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万念残（3）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金碧辉煌的重华殿上，端坐于龙椅的男子，十二旒贯玉冕旒遮住他的容貌，她看不清也不敢看，只是面对那样的九五至尊，不禁生出敬畏。她只矜持又有些发颤的跪在大殿中央，她听到那男子转过头对皇后的轻笑之声：“她，很好。”
她的惊愕在猛然抬头后看到他半侧容颜时酝酿成胸口中翻腾似海的欢喜，从此一眼万年。多好！他恰是九五至尊，她恰是他的嫔妃！
她带着这样的欢心与喜悦入了宫，宫墙合围的四方天空，被人轻视的低微位分，甚至围在皇帝身边的艳俏女子，她都不在乎。她想要的，不过是奕澈的含情侧目。
可是，她错了。入宫后的日子里，她再也不曾看到他如殿选时一般的温和笑意。甚至那个除夕夜，她头一次被凤鸾春恩车送去春恩殿，伴随着激动与欣喜的她，只等来江海胜的一句话：“皇上说祖制不可违，劳动小主在春恩殿歇一夜，日后皇上再陪伴小主。”
她知道，是皇上为了回护她的颜面，才许她留在春恩殿，可为什么，送回了虞氏，却迎去了她，既迎去了，为何又是这般结局！从那以后，纵然再浓重的恩宠，也不过是奕澈为了补偿她而已，仅仅是补偿而已，他看向她的的眼神中，始终没有一丝一缕的爱意。
她欲哭无泪，那个男子啊，他的柔情究竟归于何处？
悠悠转醒时，眼角已被濡湿，口中仍是干涩酸楚，不禁呓语几声，已有人将她扶起，端一盏茶至口边：“姐姐醒了！”
徐佩妮昏沉起身，就这那人的手饮了茶，才定睛一瞧，正是虞红阙。见虞红阙笑意浅浅，微含歉意看着她，徐佩妮再忍不住，两行清泪簌簌落下，唤道：“妹妹……”
虞红阙尚不知事情经过，只是见她这样憔悴凄苦，亦不免垂下泪来道：“生受姐姐了，半日不见，姐姐便已憔悴成这般模样。”
徐佩妮靠坐在榻上拭去泪水，温温笑着：“我没有事。”
虞红阙闻言却泣声：“姐姐还说没事，芙香匆匆赶来找我，我听闻姐姐呕血便觉得不好，忙赶来了却看到姐姐这般模样，芙香也不肯去传太医，我虽着急却也不敢擅作主张，幸而姐姐醒了。”
徐佩妮责备的看一眼芙香，才对虞红阙道：“原不是什么要紧事，不必劳烦妹妹，也不必传太医，芙香终究是急躁了些。”
芙香在一旁垂泪道：“小主都是这般模样了，还说不是什么要紧事，昭妃方才那些话唬得奴婢不敢请太医，奴婢慌的没了主意，又想着与虞小主有关，才去请了虞小主来，要不是虞小主赶来眼下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与我有关？”虞红阙闻言大惊，不由出声问道。
徐佩妮不愿虞红阙与此事上有所牵连，忙道：“妹妹别听芙香浑说，昭妃不喜于我已是常事，不过是寻常排暄罢了。”
芙香闻言大哭，边哭边道：“虞小主既已来了，小主又何必隐瞒？分明是昭妃对小主折辱有加，小主是生生忍住没有发作，这才才呕了血！”
徐佩妮斥道：“横竖我没有事，何必牵扯虞选侍，你再这样胡言，仔细我打发你出去！”
虞红阙也已明白过来，方垂泪道：“姐姐不必责怪芙香，她是姐姐的婢子，如此衷心于姐姐，姐姐该高兴才是。如今看来，竟当真是因那一件事，终究是我害了姐姐，若非此事，姐姐也不至落入这等境地！”
见她自责，徐佩妮见瞒不过，忙劝慰道：“与你何干？昭妃所知不过是此事的冰山一角，她不过是借此威胁罢了，终究奈何不得我。”
虞红阙岂不动容，更咽道：“此事与我休戚相关，我便知道总有宣之于众的这一日。只不想是姐姐为我担下，姐姐为我平白受了这样多的苦，叫我于心何忍？”
徐佩妮叹一口气道：“我们至亲姐妹，不必说这样的话。既然你当日对我坦然相告，我便要替你守住这个秘密，你全心全意信我，我又岂能背信弃义？更何况我受些苦原不值什么，只要你我姐妹安然无恙，我便可安心了。”
虞红阙怎能听的进劝，只道：“我知道姐姐疼我，姐姐有着身孕本该好生休养，如今却被此事累及，如何能够安心养胎？我视姐姐为知己，姐姐又待我亲如姐妹，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闻及此处徐佩妮不由一惊，忙道：“此事妹妹万不可插手，昭妃是何等样人，若知你也身陷此事中，怎可轻易放过？我不愿告诉妹妹就是担心妹妹会有此想。”
虞红阙抬眼看着徐佩妮，泪眼朦胧道：“姐姐替我挡了祸，如今姐姐身陷囹圄，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置身事外，横竖如今昭妃眼中只有姐姐，我替姐姐暗中行事便是了，哪怕是世间至险至恶之事，红阙也陪伴姐姐。”
徐佩妮动容，只是见虞红阙这般坚持又徒添了几分凄楚，不禁颓然垂手，心头含悲道：“妹妹，你帮不了我的…”
