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美人谋（4）
皇后病重，众妃轮流侍疾，仗着无人为首，尚宫局的动作愈发懈怠，隔了好些日子，才传了书崇的新妇入宫萧馥入宫。因妾室并无命妇诰命，安檀便嘱咐了杜筠以丫鬟身份与萧馥一同进宫。
安檀只着了一件新制的家常莲灰色十祥锦如意云纹秋装，毛月色的罗裙倒是与这半臂交领甚是相配，随意绾了元宝髻，清素不失华贵。心里虽有事压着，不免多饮了几盏清茶，勾上少许玫瑰清露，倒也舒适。
萧馥与杜筠来时正是巳时，昭阳殿华贵奢靡，两人不免看迷了眼。如玉暗暗咳嗽，才如梦初醒，一齐跪身请安道：“臣妇萧馥、妾杜筠给元妃娘娘请安，元妃娘娘长乐未央！”
寻常相见，又无男子，便也不甚拘礼，安檀是真心好奇这两个书崇的妻妾，忙起了身迎起二人道：“快起来吧。本该你们归省那日便见得，却不想因事绊住了脚。快坐，咱们姑嫂间合该好好说说话。”
说着便挽了两人去暖阁中坐下，只杜筠却不坐，在一旁立着，安檀见状，忙吩咐如玉道：“去取一个脚凳来给少姨娘坐着。”
杜筠面含愧色，忙道：“不敢劳烦如玉姑娘，妾站着就是了。”
如玉已取来了脚凳搁下，忙笑道：“少姨娘客气了，便是也家里也该是奴婢伺候着，更何况是宫里，愈发错不得规矩。”
杜筠忙谢过了，看一看萧馥，等她颔首才坐下，放道：“妾在家时听公子讲过，娘娘身边最是得心的便是如玉姑娘，如玉姑娘亲自服侍，妾愧不敢受。”
民间为妾室者不可擅称夫君，因而杜筠仍以公子唤之。安檀淡淡一笑，知她是客气，也不多言，反撑着下颌含笑看着萧馥道：“你们姐妹倒是相处甚好。”
萧馥忙笑道：“杜妹妹实在太守规矩，臣妇虽心疼她，不愿与她拘束，只是杜妹妹不肯，拘谨了些呢。”
安檀倒是十分欢喜杜筠其人，只不便露出来，只问萧馥道：“书崇对你可好？”
萧馥微微颔首，半羞半赧道：“多谢娘娘关怀，夫君待臣妇甚是礼遇。”言下之意，便是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了。安檀有些好奇，只去看杜筠，只见杜筠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不知何时添上一抹红晕，安檀顿时心中明了。
她们二人入宫前，安檀便打听了家中近况。自成亲后，书崇与萧馥自是举案齐眉，倒也不曾太过冷落了杜筠，杜筠更是尽为人妾室的本分，孝敬公婆、侍奉妻室、照料幼妹，倒是难得的和睦。如今看来，这杜筠倒是颇得些宠爱，难怪萧馥这样说了。
心里悸动，安檀这才细细看了萧馥，果真是绝色，眼角眉梢都是少女的灵动与妩媚，说话间更是顾盼生姿，放眼宫中，只怕也无人也与之相较，听闻萧氏一族女子都极美，若是一应选秀，只怕也能占据后宫的半边天。再瞧杜筠便是容色上略欠一筹，只是寻常的周正而已，只是神色恭顺乖巧，眼风柔和，倒的确不似惹事的人，便略略放了心。
念着姝玉，安檀心里添了一层愧，唤过顾怜道：“你去知会容嫔一声，只说本宫召了两个弟妹入宫叙话，便不去陪着她了，晚上去她那里用膳。”
顾怜应着去了，萧馥一听这话，便问道：“臣妇僭越，这位容嫔可是通译大夫江大人家的千金？”
尚不及说话，杜筠已面色微微发青，陪笑道：“少夫人高兴糊涂了，公子说过入了宫要慎重称呼的。”
“自然，”萧馥浮起一丝笑意，“臣妇一时疏忽了，劳妹妹提点着，娘娘不会怪臣妇吧？”
如此微小的敌意却让安檀心生戒备，面上只含笑道：“一句两句错了倒也不妨什么，只莫要在人前说错了便是。容嫔正是江氏千金，你认识？”
萧馥低头道：“从前在闺中略闻芳名，只不得见。如今容嫔小主贵为天子嫔妃，臣妇自是再无缘与其相识，不免抱憾。”
因这话不免有些不快，从前的疑惑更是侵上心头，面容也不免有些僵硬，杜筠已恭谨赔笑道：“可见少夫人是诚心的人，闺中之事仍旧记得，说起来妾也曾闻得容小主芳名，如今竟浑忘了。”
