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晋阳城
焦黄的土地，布满着干裂的龟文，向远望去，贫瘠的大地之上向上蒸腾着丝丝的热气。
踏元道人的身前，难民越聚越多，呼啦啦的跪着一大片。这几百名离生死之差一线的百姓只求眼前这位金光闪闪的神仙能发发慈悲，给口水喝，给口东西吃。
泫渊见难民们已被踏元道人唬住都不敢妄动亦不吵闹，便趁此机会向那母亲问道：“这位大姐，这孩子叫什么名字？你叫什么？日后等孩子长大了，我让他去寻你。”
那名母亲知道，泫渊算是答应抚养这孩子了。哽咽的说道：“这孩子姓张。”说罢，把孩子轻轻的交到孟倩手里，又往泫渊面前跪走了两步，再次给泫渊正式的磕了个头，又扭头看了一眼那孩子，回过头来冲着泫渊微笑着说道：“不用让他寻我来了，不用了。”说完，突然间抓住泫渊的手，用脖子冲向泫渊从孟倩腰间拔出刚刚杀马的那柄剑。
泫渊看着她微笑着仰面躺在地上，从脖子中流出的鲜血与马血混在了一起，渗进干瘪满是裂纹的泥土里。仿佛这片大地都被恐怖的鲜血浸泡过一般。
夜晚，空中吹来一丝凉风，不再像白天那样燥热难耐。在白日里，三人全部把马杀掉，分给了难民。无形之中，难民们看到了生的希望。也免去了这一众难民饿的急了，看着毛发胜雪的魔族猎犬大白当作了一盆香喷喷的狗肉。不知是不是难民们难得填饱肚子，除了火堆里干柴偶尔发出的“噼啪”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篝火旁的一块大石下，孟倩怀抱着孩子，依偎在泫渊肩膀之上。白天勉强给孩子喂了些马血，孟倩心中实在不知，能否把这孩子养活，这孩子也不哭闹，不是在睡，就是睁眼呆呆的望着孟倩。
孟倩侧脸看着泫渊，泫渊抬头望天，看着这夜空中的点点繁星，任何人实在都想不到，这美丽炫彩般的星空之下竟是这般残忍与恐怖。
孟倩扭回头来，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你当时能不让那母亲死在你的剑下吧。”又仿佛是在对那孩子说。
泫渊深深的叹了口气：“嗯，她冲我笑了，我便知道她已经不想活了。”
孟倩腾出一只手来，边轻轻捏着这孩子的嫩嫩的脸蛋，边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躲开？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她死掉。”
泫渊的眼中依然望着星空答道：“你要我怎么救一个一心想死的人？她即使不死在我手中剑下，也会另寻它法。”
孟倩漠然。
泫渊收回目光，看了看孟倩怀里的孩子，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明天要怎么办？”
孟倩点了点头。
此时白天拄着粗树枝的那位老人步履蹒跚的从后走来，看到孟倩、泫渊席地而坐，恭敬的弯腰点了点头，便要继续离开。
泫渊轻声冲那位老人言道：“老丈，过来坐。”
那老人面露惊恐，双手都不知如何摆放，顿了一下说道：“您二位是神仙，我哪敢与您同坐。”
泫渊勉强呵呵一笑：“站起身来，主动过去半搀半扶的把那老人往火堆这边拽。
那老人口中只是：“哎呦，哎呦，不，不敢当，不敢当，折杀小民了。”
不过那老人这么大的年纪，连饿了几天，身体虚弱，泫渊轻轻一架就给他架到了火堆旁一块小石头上坐着。
泫渊言道：“老丈，坐嘛，聊聊天。”
那老人也不在客气，只是神情还是拘谨的很。那老人把手中拐杖放到地上，看着孟倩怀抱的孩子感叹道：“这娃，命好呦，被神仙收养，以后就是个小神仙。”
泫渊呵呵的笑着，拿出水壶，递给老丈：“只还剩这么点，您喝口。”
那老人双手颤巍巍的接过，口中仿佛自言自语：“哎呀，这可是仙水。我一辈子也修不来的福气。”说着便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又恭敬的双手捧着还给泫渊说道：“不敢多喝，给娃留着。”
泫渊接过水壶问道：“老丈，你们是从哪里来？这并州怎会如此？是天灾还是人祸？”
那老人喝了泫渊给的冰凉的水也不再像一开始那么拘束了，眉毛不经意间皱了起来，叹了口气讲道：“这些年，不太平呀。虽没有打大仗，但是北边那些善骑马的胡人，连年袭扰，抢完就走，也不占你地方。这雁门太守倒是带兵剿了几次，可是追不上人家啊，次次都是无功而反。那娄烦城聚集着很多以前被降服的北狄，这次看到雁门太守次次征剿失利，那些北狄聚起，杀光娄烦附近的中土人，仗着娄烦城竟立了国，就叫娄烦国。我就是从娄烦县跑出来的。”
泫渊说道：“仅仗一县之城就敢立国？朝廷不管吗？”
那老人继续道：“人家有北方的那些胡人撑腰啊，那雁门太守带兵去打，北边就来人打你郡城。要说这太守大人也是不容易，来回带兵疲于奔命，怕朝廷怪罪，估摸着也没敢上报。然后从去年开始大旱，一直持续到今年。本来下了几场小雨，勉强可以耕种些庄稼，可是这北方胡人愈演愈烈，稍富庶点的人家早就南迁了。剩下这些人，也是实在吃不上饭，才往南走。”
