
但他的眼神我太熟悉了……那根本和『彬彬有礼』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我很相信，如果有人招惹了他，他会用脚边的砖头狠狠的砸在惹了他的人的脑袋上。
……这是一个『狠人』，
也是我生命里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第一个服务员师傅。
他教给我的，才是真正的『服务员的礼仪之道』。
张斌更像是带我认识社会和风月场所的表象。
而真的深入其中扎根土壤一般的，是从太阳歌厅开始的。
——
当然，仅从沐洋那无可挑剔的仪态来看，完全无法想象他火起来的样子。
那也是我没过多久后的样子，始终的彬彬有礼……笑里藏刀……
但我也和沐洋师傅一样，都有一个改不掉的『真实』，我们无论仪容仪表再怎样谦卑得体，我们改不掉那双瞳孔里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桀骜不驯。
“在解放路歌厅做过？”沐洋询问我。
我点头。
沐洋微笑着看着我，这时候眼神是暖的，这让我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都学会什么了？你说给我听听。”
我于是便把解放路歌厅时学到的那些服务员的工作讲了一遍。
他听完后点点头，然后说道：“还行，不过都忘了吧！那些东西在这里都用不上，我们这里不是那种低档歌厅。来这里消费的顾客都是很有身份的人。你知道我们歌厅的老板是谁吗？”
没等我回答，他直接解释道：“我们市公安局局长。所以一般的小混混根本不敢来我们歌厅惹事。但只要能来这里消费的，身份都不小……当然，小费也多，不过能不能赚到要看你有没有本事『值到台』了。”
值台是负责管理与服务一间或几间包房的服务员职务意思。
而公安局长这称呼，后来我现也不准确，应该是副局长，但服务员从来不会在任何顾客的职务身份前边加上那个副字，因为没人喜欢听到这个字。
花花轿子人人抬，客人来消费是寻开心的，不是来找憋闷的。
而且，这里面还有乱七八糟拐着弯儿的关系，企业法人代表另有其人。
或者可以说，是有这种关系的歌厅法人，不然我国规定的公务员可是不允许经商的。
怕你以权谋私。
——
当然那些个东西和我一个小服务员必然无关了。
我就是来见识、来赚钱的。
而这里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绝对的服务员之圣地，在这里经过『洗礼』，其礼仪之标准，足以今后到任何服务行业里去工作而不失体面。
服务员本质上就是一个『礼仪』为本的工作，贩卖服务，而令人赏心悦目的则是『涵养』，也因此，所以当年王经理坐镇的太阳歌厅招服务员是很挑剔的，不是人精且帅的，一律不要。
沐洋真的是说到做到，完全没有在乎我任何曾经的工作经验，而让我从最最基础的『站位与开门』学起做起。
怎样站立，怎样举手，手的高度、角度，握门开门的方向，还有那一句『欢迎光临』，我足足说了不下十遍，才让他勉强满意……
记得学完这几乎算是最最基本的一课后，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小歌厅里是不讲究长久站位的，所以我还真没站过两个小时那么久过……
但这点苦和我对服务员之道学习的向往相比，算不了什么。
我直到那时才现，我原来的那点工作经验的确屁也不是，在太阳歌厅里，连打扫卫生间的伯伯都比我更彬彬有礼。
但第一次站两个多小时，说不累也是扯淡的。
还好师傅沐洋虽然严肃，但却很体谅我、那种无微不至的细腻也让我很暖心。
他不用我说，便带着我在一楼的一间包房里休息下来了。
下午的包房并不会满座，这是绝大多数歌厅的经营生态，大家也都习以为常。
我一屁股坐下来，软皮的沙……爽！
沐洋看我如释重负的样子，又微笑起来了，只是这次微笑的笑意更浓烈一些，应该是真的觉得我有点好笑好玩吧。
记忆里，从来没见过他大笑过；就像记忆里，从来没有见过王经理笑过一样。
他们的仪容仪表，完美的近似于雕刻。
“怎么样，累吗？”沐洋问我。
“不累。”我赶忙答，然后与此同时身子朝前微探，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
沐洋点头，说道：“你属于运气好，今天王经理刚好在办公室，你属于王经理直招。不然的话你进不来，我们这现在不缺人。”
“啊？那我一来岂不是有人就要因为我而走……那我不是抢别人饭碗？……要不还是我走吧。”
“你走什么走！”沐洋好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那几个不好的，本来就该走了，你来不来他们都在走。你好好学，争取早日值台，这样也对得起王经理看好你。“
“哦……”我点点头，其实我也舍不得走，必定要找到这样一间可以学到真本事的服务员圣地可没那么容易，既然并不是我在抢别人饭碗，那索性心安理得的坐下来了。
“师傅在这里做多久了？”我没话找话的问沐洋。
沐洋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似乎苦笑一样，对我说道：“两年了。”
“啊？那……师傅你为什么不值台？我看王经理很器重你啊。”
沐洋点头承认，“我若不好，经理也不会让我来教你礼仪。”
“那为什么不值台？不是值台才能赚小费……”
“人各有志。”沐洋解释着：“我家里不缺钱，所以小费对我来说也不怎么重要。……我来是冲王经理，跟他学本事来的。”
“师傅也要做经理？”我肃然起敬。
说真的，我当时满脑子都只是学习，为了强大自我，方便生存而已。
我见到的小姐啊服务员啊都是仿佛『混吃等死』的样子，如沐洋这样有志气的，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而他随后的话便让我更惊讶了！
“你知道我们经理是谁吗？”沐洋告诉了我一个不算秘密、绝对不算秘密、但却无疑仿佛石破天惊一样的炸雷，炸了我一个惊讶到面目全非的信息：
“王经理是我们市的十大杰出青年，而且是其中唯一的一个服务行业里的管理者。你知道做服务行业做到十大杰出青年有多难吗？”
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
我自然是不知道那其中的艰辛与不容易的。但我却知道，那时候在铁饭碗的国家工人和公务员眼中，服务行业的工作人员根本就和垃圾没什么两样。……这样子都能做到十大杰出青年，可想而知，这管理者究竟优秀到了怎样子的程度！
难怪沐洋宁愿不赚钱都要在距离经理办公室最近的门厅做迎宾……原来他也是为了学本事，这里是王经理出入与迎来送往的必经之地，他是偷师来了！
不过在我眼里，经理什么的，没兴趣。我还是喜欢赚钱，够简单够直接。
——
“你现在不用想那么多。别像前面那个傻逼似的，站了过三个月都没能值台……到时候丢了我的脸，我饶不了你！”
那时代，服务员之间是有传承体系的，如我被沐洋承认为徒弟，那我今后的一切好与不好，他都要背锅的。
所以，为师傅争光，从那时候开始，这一信念就在我心中深深扎根。
“你呀，站的还可以了，话说的也还行，但那张脸……先从微笑开始学起吧。”
我的服务员崭新之路，开始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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