安檀心下稍舒，这才略过此事不提，只问杜筠：“你如今身子可大好了？你年纪还轻，落下病根便不好。”
杜筠虽也精神，只是身形孱弱，略显病态，见状忙回道，“妾的身子已好了许多了，原是小事，有劳娘娘记挂着。”
萧馥遂点头道：“妹妹侍奉爹娘用心，臣妇见她辛苦，总说让妹妹少做些活计，妹妹总不肯听，常说原是心病，如今心愿了却，多做些也欢喜，臣妇便也不好说什么。”乐书吧
瞥一眼杜筠，见她已羞臊的低下头去，显是难堪的紧。安檀只做未觉，取了一只桔子剥了，捻一片放入口中，笑道：“好甜。她病人家虽是这样说，咱们一家人心里晓得，行动上也要顾及才是。只是她如今大好了，愿意多做便由着她罢，爹娘如今年纪渐大了，本宫不能承欢膝下实在不肖，只盼着你们做媳妇的替本宫多尽一份心，也是好的。”
原是替杜筠开脱，只见她面色感激，低着头便也不说话。萧馥未察，只笑道：“娘娘在宫里是光耀咱们柳家门楣的事，怎能说是不肖呢？更何况娘娘深受隆恩，且看这宓秀宫的规格，便知皇上待娘娘不错呢。”
她说话间眼光流转处不免露出艳羡之色，安檀只含笑不语，看一眼如玉，如玉方掩唇笑道道：“二少夫人是柱国公府的嫡女，什么好的没见过呢，咱们娘娘宫里这些摆设不过是给二少夫人取笑呢。”
萧馥忙低了头道：“不敢。”
“如玉只管说嘴，”安檀笑着只作闲谈道：“本宫宫里的东西也算不上一等一的好，不过是同家里比强一些罢了，我们柳家到底势弱些，比不得萧门富贵，况且弟妹好姿色，只怕同着宫里的女人们比也是略胜一筹的。咱们家如此，只得委屈弟妹和少姨娘了。”
萧馥不敢看安檀的眼睛应着：“娘家祖训，臣妇不敢违背，娘娘折煞臣妇了。柳氏繁盛虽不比萧氏，却是极好的归宿，臣妇感恩戴德尚不及，何来委屈？”
对答自无半分破绽，只是言语之中颇有些无奈，安檀心思一动，心也缓缓沉下去。杜筠却笑道：“娘娘在宫里为家中周全，自然是天大的福气，妾也跟着娘娘沾光。妾心愿得偿能够服侍公子，已是十分满足了。”
虽然是奉承的话，却比萧馥所言更添了几分真心实意，且一口一个家中，倒真如生在柳门一般。安檀不觉更是喜欢杜筠，只她这样恭顺，安檀也不便再替她说话。如此又引着她们说了半会子话，正见顾怜来回：“皇上有要紧的事相商，正请娘娘去呢。”
安檀忖着若非十分要紧也不会就此打扰，便随口问道：“是什么事？”
顾怜道：“奴婢也不清楚，传话的公公就在殿外，娘娘可要唤他进来回话？”
“不必了，你去让他回话，本宫稍候就去。”这样说着，便向如玉招招手，如玉拿出一封牛皮纸封着信交给萧馥，安檀道：“巧在你们来了，将这一封家书替本宫给爹娘送去，也好叫他们老人家安心。”
萧馥双手接了，朝着杜筠一笑，杜筠更低了头，萧馥因道：“是，请娘娘放心。”
安檀起了身，握了她们的手道：“本想留了你们用膳，只是皇上传唤不可不去。爹娘不骄不躁，嫂嫂性情和婉，书崇更是谦谦公子，安窈又是个小姑娘，没什么主意。哥哥虽然脾气暴躁些，却也是难得的热心肠。你们既入了柳门，少夫人、少姨娘该有的待遇一应不会短缺，便是有婆子丫鬟们不周到的地方，只管开口同娘和嫂嫂说了，也少有不允的。”
语意这般拳拳，全然不似高高在上的元妃，竟当真是如家中姐姐一般了。两人不免动容，连声应了，安檀又道：“只盼着你们能家门和睦，和书崇好好过日子。再有甚者，能提点他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便再好不过了。柳氏如今唯有安窈一人终身大事未定，我心里也牵挂的很，但愿你们做嫂嫂的，肯多为她拣选，就如我在家时是一样的。”
字字句句的嘱咐，安檀都是用了十分的心思。萧馥有些骄矜与不安分的性子她也是瞧得出的，甚至她的心思也不全然都在书崇身上。只是木已成舟，没有悔改的余地。安檀不愿就此说明，只佯装不知，待她客气，便是愿她一样待父母兄弟姊妹们客气，终归家和万事兴，她身在深宫也能安心些。