虞红阙不理会，只道：“姐姐担心连累了我，可原本此事因我而起，该是我连累了姐姐。昭妃即便折辱，我们大可见招拆招，姐姐何以如此灰心？”
“你要如何帮我？”徐佩妮泣道，“昭妃于我，何止是折辱而已，她是狼子野心，步步都算计着我的命！”书屋小说网
虞红阙不由大惊，忙握紧了徐佩妮的手，问道：“姐姐何出此言？”
“韦氏要的是我腹中的孩子！”徐佩妮再忍不住，厉声控诉，“如今我已逃脱不出，你为何还要自投罗网，让她算计了你去？”
虞红阙朱唇微启，一时间怔在原地，喃喃道：“怎么会？她有自己的孩子，要姐姐的孩子又有何用？”
徐佩妮摇头道：“我若告诉了你，才是实实害了你的性命！”
虞红阙听徐佩妮此话有异，当即惊问：“姐姐知道？”
徐佩妮缓缓点头，算的应了，虞红阙心中腾起一丝欢喜，只一瞬，又瞥见徐佩妮这般神色，也渐渐回过味来，登时怔怔无语，良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一颗颗砸了下来，颓然道，“无论是何原因，昭妃想要姐姐的孩子，便以此事威胁，虽然姐姐手中亦有昭妃把柄，但只要姐姐说出只字片语，她便将此事捅漏出去，大可置姐姐于死地。”
徐佩妮悲切凉笑：“岂止是我？若是我一己之身，自然要与她鱼死网破，只是她算计的并非只我一人，还有他，还有徐氏一族亦在她的计划之内，我不能以全族的性命同她赌。”
虞红阙闻言，一时怅然若失，心口剧痛，勉强道，“昭妃既有心算计，必然万事周全，可笑我们后知后觉，一时竟奈何不得她。终究是因我之故，让姐姐束手缚脚。”
徐佩妮垂泪颔首，算是肯定了虞红阙所言，又道：“所以你莫要轻举妄动，如今她只知是我，不知也有你。若我二人一并折损，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红阙抬起眼看着床榻上的四角福袋眼中盈了满满的泪水，她看了片刻，抬起手拭去泪水，抽噎道：“姐姐与此事无关，本不该为此事所累，倘我一人担下，昭妃手中，便再无姐姐的把柄了。”
徐佩妮看着虞红阙思虑的面容，心中千头万绪，她握起虞红阙指尖冰凉的手道：“你不要这样想，昭妃此计缜密至极，非你一人可解，到时我既要被她利用，又折损了你，当真是得不偿失。”
虞红阙心中萧索，自嘲一笑道，“姐姐糊涂了，若我向皇上陈明，姐姐自然清白，便不会被昭妃随意摆布，届时姐姐向皇上揭发昭妃野心，她自然再无话可说，姐姐全族亦能得以保全。”
徐佩妮当即慌了神，忙紧紧握住虞红阙的手，那样紧，似乎下一刻便会失去她似的，“妹妹不要，你这一去便再无人能保全你，如今我已在泥沼中，若是你去，我情愿是我！”
情深至此，虞红阙不禁垂下泪来，同样握紧徐佩妮的手道：“我欠姐姐的实在太多，眼下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保得姐姐母子与全族平安。我这一生本就已寥寥如此，平生再无所恋，若能为姐姐尽心，死而无憾。”
徐佩妮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道：“你不要去，如今我只后悔，后悔没有去选太后的赐酒！即便死了，便也是一了百了，不必为人利用，为虎作伥，你也不必为我丢了性命！”
虞红阙泣声道：“姐姐何必这样固执！”
见她这样固执，徐佩妮也只硬劝无法，只得先稳住她的情绪，便道：“并非没有其他法子，妹妹可还记得，元妃曾来过沉香馆探咱们二人的口风，她是唯一察觉昭妃不妥之人，大可先告知与她再做决策。”
虞红阙一怔，只觉眼前渐渐明亮起来，不由问道：“姐姐是说，要我去向元妃陈情，以求襄助？”
徐佩妮点头道：“事不宜迟，你即刻便去，告诉元妃总好过告诉皇上，元妃与昭妃不能两存，你我与昭妃之间，她自会想方设法牵制昭妃。”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虞红阙释然，她沉思片刻道：“既有主意，姐姐为何现在才说，平白叫我急了那样许久。”
徐佩妮见她信服，不由心安，淡笑道，“我只顾着哭，一时被你吓着了，便乱了心思，也算是上天垂怜，情急之下竟想到了元妃。”
虞红阙垂眸，亦展颜笑道：“我以为是姐姐估计支开我去，听姐姐这样说，我便安心了。”
徐佩妮道：“即便支开你，我又有什么法子？你只管安心去，距我临盆之期尚有四月有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此虞红阙方肯起身，带着舒心的欢喜微微福身道：“那姐姐好生歇息，红阙去去便回。”
徐佩妮含笑颔首，只看着虞红阙出去了，虞红阙心底不安，方跨出殿门，便看到元妃与容贵人一同下了轿辇，不由暗喜，转向脚步往两人面前行去。
安檀与姝玉也瞧见了虞红阙，急急走上前问道：“徐美人如何了？”
