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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万念残(1)

小说:元妃传 壹作者:温温温小兆字数:0更新时间 : 2020-09-03 10:30:41
日头渐起,一时间云兴霞蔚,初晨的微温已显露出这一日的蒸腾热气,晨光微醺,叫人免不了惺忪的睡意和倦怠。宫人步履匆匆,在遇到孟裕蓉时纷纷福了半礼以示恭敬——她是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挂名尚宫,理应有此优待。

        此时一名宫女跟在裕蓉身后,手捧朱红印底金漆托盘,随着裕蓉脚步走着,飞快却稳健,托盘中有两只青花缠枝瓷酒杯,仿若与托盘形容一体,纹丝不动,其中清冽的酒并未洒落半分。

        至翊坤宫,裕蓉不曾去拜见主位,直至沉香馆,殿前宫女伶俐,忙上前问安道:“孟尚宫亲自来了,奴婢这就去通传美人小主。”

        “不必,”裕蓉目不斜视,端然道:“开门。”

        那小宫女一怔,不由为难,脚下也不挪动。裕蓉目光横扫过去,凛冽得刮过宫女的面容,“放肆!太后有懿旨下达,不得延误!”

        吓得那小宫女当即不敢再言语,只得开了殿门。殿前并无人,徐佩妮正懒懒的靠在塌上与芙香闲话,她的身孕已近六个月了,肚子高高悬起,衣袂也是极尽轻薄,翩然落在榻上,在金砖上绵延,有分外清雅的慵懒之意。听闻裕蓉闯进暖阁,徐佩妮微一蹙眉,由芙香扶着便要起身。

        孟裕蓉并不在意徐佩妮此时的动作,只上前一步,站在塌前呼道:“传太后懿旨——”

        徐佩妮一惊,不想是太后懿旨到了,忙由芙香扶着跪在塌下,只因她身子不便,还未及跪稳,裕蓉便宣道:“美人徐氏,不思敬仪,有失妇德。然无实据,未能定论。故赐鸠酒、清酒各一杯,徐氏二中择一谨听天命。”

        如五雷轰顶般的,徐佩妮闻言膝盖一软,已跌坐在地上。看着两杯瓷盏散发着寒冽的光,让初夏的天都骤然寒冷下去。徐佩妮微微颤抖,“二中择一,谨听天命”?无非是鸠酒则死、清酒则生罢了。不可置信般的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太后已经放过我了,她不会杀我!”

        孟裕蓉对徐佩妮的失意置若未闻,温笑道:“徐美人,太后慈心,不会杀您。您的命终究是在您自己手里。”

        徐佩妮只觉无助,手紧紧攥着腹部的衣料,几乎失声道:“太后不顾惜我的性命便罢,难道也不顾惜皇嗣的性命吗?!”

        孟裕蓉随手拨一拨领口的流苏穗子,扫了一眼徐佩妮高高隆起的腹部,转过眼神又落在徐佩妮的面颊上,“徐美人真当腹中的孩子是您的福吗?终是祸根,皇上不在意,太后自然也不会在意。”裕蓉的笑如同毒蛇吐出的信子,“徐美人,请吧。”

        有绝望开始在心口肆意蔓延,逐渐让徐佩妮的指尖不住的颤抖,皇帝的心意永远是她的软肋,她的目光落在两杯酒中,“不……不,”徐佩妮拼命的喘息,本能得向后挪动,暗自脚上使力,趁人不备,猛然冲了出去,“我不喝,我要去问太后,我要见皇上!”

        孟裕蓉一怔,旋即又是一笑,仍立在殿中不言语,也不去追,任由徐佩妮向外奔去,芙香见小主奔出去,也忙跑上前去。

        还未出殿,已有一行人影逆光踏入殿中,宫人鱼贯而入,将徐佩妮的去路拦住,徐佩妮脚步一闪,已有跌势,幸而芙香在一旁扶住,“小主!”

        见徐佩妮的奔势已消,韦娉之这才踏入殿门,笑吟吟道:“徐美人这样慌慌张张的,是要去哪里?”

        徐佩妮的面颊刹那间苍白如纸,殿门近在咫尺,徐佩妮透过韦娉之的肩膀看到殿外的阳光静好,狠狠咬牙。韦娉之微微一笑,目光触及孟裕蓉,当即了然。孟裕蓉却显然不喜韦娉之的到来,道:“奴婢给昭妃娘娘请安,这个时候,昭妃娘娘来做什么?”

        韦娉之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孟裕蓉,已是笑道:“孟尚宫来得的地方,本宫便来不得吗?更何况这样大的动静,本宫若是不来,倒以为是尚宫强拆了这沉香馆呢。”

        孟裕蓉听韦娉之讥讽她,微微含愠,扬起头道:“奴婢奉太后娘娘懿旨给徐美人赐酒,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韦娉之笑道:“自然,太后娘娘懿旨本宫怎敢不尊,只是…”瞥了一眼徐佩妮与孟裕蓉,仍笑道,“只是孟尚宫的差事似乎做的不大好,若是传出去,只怕不中听呢。”

        孟裕蓉微显难堪,只是碍着身份不便发作,只沉下脸来道,“那依娘娘说,该当如何?”

        韦娉之微笑着,已盈盈福身:“太后娘娘的旨意,孟尚宫既不周全,少不得要本宫替太后娘娘周全了。终究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总要让本宫好生劝一劝美人。尚宫说是不是?”