而杜筠，安檀见过她的母亲，原是那样端庄和婉的人，原以为她的女儿任性妄为，但杜筠的眼角眉梢，却没有萧馥一般明显而张扬的心计，反而是骨子中的内敛恭谦。她提及书崇时眼中的浓情蜜意，似乎真的不在乎名位，只要与他在一起，便心满意足。安檀暗自愧怍，她掣肘此事，若不是杜夫人的一席话，恐怕真的要弄巧成拙了。
送了她们二人出去，安檀便更衣去了承光殿。旁人眼中不过是安檀恩宠隆重，奕澈与安檀却是紧锣密鼓准备着应对之策。事情按部就班的进行，奕澈掌控前朝，安檀调停后宫，竟是说不出的配合与默契。
为了不点眼，安檀已许久不来承光殿了。渐已入秋，承光殿的光影都平白添了几分萧瑟与落寞。安檀暗道一声不吉，因免去了通传，便推开承光殿的殿门。
奕澈背对着殿门，正在瞧正殿上“建极绥猷”的牌匾，正午浓烈的阳光透过窗子映在奕澈的身上，将他眉宇见的英气也化开来，染上了几许愁思，他良久的看着那匾额，那是他的太皇祖父、高祖皇帝所书，一笔一划都是而立之年的意气勃发。
安檀微微矮身：“澈郎。”
奕澈听到声音便转过身来，安檀的身后，是朱红的宫门吱呀阖上。透过镂空的窗子的光影让她蒙上了一层令人舒心的光晕。
“你来了，”奕澈站着不动，只是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的心境。安檀骤然意识到，他才二十六岁，便已要承担起一个国家的责任，她突然心疼不已。
突然语塞，她不知该怎么样回答这句话。他的眼神中的不安让她更不敢贸然答话。这些日子奕澈诚然是理智的，可他要承担的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兄弟的背叛，基业的动荡，朝堂上局势紧张，就连后宫都牵涉其中。这一刻安檀才意识到，她舞勺年华遇到的那个闲情雅趣的俊公子，早已成长为九五至尊的帝王。
安檀很想走上前去抚一抚他的肩头，奕澈却已经率先开口：“檀儿，朕有了主意，只是未免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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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檀只着了一件新制的家常莲灰色十祥锦如意云纹秋装，毛月色的罗裙倒是与这半臂交领甚是相配，随意绾了元宝髻，清素不失华贵。心里虽有事压着，不免多饮了几盏清茶，勾上少许玫瑰清露，倒也舒适。
萧馥与杜筠来时正是巳时，昭阳殿华贵奢靡，两人不免看迷了眼。如玉暗暗咳嗽，才如梦初醒，一齐跪身请安道：“臣妇萧馥、妾杜筠给元妃娘娘请安，元妃娘娘长乐未央！”
寻常相见，又无男子，便也不甚拘礼，安檀是真心好奇这两个书崇的妻妾，忙起了身迎起二人道：“快起来吧。本该你们归省那日便见得，却不想因事绊住了脚。快坐，咱们姑嫂间合该好好说说话。”
说着便挽了两人去暖阁中坐下，只杜筠却不坐，在一旁立着，安檀见状，忙吩咐如玉道：“去取一个脚凳来给少姨娘坐着。”
杜筠面含愧色，忙道：“不敢劳烦如玉姑娘，妾站着就是了。”
如玉已取来了脚凳搁下，忙笑道：“少姨娘客气了，便是也家里也该是奴婢伺候着，更何况是宫里，愈发错不得规矩。”
杜筠忙谢过了，看一看萧馥，等她颔首才坐下，放道：“妾在家时听公子讲过，娘娘身边最是得心的便是如玉姑娘，如玉姑娘亲自服侍，妾愧不敢受。”
民间为妾室者不可擅称夫君，因而杜筠仍以公子唤之。安檀淡淡一笑，知她是客气，也不多言，反撑着下颌含笑看着萧馥道：“你们姐妹倒是相处甚好。”
萧馥忙笑道：“杜妹妹实在太守规矩，臣妇虽心疼她，不愿与她拘束，只是杜妹妹不肯，拘谨了些呢。”
安檀倒是十分欢喜杜筠其人，只不便露出来，只问萧馥道：“书崇对你可好？”
萧馥微微颔首，半羞半赧道：“多谢娘娘关怀，夫君待臣妇甚是礼遇。”言下之意，便是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了。安檀有些好奇，只去看杜筠，只见杜筠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脸上不知何时添上一抹红晕，安檀顿时心中明了。