虞红阙尚不及回答，便听到沉香馆中传来徐佩妮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和芙香凄厉的高呼：“小主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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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红阙尚不知事情经过，只是见她这样憔悴凄苦，亦不免垂下泪来道：“生受姐姐了，半日不见，姐姐便已憔悴成这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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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红阙闻言，一时怅然若失，心口剧痛，勉强道，“昭妃既有心算计，必然万事周全，可笑我们后知后觉，一时竟奈何不得她。终究是因我之故，让姐姐束手缚脚。”
徐佩妮垂泪颔首，算是肯定了虞红阙所言，又道：“所以你莫要轻举妄动，如今她只知是我，不知也有你。若我二人一并折损，我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虞红阙抬起眼看着床榻上的四角福袋眼中盈了满满的泪水，她看了片刻，抬起手拭去泪水，抽噎道：“姐姐与此事无关，本不该为此事所累，倘我一人担下，昭妃手中，便再无姐姐的把柄了。”
徐佩妮看着虞红阙思虑的面容，心中千头万绪，她握起虞红阙指尖冰凉的手道：“你不要这样想，昭妃此计缜密至极，非你一人可解，到时我既要被她利用，又折损了你，当真是得不偿失。”
虞红阙心中萧索，自嘲一笑道，“姐姐糊涂了，若我向皇上陈明，姐姐自然清白，便不会被昭妃随意摆布，届时姐姐向皇上揭发昭妃野心，她自然再无话可说，姐姐全族亦能得以保全。”
徐佩妮当即慌了神，忙紧紧握住虞红阙的手，那样紧，似乎下一刻便会失去她似的，“妹妹不要，你这一去便再无人能保全你，如今我已在泥沼中，若是你去，我情愿是我！”
情深至此，虞红阙不禁垂下泪来，同样握紧徐佩妮的手道：“我欠姐姐的实在太多，眼下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保得姐姐母子与全族平安。我这一生本就已寥寥如此，平生再无所恋，若能为姐姐尽心，死而无憾。”
徐佩妮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道：“你不要去，如今我只后悔，后悔没有去选太后的赐酒！即便死了，便也是一了百了，不必为人利用，为虎作伥，你也不必为我丢了性命！”
虞红阙泣声道：“姐姐何必这样固执！”
见她这样固执，徐佩妮也只硬劝无法，只得先稳住她的情绪，便道：“并非没有其他法子，妹妹可还记得，元妃曾来过沉香馆探咱们二人的口风，她是唯一察觉昭妃不妥之人，大可先告知与她再做决策。”
虞红阙一怔，只觉眼前渐渐明亮起来，不由问道：“姐姐是说，要我去向元妃陈情，以求襄助？”
徐佩妮点头道：“事不宜迟，你即刻便去，告诉元妃总好过告诉皇上，元妃与昭妃不能两存，你我与昭妃之间，她自会想方设法牵制昭妃。”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虞红阙释然，她沉思片刻道：“既有主意，姐姐为何现在才说，平白叫我急了那样许久。”
徐佩妮见她信服，不由心安，淡笑道，“我只顾着哭，一时被你吓着了，便乱了心思，也算是上天垂怜，情急之下竟想到了元妃。”
虞红阙垂眸，亦展颜笑道：“我以为是姐姐估计支开我去，听姐姐这样说，我便安心了。”
徐佩妮道：“即便支开你，我又有什么法子？你只管安心去，距我临盆之期尚有四月有余，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如此虞红阙方肯起身，带着舒心的欢喜微微福身道：“那姐姐好生歇息，红阙去去便回。”
徐佩妮含笑颔首，只看着虞红阙出去了，虞红阙心底不安，方跨出殿门，便看到元妃与容贵人一同下了轿辇，不由暗喜，转向脚步往两人面前行去。
安檀与姝玉也瞧见了虞红阙，急急走上前问道：“徐美人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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