        孟裕蓉对韦娉之仍心有防范,便道:“奴婢跟在太后身边多年,这点子手段还是有的,就不劳娘娘费心了。”

        “是吗?”韦娉之起身,理一理鬓发道,“尚宫要用什么手段?是逼着徐美人选一杯酒还是强行使她饮下鸠酒?只要徐美人心不甘情不愿,无论尚宫怎么做,恐怕都有悖太后娘娘‘谨听天命’的旨意吧?”

        孟裕蓉的神色已有松动,韦娉之凑近两步道:“孟尚宫在太后身边多年,想必太后娘娘的心思孟尚宫也能揣测一二,怎的如今连本宫都不如了?孟尚宫细想想,太后娘娘如此大张旗鼓的赐酒,究竟目的何在?”

        “目的”二字,让孟裕蓉不由一凛,蘧然想起前一日太后与韦娉之的对话,忙命持酒的宫人将酒端入且行手中,福身道,“幸而昭妃娘娘提点,奴婢才不至行差踏错。如此,便有劳娘娘了。”

        韦娉之微微一笑,命且行接过,便道:“孟尚宫想明白了就好,此事暂由本宫代劳,自会向太后复命。横竖是一样的,尚宫请回吧。”

        孟裕蓉应过,便恭恭敬敬去了。殿门重新阖上,徐佩妮见此情此景,一时怔在原地,见韦娉之亭亭玉立,含笑站在殿中央,心中没来由生出几分不祥,不由颤声问道:“昭妃娘娘这是做什么?”

        韦娉之含笑坐在离徐佩妮最近的圈椅中,慢悠悠打着扇道:“你不听话,孟裕蓉自然不能空手而归,本宫若不来,只怕你就再无选择的余地了。”

        徐佩妮素来拘谨,又曾见刘如倾惨状,心下觊觎韦娉之狠辣。遂生出几分抗拒与拘谨道:“如此说来,娘娘竟是来帮助嫔妾的?”

        “自然,”韦娉之含笑道,“不过太后懿旨,本宫无力阻挠。唯有再给你一个选择罢了。”

        徐佩妮一怔,不知韦娉之意欲何为,思忖片刻道:“娘娘为太后代劳,这酒嫔妾不得不选,娘娘再给嫔妾一个选择又如何?”

        韦娉之微微冷笑,弹一弹素银嵌红宝石的护甲,“这两杯酒,有毒无毒一试便知,无须大费周章,不过是无人替你试罢了。举手之劳,换你和你腹中胎儿两条命,这等积福积德之事,何乐不为?不过是要你替本宫做一件事也就是了。”

        徐佩妮眼中的光彩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却是全然的警惕与凉意,“昭妃娘娘说的好轻巧,嫔妾尚不知何事,只知昭妃娘娘举手一试便可保我母子性命,岂非占尽了便宜?与其如此,嫔妾大可请皇上来定夺!”

        韦娉之一笑,指着窗外隐隐约约的人影道:“太后这样大张旗鼓,只差敲着锣打着鼓来了,皇上岂会不知?皇上若是有心顾念你,又怎会毫无作为?你死了这条心吧,皇上不会来的。”

        徐佩妮瞪大眼,怔怔的跪立在原地,浑身都难以遏制的颤抖,片刻,她的眼中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下来,不可置信道:“皇上……皇上他知道?”

        韦娉之惊异于她的失意,只因她的天真横了她一眼,冷笑道:“皇上不仅知道,他还同太后一样,对你的孩子心存疑虑。他也想看看,太后所说的天命归于何处。”

        徐佩妮只顾着垂泪,全然不能相信韦娉之所言,“皇上为何不相信我?太后明明已经不再追究,为什么……为什么……”

        韦娉之细细解释于她道:“太后从没有放过你,从她知道流言那一刻,你便是太后心中那根刺。更何况如今皇上百般防范歧广王,太后也怕安旻王步了歧广王的后尘,成为皇上的眼中钉。太后赐酒,不过是想让皇上知道太后对她的亲生儿子并无偏颇,以此证明他们母子二人的衷心。”

        徐佩妮渐渐回过神来,定下心神,对韦娉之道:“你胡说!太后不想让我死,否则她何必赐两杯酒让我自己选择?”

        “你可真是傻!”韦娉之讥讽一笑,“若非你腹中的孩子,太后必不会留你至今。这孩子无论是皇上的还是安旻王的,都是太后的亲皇孙。只不过如今皇孙尚未落地,还是顾着亲生儿子要紧。你选了清酒,自然皆大欢喜,你若选了毒酒,不过是折了一个嫔妃和一块无关紧要的肉罢了。这两杯酒既向皇上表态,又能消去她的愧怍,如此一箭三雕的好事,太后岂能轻易放过呢?”

        一字一句生生敲在徐佩妮的心上,她心中那一丝希望烟消云散,颓然瘫坐在冰冷的金砖上,一时间心如死灰,只僵硬的问道:“既然如此,娘娘曾说要给嫔妾一个选择,只要嫔妾为娘娘做一件事。那么娘娘,想要嫔妾做什么?”

        韦娉之微微一笑,事事皆在掌控之中,她微微扬起下巴,睥睨于徐佩妮,唇角的笑意愈发寒凉如冰,她朱唇微启:“本宫想要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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