她们二人入宫前，安檀便打听了家中近况。自成亲后，书崇与萧馥自是举案齐眉，倒也不曾太过冷落了杜筠，杜筠更是尽为人妾室的本分，孝敬公婆、侍奉妻室、照料幼妹，倒是难得的和睦。如今看来，这杜筠倒是颇得些宠爱，难怪萧馥这样说了。
心里悸动，安檀这才细细看了萧馥，果真是绝色，眼角眉梢都是少女的灵动与妩媚，说话间更是顾盼生姿，放眼宫中，只怕也无人也与之相较，听闻萧氏一族女子都极美，若是一应选秀，只怕也能占据后宫的半边天。再瞧杜筠便是容色上略欠一筹，只是寻常的周正而已，只是神色恭顺乖巧，眼风柔和，倒的确不似惹事的人，便略略放了心。
念着姝玉，安檀心里添了一层愧，唤过顾怜道：“你去知会容嫔一声，只说本宫召了两个弟妹入宫叙话，便不去陪着她了，晚上去她那里用膳。”
顾怜应着去了，萧馥一听这话，便问道：“臣妇僭越，这位容嫔可是通译大夫江大人家的千金？”
尚不及说话，杜筠已面色微微发青，陪笑道：“少夫人高兴糊涂了，公子说过入了宫要慎重称呼的。”
“自然，”萧馥浮起一丝笑意，“臣妇一时疏忽了，劳妹妹提点着，娘娘不会怪臣妇吧？”
如此微小的敌意却让安檀心生戒备，面上只含笑道：“一句两句错了倒也不妨什么，只莫要在人前说错了便是。容嫔正是江氏千金，你认识？”
萧馥低头道：“从前在闺中略闻芳名，只不得见。如今容嫔小主贵为天子嫔妃，臣妇自是再无缘与其相识，不免抱憾。”
因这话不免有些不快，从前的疑惑更是侵上心头，面容也不免有些僵硬，杜筠已恭谨赔笑道：“可见少夫人是诚心的人，闺中之事仍旧记得，说起来妾也曾闻得容小主芳名，如今竟浑忘了。”
安檀心下稍舒，这才略过此事不提，只问杜筠：“你如今身子可大好了？你年纪还轻，落下病根便不好。”
杜筠虽也精神，只是身形孱弱，略显病态，见状忙回道，“妾的身子已好了许多了，原是小事，有劳娘娘记挂着。”
萧馥遂点头道：“妹妹侍奉爹娘用心，臣妇见她辛苦，总说让妹妹少做些活计，妹妹总不肯听，常说原是心病，如今心愿了却，多做些也欢喜，臣妇便也不好说什么。”乐书吧
瞥一眼杜筠，见她已羞臊的低下头去，显是难堪的紧。安檀只做未觉，取了一只桔子剥了，捻一片放入口中，笑道：“好甜。她病人家虽是这样说，咱们一家人心里晓得，行动上也要顾及才是。只是她如今大好了，愿意多做便由着她罢，爹娘如今年纪渐大了，本宫不能承欢膝下实在不肖，只盼着你们做媳妇的替本宫多尽一份心，也是好的。”
原是替杜筠开脱，只见她面色感激，低着头便也不说话。萧馥未察，只笑道：“娘娘在宫里是光耀咱们柳家门楣的事，怎能说是不肖呢？更何况娘娘深受隆恩，且看这宓秀宫的规格，便知皇上待娘娘不错呢。”
她说话间眼光流转处不免露出艳羡之色，安檀只含笑不语，看一眼如玉，如玉方掩唇笑道道：“二少夫人是柱国公府的嫡女，什么好的没见过呢，咱们娘娘宫里这些摆设不过是给二少夫人取笑呢。”
萧馥忙低了头道：“不敢。”
“如玉只管说嘴，”安檀笑着只作闲谈道：“本宫宫里的东西也算不上一等一的好，不过是同家里比强一些罢了，我们柳家到底势弱些，比不得萧门富贵，况且弟妹好姿色，只怕同着宫里的女人们比也是略胜一筹的。咱们家如此，只得委屈弟妹和少姨娘了。”
萧馥不敢看安檀的眼睛应着：“娘家祖训，臣妇不敢违背，娘娘折煞臣妇了。柳氏繁盛虽不比萧氏，却是极好的归宿，臣妇感恩戴德尚不及，何来委屈？”
对答自无半分破绽，只是言语之中颇有些无奈，安檀心思一动，心也缓缓沉下去。杜筠却笑道：“娘娘在宫里为家中周全，自然是天大的福气，妾也跟着娘娘沾光。妾心愿得偿能够服侍公子，已是十分满足了。”
虽然是奉承的话，却比萧馥所言更添了几分真心实意，且一口一个家中，倒真如生在柳门一般。安檀不觉更是喜欢杜筠，只她这样恭顺，安檀也不便再替她说话。如此又引着她们说了半会子话，正见顾怜来回：“皇上有要紧的事相商，正请娘娘去呢。”