泫渊又问：“据我所知，楼烦距离这里还比较远，途中的郡县不收留你们吗？”
那老人答道：“这一行几百里，稍大点的只有前面的晋阳，可是那晋阳城门紧闭，不让我们进。我们只好继续南行。”
泫渊点头。那老人独自走开，找个角落睡去了。泫渊扭过头来，看到孟倩轻轻拍打着孩子，哄孩子入睡。
微微笑道：“你倒是天生会做母亲，是不是在想给孩子取什么名字？”
孟倩点头说道：“你来给孩子取名吧。”
泫渊踌躇片刻，抬头看着夜空，说道：“这孩子的父亲不知是谁，母亲也没有了。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我打算明天前去晋阳碰碰运气。这孩子姓张，至于能不能活，全看明天，叫张明吧。”
孟倩噗嗤一笑：“你这起名字也太随便了，不跟你姓公孙吗？”
泫渊道：“我也不知道我亲生父母是谁，我爹当初为救我，身中寒毒而死，与我娘从未产下一子，只有我这么个养子，也好，就叫公孙明吧。等他长大了，姓张姓公孙随他自己。”
孟倩笑着白他一眼。
泫渊又道：“我养父姓公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原本姓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他跟我一样，最后连自己真正的姓氏都不知道。”
孟倩笑言道：“既如此，就叫张伦。”而后，底下头去，对着稚童那算不上粉嫩的小脸轻轻的呼喊着：“伦儿，伦儿。”
次日，踏元迫不及待的找到泫渊，与他商量何去何从。
泫渊把昨天那老人说的告诉了踏元，踏元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泫渊说道：“这里离晋阳不远，我决定还是去晋阳看一看，即使还不能进城，听说晋阳南边有一条小河，不至于活活渴死。”
三人已经没马，孟倩抱孩子跟在泫渊身后，踏元走在最前，至于大白仿佛更习惯于冬日的气候，自入夏以来，加之缺水已经神情萎靡了好几日了。行至中午，已经看到了城池，河水虽没完全枯竭，也已经能见到河底，河水也并不清澈。泫渊看着不远处的城池，料想便是晋阳城，看到城墙之上，战旗飞舞，每个垛口都有人持弓而立，城门紧闭。踏元表情严峻。泫渊率先向着晋阳城门走去，孟倩踏元也在后面跟着。当泫渊快走到城下之时，“嗖”的一声，一直箭插到了泫渊脚下，箭尾还在徒自晃动。
泫渊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城墙之上，发现守城士兵的衣着都是百姓服饰，并不像军队的制式军服。只是，每个士兵衣服外套了一件简易的铠甲，像是厚牛皮制成。
中间的一个垛口露出一年轻男子冲着泫渊喊道：“尔等何人？为何来我晋阳？”
泫渊并不答话，扭头小声对跟在他身旁的踏元说：“踏元师兄，你紫霄宫的名头大，你来。”
白衣小道士愕然，而后对城上大喊：“贫道是紫霄宫月华真人座下二弟子，道号踏元。”
城上那年轻男子略一沉吟冲下喊道：“道长稍候。”过了大约片刻，城门缓慢的开出一条缝隙，只见那年轻男子，手提长枪，身披厚皮支撑的简易铠甲，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那不太像将军的年轻男人走到泫渊、踏元身前两丈处问道：“道长说自己是紫霄宫的人，可有凭证？”
踏元看了看泫渊，又看了看自己的道袍，最后再看了看站在前面的年轻人道：“你要小道我怎么证明？”
那年轻人面上略带轻蔑：“你说你是紫霄宫的，没有凭证我怎的信你？”
踏元忽然想到，日前在幽州军，还是幽州刺史之职的袁之铭曾为了踏元在军中行走方便给了他一块军中的令牌，令牌之上刻有踏元的道号，踏元道人从怀中拿出令牌给那人观看，那人接过令牌，木制的令牌上面刻有三个大字“左都尉”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行令踏元道长代都尉”
那人便点点头说道：“得罪，不知这二位是……？”
踏元说道：“这是幽州雷霆居的弟子，公孙泫渊及其夫人孟倩孟师妹。”
泫渊也拱手行礼道：“不知阁下是谁？请问这晋阳父母何在？”
那年轻男人轻蔑一笑：“在下，太白山天机阁，彭飞。”
泫渊看到踏元道人听闻对方名号后神情略有复杂，但当着这彭飞的面也不好说什么。那彭飞手持长枪，面带微笑，笑容中略有轻蔑继续说道：“这晋阳守将已被我杀了。”
踏元大惊，作势要拔剑，泫渊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踏元的胳膊，连使眼色。这一切彭飞都看在眼睛里，却装作没看到，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便自顾自的进了城门。
泫渊悄声在踏元耳边言道：“现情况不明，先进城看看。”
踏元暗压怒火跟着泫渊、孟倩身后一齐进了城。
泫渊临进城门之前，又回头看了看那几近快要干枯的河水，用极低的声音小心嘟囔着：“晋阳，晋阳，晋水之阳，水都没了，何来晋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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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倩点头说道：“你来给孩子取名吧。”
泫渊踌躇片刻，抬头看着夜空，说道：“这孩子的父亲不知是谁，母亲也没有了。能不能活过明天都不知道，我打算明天前去晋阳碰碰运气。这孩子姓张，至于能不能活，全看明天，叫张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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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倩笑着白他一眼。
泫渊又道：“我养父姓公孙，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自己原本姓什么。我只是不想让他跟我一样，最后连自己真正的姓氏都不知道。”
孟倩笑言道：“既如此，就叫张伦。”而后，底下头去，对着稚童那算不上粉嫩的小脸轻轻的呼喊着：“伦儿，伦儿。”
次日，踏元迫不及待的找到泫渊，与他商量何去何从。
泫渊把昨天那老人说的告诉了踏元，踏元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泫渊说道：“这里离晋阳不远，我决定还是去晋阳看一看，即使还不能进城，听说晋阳南边有一条小河，不至于活活渴死。”
三人已经没马，孟倩抱孩子跟在泫渊身后，踏元走在最前，至于大白仿佛更习惯于冬日的气候，自入夏以来，加之缺水已经神情萎靡了好几日了。行至中午，已经看到了城池，河水虽没完全枯竭，也已经能见到河底，河水也并不清澈。泫渊看着不远处的城池，料想便是晋阳城，看到城墙之上，战旗飞舞，每个垛口都有人持弓而立，城门紧闭。踏元表情严峻。泫渊率先向着晋阳城门走去，孟倩踏元也在后面跟着。当泫渊快走到城下之时，“嗖”的一声，一直箭插到了泫渊脚下，箭尾还在徒自晃动。
泫渊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城墙之上，发现守城士兵的衣着都是百姓服饰，并不像军队的制式军服。只是，每个士兵衣服外套了一件简易的铠甲，像是厚牛皮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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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上那年轻男子略一沉吟冲下喊道：“道长稍候。”过了大约片刻，城门缓慢的开出一条缝隙，只见那年轻男子，手提长枪，身披厚皮支撑的简易铠甲，独自一人走了出来。
那不太像将军的年轻男人走到泫渊、踏元身前两丈处问道：“道长说自己是紫霄宫的人，可有凭证？”
踏元看了看泫渊，又看了看自己的道袍，最后再看了看站在前面的年轻人道：“你要小道我怎么证明？”
那年轻人面上略带轻蔑：“你说你是紫霄宫的，没有凭证我怎的信你？”
踏元忽然想到，日前在幽州军，还是幽州刺史之职的袁之铭曾为了踏元在军中行走方便给了他一块军中的令牌，令牌之上刻有踏元的道号，踏元道人从怀中拿出令牌给那人观看，那人接过令牌，木制的令牌上面刻有三个大字“左都尉”右下角还有一行小字“行令踏元道长代都尉”
那人便点点头说道：“得罪，不知这二位是……？”
踏元说道：“这是幽州雷霆居的弟子，公孙泫渊及其夫人孟倩孟师妹。”
泫渊也拱手行礼道：“不知阁下是谁？请问这晋阳父母何在？”
那年轻男人轻蔑一笑：“在下，太白山天机阁，彭飞。”
泫渊看到踏元道人听闻对方名号后神情略有复杂，但当着这彭飞的面也不好说什么。那彭飞手持长枪，面带微笑，笑容中略有轻蔑继续说道：“这晋阳守将已被我杀了。”
踏元大惊，作势要拔剑，泫渊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踏元的胳膊，连使眼色。这一切彭飞都看在眼睛里，却装作没看到，做了一个有请的手势，便自顾自的进了城门。
泫渊悄声在踏元耳边言道：“现情况不明，先进城看看。”
踏元暗压怒火跟着泫渊、孟倩身后一齐进了城。
泫渊临进城门之前，又回头看了看那几近快要干枯的河水，用极低的声音小心嘟囔着：“晋阳，晋阳，晋水之阳，水都没了，何来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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