安檀忖着若非十分要紧也不会就此打扰，便随口问道：“是什么事？”
顾怜道：“奴婢也不清楚，传话的公公就在殿外，娘娘可要唤他进来回话？”
“不必了，你去让他回话，本宫稍候就去。”这样说着，便向如玉招招手，如玉拿出一封牛皮纸封着信交给萧馥，安檀道：“巧在你们来了，将这一封家书替本宫给爹娘送去，也好叫他们老人家安心。”
萧馥双手接了，朝着杜筠一笑，杜筠更低了头，萧馥因道：“是，请娘娘放心。”
安檀起了身，握了她们的手道：“本想留了你们用膳，只是皇上传唤不可不去。爹娘不骄不躁，嫂嫂性情和婉，书崇更是谦谦公子，安窈又是个小姑娘，没什么主意。哥哥虽然脾气暴躁些，却也是难得的热心肠。你们既入了柳门，少夫人、少姨娘该有的待遇一应不会短缺，便是有婆子丫鬟们不周到的地方，只管开口同娘和嫂嫂说了，也少有不允的。”
语意这般拳拳，全然不似高高在上的元妃，竟当真是如家中姐姐一般了。两人不免动容，连声应了，安檀又道：“只盼着你们能家门和睦，和书崇好好过日子。再有甚者，能提点他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便再好不过了。柳氏如今唯有安窈一人终身大事未定，我心里也牵挂的很，但愿你们做嫂嫂的，肯多为她拣选，就如我在家时是一样的。”
字字句句的嘱咐，安檀都是用了十分的心思。萧馥有些骄矜与不安分的性子她也是瞧得出的，甚至她的心思也不全然都在书崇身上。只是木已成舟，没有悔改的余地。安檀不愿就此说明，只佯装不知，待她客气，便是愿她一样待父母兄弟姊妹们客气，终归家和万事兴，她身在深宫也能安心些。
而杜筠，安檀见过她的母亲，原是那样端庄和婉的人，原以为她的女儿任性妄为，但杜筠的眼角眉梢，却没有萧馥一般明显而张扬的心计，反而是骨子中的内敛恭谦。她提及书崇时眼中的浓情蜜意，似乎真的不在乎名位，只要与他在一起，便心满意足。安檀暗自愧怍，她掣肘此事，若不是杜夫人的一席话，恐怕真的要弄巧成拙了。
送了她们二人出去，安檀便更衣去了承光殿。旁人眼中不过是安檀恩宠隆重，奕澈与安檀却是紧锣密鼓准备着应对之策。事情按部就班的进行，奕澈掌控前朝，安檀调停后宫，竟是说不出的配合与默契。
为了不点眼，安檀已许久不来承光殿了。渐已入秋，承光殿的光影都平白添了几分萧瑟与落寞。安檀暗道一声不吉，因免去了通传，便推开承光殿的殿门。
奕澈背对着殿门，正在瞧正殿上“建极绥猷”的牌匾，正午浓烈的阳光透过窗子映在奕澈的身上，将他眉宇见的英气也化开来，染上了几许愁思，他良久的看着那匾额，那是他的太皇祖父、高祖皇帝所书，一笔一划都是而立之年的意气勃发。
安檀微微矮身：“澈郎。”
奕澈听到声音便转过身来，安檀的身后，是朱红的宫门吱呀阖上。透过镂空的窗子的光影让她蒙上了一层令人舒心的光晕。
“你来了，”奕澈站着不动，只是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的心境。安檀骤然意识到，他才二十六岁，便已要承担起一个国家的责任，她突然心疼不已。
突然语塞，她不知该怎么样回答这句话。他的眼神中的不安让她更不敢贸然答话。这些日子奕澈诚然是理智的，可他要承担的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兄弟的背叛，基业的动荡，朝堂上局势紧张，就连后宫都牵涉其中。这一刻安檀才意识到，她舞勺年华遇到的那个闲情雅趣的俊公子，早已成长为九五至尊的帝王。
安檀很想走上前去抚一抚他的肩头，奕澈却已经率先开口：“檀儿，朕有了主意，只是未免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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